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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家人

第一節 媽媽

第一章 家人

第一節 媽媽

一、 象棋與撲克牌

自我敘說論文的撰寫是面對苦痛、接納黑暗,終而期待完整自己的歷程。同 陳鴻文(2012)一般,我期待能用自己擅長的特質作研究,處理接下來長達兩百 多頁的黑暗過去,然後再讓敘說論文本身成為我日後的敘說題材。因此我先鼓勵 自己,從小我尌很聰明,聰明是我的強項屬性,始有信心繼續寫下去。

爸媽都是彰化鹿港人,甚至當了六年的小學同班同學,因此我家的親戚幾乎 全都在同一生活圈內,兩歲之前,我都是在鹿港長大。但在我尚未滿兩足歲時,

爸媽帶著我從彰化鹿港搬家到桃園中壢,開始在北部的生活。趁著空檔,媽媽開 始教我認國字、認數字。

「阿儒你看,這是『將』。」媽媽拿起一枚象棋放在面前,開始教我認字。

「將。」我跟著唸了一遍。

「這個叫作『士』。」

「士。」

媽媽依序教完象棋的字,又隨手拿來一張紙,寫上「再見」、「回家」、「爸爸」、

「媽媽」、「你我他」諸多常見字,帶著我一一認識。我倒也頗爭氣,媽媽花時間 教我,也就這樣學起來了,儘管那時我不過才兩歲,大概可以媲美唐朝白居易的 略識之無,展現未來對語文的敏銳潛能。

「人生絕對不能碰的就是『毒』和『賭』。」爸爸總是對我們兩兄弟如此訓 誡,然而我學習數字卻是從撲克牌開始。

不久,媽媽懷上了弟弟,回到彰化生產、坐月子,除了爸爸得回桃園上班之 外,媽媽、弟弟與我便留在鹿港,讓阿嬤照顧母子三人起居。

兩歲的我已經學會自己上廁所,但我想讓自己更成熟一點。進廁所之前,我 先找了阿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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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嬤,我要上廁所,要一張報紙。」我對阿嬤說。

「你要報紙幹什麼?」阿嬤問我。

「要看啊!爸爸上廁所都會帶報紙進去看!」我很自豪自己已經認識了幾個 字,應該可以看報紙了。

阿嬤真的給我一份報紙,但我究竟是否看懂,就不得而知了。

那時鄉下地方還流行大家樂和六合彩,儘管爸爸覺得自己不要碰賭,但他可 管不到三姨婆等人的樂趣。三姨婆知道媽媽教會我認數字,便把腦筋動到我身上 來了。

「來來來,學儒,你寫幾個數字給三姨婆看一下。」

三姨婆催促著我在紙上寫幾個數字,我也就照做了。至於我報的是不是真的 明牌,也已是不可考的事,只知道幫忙簽賭是我學會數字後的首次貢獻。

原來我這麼早就學過,而且真的會認字,看來我真的很聰明!

二、 阿儒,別哭

從小愛哭的我,長大之後卻很少哭泣,而是武裝自己。原本以為是「哭夠了,

所以尌勇敢了」,但也許是反映了黃淑玲(2012)的看法,灌輸男性氣概的教育,

最終可能導致我被訓練成冷酷的人。

「嗚嗚嗚……嗚……」

「阿儒乖,別哭,幼稚園中午就下課了。」媽媽不捨地看著我。

那天是我上幼稚園的第一天。幼稚園的兩排教室中間,夾著一片草地,上頭 坐落著許多適合學齡前兒童使用的遊樂器材。跟著爸爸、媽媽下車,我看著週遭 陌生的環境,爸媽正在和園長了解上幼稚園的情況,園長親切地對著我微笑,但 我不認識這個人啊!

「媽媽……嗚嗚……」我發覺再來要和爸媽分離好久,非常不安,不由自主 地一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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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看到我哭,也非常捨不得。幼稚園老師在旁好言相勸,我被半拉著進入 教室,爸媽也就趁這時離開了。

老師安排我坐在位子上,不過五分鐘,我又大哭出來。

「嗚嗚……我要找媽媽!」我邊啜泣邊說道。

老師沒有辦法,讓我到遊樂場上的鞦韆坐著,我盪著鞦韆,想著何時才能回 家。

這是我記得自己愛哭的最早回憶。

小時候,我是愛哭的男孩,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哭,直到國中皆如此。

「也不知道你是怎麼了,就知道你比較愛哭啦!動不動就哭,稍微一個委屈 就哭了。」媽媽想起過去的我,笑著說道。

二十年後的現在,我和媽媽坐在二樓房間的木製地板上,一起回想過去的一 切。

「都已經升上國中了,還那麼愛哭,就覺得怎麼那麼沒有男子氣概?」媽媽 說,「我那時就教你『要哭的時候,在心裡默念南無阿彌陀佛。』」

我已經不記得媽媽曾經提過這項方法,但卻提醒了我「沒有男子氣概」的這 件事。升上高中之前的我,無論在家裡或學校,總害怕挨罵、挨罰,只要爸媽一 個眼神,我就會全身發涼,唯一發熱的只有眼眶,接著就潰堤了。

媽媽一直以來看到我哭泣時那無奈的眼神,也烙印在我的心裡,我是不是又 讓媽媽失望了?

三、 帶弟弟去看醫生

鄧明孙(2005)認為核心家庭成員少,各自需扮演不同的角色、盡角色義務,

始能延續家庭功能。小時候因爮媽工作忙碌,我部分擔起了照顧弟弟的任務,承 接了這個角色,卻在之後因與弟弟關係的淡薄,以及發現弟弟似乎有能力到不需 要我的照顧,感到自己對不起這個角色,故活在不想也無法盡到責任的痛苦之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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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爸爸經營水電材料行,媽媽的時間也完全貢獻給家庭:白天和爸爸一起 到店裡,兩夫妻一起顧店、彼此照應;傍晚回家後,趕緊開始洗手作羹湯;晚飯 後,全家人洗完澡,媽媽接著洗衣服、晾衣服,全年無休。

嘟嚕嚕嚕嚕……電話響了,是誰?

「喂?阿儒,弟弟這兩天發燒,可是媽媽現在在店裡走不開,爸爸開車出門 送貨了,你等一下帶弟弟去附近的診所看醫生,知道嗎?」媽媽交代一項任務給 我。

當時的我小學四年級,弟弟二年級。

「喔……我知道了。」想到要自己帶弟弟出門,不由得覺得有點麻煩,但看 弟弟生病不舒服的模樣,身為哥哥似乎也應盡到照顧他的責任。

「健保卡放在媽媽房間的床頭櫃,錢在老地方。媽媽先去忙了,你帶弟弟過 馬路要小心啊。」媽媽說完便掛了電話。

當時我帶著弟弟一路從家裡走到診所、看完醫生、再走回家,其實並不擔心 或害怕什麼,認為這是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然而十六年後,媽媽再次提及,

我已因當時並不放在心上而淡忘,但媽媽卻很痛。

「喔!想到心裡就很酸。明明兩個都是小孩子,叫小孩子帶小孩子去看醫生,

真的覺得心很酸。」媽媽雖然笑著說這番話,卻是苦笑,在她心裡也許認為是家 庭環境的關係,讓我這個「小孩」得提早帶著弟弟這「小小孩」做事。

但早年爸媽的忙碌,卻也是讓我長大後雖然愛家、卻不戀家的原因之一。對 我來說,似乎一切都可以自己打理得很好,不認為自己需要太多的協助。爸媽由 於工作關係,被迫放手──雖然在教育小孩的觀念上,媽媽其實傾向抓著我們

──,加上別人都說「獨立自主」很好,我自然幫自己下了暗示:「能夠自己生 活、盡量不影響別人,是很厲害的事。」

諷刺的是,長大後卻發現可以自己生活,但其實從來都不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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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省錢尌是幫忙賺錢

陳俊志(2011)的媽媽為了維持家計,獨自一人在紐約工作賺錢,把錢寄回 家,無非是希望讓家人能更好過一些。我媽媽也是如此為了家庭奉獻自己,將維 持家庭和諧當作自己最重要的責任,這也影響了我日後的任何選擇,都不敢冒有 破壞家庭情感的風險。

爸媽是白手起家,舉凡房子、車子、生活大小事務,都是兩人一肩扛起,儘 管有段時間因為阿公生病,龐大的醫藥費讓爸爸三兄弟較辛苦,然而爸媽該給我 和弟弟的,倒是一項沒少。

只是媽媽總會記得叮嚀我們兩人:「你們還小,不會賺錢沒關係,但要記得 省錢就是幫忙賺錢。該花、該用的就用,但不必要的開銷就要省,知道嗎?」

這不只反應在我們對奢侈品較有抵抗力上,即使是平常生活中的水龍頭與電 源開關,都會讓我和弟弟更注意。

「哥哥!弟弟!吃飯了!下來的時候記得把二樓電燈關掉!」每次媽媽煮好 晚餐,在一樓呼喚我們時,總會補上這麼一句。

「知道了!」我們已經養成隨手關燈的習慣,唯一不會關的是等等吃完晚餐 後,要趕快再上樓來玩的電腦。

升上小學後,我一個星期可以拿到七十塊的零用錢,看著手中叮叮噹噹響的 零錢,非常開心自己有可以自由運用的錢,但也記得媽媽總是叮嚀要省錢。

「阿姨,我要買這個麵包。」每天第二節下課,是我會去福利社買麵包當零 食吃的歡樂時光,偶爾會再多買一瓶飲料,但絕大多數時間我都是喝水壺裡的開 水。

「好,五元。」阿姨從我手中拿走十元硬幣,找回五塊錢。

這五塊錢就是我小學一、二年級時每天的花費,那麼剩下的零用錢怎麼辦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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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省錢就是幫忙賺錢,那我可以把它們存起來!」我想到學校會幫學 生開設儲蓄戶頭,於是每個星期五,我都會把剩下的零用錢存進去,而且這項習 慣持續到我升上高年級前,學校停止幫助學生儲蓄為止。

媽媽不斷提醒我們要懂得節儉,其來有自。媽媽有一個大她四歲的哥哥、一 個小她六歲的妹妹。小時候的生活很辛苦,她八歲入小學之前,從五歲開始靠著 幫忙車網仔1,每天賺十塊錢貼補家用,外婆則幫別人除田草,賺些外快。

小學畢業後,媽媽一人離家到桃園中壢上班,除了固定寄錢回家外,偶爾寄 張聖誕卡、賀年卡回家給妹妹,裡頭還會塞一、兩百元,讓妹妹當零用錢,但她 也知道賺錢不容易,總提醒妹妹要省著點花。甚至後來自己在中壢過得更省,給 妹妹的零用錢提高到三、五百元,只希望可以讓妹妹在鹿港過得更好。

為了家庭,為了大家可以好過日子,媽媽不管是面對原生家庭,或是為了扶 養我們兩兄弟長大,永遠都是默默地做事,把自己放在最後一位。

為了家庭,為了大家可以好過日子,媽媽不管是面對原生家庭,或是為了扶 養我們兩兄弟長大,永遠都是默默地做事,把自己放在最後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