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的我

一、 恐同的學長

實施同志教育，是為了讓人因了解而願意營造性別友善氛圍（蘇芊玲，2011）， 這樣學長們尌不會肆無忌憚地在 BBS 上大開同志玩笑了。

自從高三下向爸爸聊心事之後，得知他只希望我過得快樂，對於指考，我便 抱持考幾分都沒關係，只要上大學就好的心態，沒想到還是如願上了夢寐以求的 政大。我知道自己是吃老本，用過去曾經認真念書的實力應考，即使如此還是考 上政大，使我更相信自己是在台灣升學主義下，屬於金字塔頂端的一分子。

2006 年 8 月 8 日放榜，我得知自己錄取政大教育系，便急於搜尋任何可以 與系上接軌的管道，找到了頁面熟悉的政大教育 BBS 站。藉由 BBS，我還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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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就認識了未來即將同班四年的同學與許多學長姐，同時瀏覽著 BBS 站上各種 不同看板，希望更了解系上的生態，但「五舍魔人板」卻讓我對系上學長大失所 望。

五舍魔人板是系上學長在 BBS 上聊天打屁專用的看板，在我入學的那個暑 假，男同志正好是炙手可熱的話題，文章與學長們的留言簡直不堪入眼。

「我又被我同寢室的 GAY 騷擾了。」學長 A 在板上寫了一篇深受男同志騷 擾的文章，引來各學長的關心與對該男同志的撻伐。

「小心你的屁眼。」

「A 不得了啊，得到男同志的愛戴囉！偉哉！」

「幹他媽那個死 GAY 又這樣？跟舍監講，讓他退宿啦！」

種種對於男同志的攻訐，顯然對於男同志這種生物無法容忍。

原來系上學長這麼恐同，看來政大男生的智商也沒高多少啊，我忍不住鄙視 這些素未謀面的學長。但我知道我不能大張旗鼓地直接在板上回應，那只會讓我 未來四年遇到學長時很不好過、很尷尬而已。我回到自己申請的個人板，自己寫 文章與一同考上政大教育的高中同學老人大罵恐同的學長，甚至生氣地拿學長的 姓名開玩笑，反正我已先將個人板設定為隱藏模式，除了我和老人，其他人都看 不到，早將爸爸曾說過的「君子慎其獨也」拋諸腦後。

人算不如天算，因為我對看板設定有誤，學長姐還是看見我的文章了。也許 是有人向 BBS 站長投訴，我才入學沒多久，便收到了第一封站長的警告信。

學儒你好，我是政大教育 BBS 站的站長。根據一些同學投訴，指稱你的文 章有涉及人身攻擊之虞。經查證過後，站方確實認為該篇文章並不適宜，希望你 能將文章鎖住或刪除，別再讓任何人看到，也請日後發表文章時特別注意。

我看完信件，腦袋一片空白，久久不能自已。

我定了定神，頓時更加火大！明明是那些學長恐同在先，而我在發表文章前，

早已先隱藏個人板，避免他人看到，只是因為我不熟悉系上 BBS 站的操作流程，

以致學長姐還是看見文章，這怎麼可以算是我的錯呢？身為站長，應該先去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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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恐同言論才對吧？為什麼是先找我開刀呢？柿子挑軟的吃嗎？對於站長採 取的行動，我非常不能接受！

直至此刻，我根本尚未與這些學長姐打過照面，但早已先對部分學長貼了標 籤：「你們這些恐同的異性戀！」

據說該名被我拿姓名開玩笑的學長已經看過我的文章，然而對於他的言論仍 舊惱怒不已的我，賭氣地不打算道歉，就算見面也當作沒這回事，要吵就來吧！

反正我不差你一個學長，恐同的人都不會是我的朋友！

儘管後來另外一位學長曾向我解釋，該名受他們揶揄的男同志，確實騷擾過 學長 A 不少次，他們不是恐同，只是針對那名男同志而已，我還是對於他們直 接喊「死 GAY」、「小心屁眼」等等明顯貶低、訕笑男同志的字句非常不能接受，

這根本也罵到我了啊！我是 GAY 惹到你們了嗎？

如此投射到自己身上的憤怒，使我無法理性地接受學長的解釋，我不但生氣，

也害怕自己衝動之下寫的文章被學長姐們看到，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我會因此 立刻被列入難搞學弟的黑名單嗎？學長姐會不會認為我是個容易隨便攻擊別人 的沒禮貌學弟？如果因為這樣的誤會，導致未來四年在系上過得很慘，算是我自 找的嗎？果然直接說出自己的情緒，還是自掘墳墓嗎？

我又再次落入謹慎與衝動的價值抉擇，我又再次矛盾於是不是該先以別人的 感受為主、自己的感受在後，以免最後還是造成自己的損失？

二、 「我要小心屁股。」

如果能像劉安真（2011）所建議的，讓學生有機會在學校教育中認識更多同 志的生命經驗與資源，那麼也許六十尌不會開這種玩笑了。

升上大學後，第一件令人開心的事就是住宿了。

終於可以離開家庭生活，自己在外展開獨立的旅程，是我在填大學志願時的 考量依據，因此絕大多數志願都是桃園以外的學校。自從大學之後，我待在家的 時間銳減、回家的頻率也逐年降低，雖然一旦回到家裡，總認為可以多陪爸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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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但其實我更渴望脫離家庭、獨自生活的自由。對爸媽的靠近與逃離，至今 仍舊上演著。

都是帥哥呀！我看著同寢室的兩位系上同學六十與二十，想著如果他們也是 GAY 就好了，但顯然都不是。

「猛將，你第一次住宿喔？」六十坐在下鋪的床上，邊用電腦邊問我。他們 在迎新時就幫我取了外號，因為當時我穿去參加迎新的衣服，背後寫著「猛將」

二字。

「對啊，以前武陵沒有宿舍。」我坐在上鋪自己的床上回答道。

「幹！你是武陵的喔？高材生耶！基測一定考很高喔？」二十忍不住轉過頭 來，用他那迷死人的帥氣臉龐看著我。

「呃，我考 280。」我看著他，有點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針對自己考高分 而不好意思，或是看到二十的臉而害羞。

「幹！真的很高耶，你好強喔！」二十忍不住讚嘆道。

「沒有啦，」我搔搔頭，難為情地說。「現在大家還不是都在政大教育了，

一樣啦！」我試著隱藏住自己的驕傲，不讓自己看起來太得意，也認為自己這種

「大家都一樣啦！」的說法非常貼心，拉近了彼此原本可能因學歷而有的距離，

這是我在自己的位子上能做的事情。

「所以這是我第一次住宿。」我把話題拉回來，不想再談令我驕傲卻可能破 壞關係的成績或學歷。

「我已經和男生住三年了。」六十哀怨地說道，畢竟他高中也住男宿。

「應該滿有趣的吧？」我說道，腦中卻想到一些色色的事。

六十看了我一眼，假裝警戒地說：「看來我要小心我的屁股喔。」說完又偷 笑了一下。

我坐在上鋪，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幸好他們倆都沒往我這裡看。為什麼連同 學都開這種惡劣的玩笑？然而他卻某種程度上確實抓住了我在想些什麼，這點讓 我更難為情。我選擇壓下這股難為情，也不對那惡劣玩笑作反應，因為我還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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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造成尷尬，與其嚴正指出他這句話讓我非常不舒服，而讓彼此都不好受，不如 就讓這句話隨著我睡一覺，醒來後便能淡淡地過去。

開學不久後，我在系上出櫃了。出櫃是一件會上癮的事，高三真正向大家公 開出櫃後，我也不斷追尋向某人出櫃後，其反應能帶給我的刺激或樂趣，那種藉 著性傾向驚嚇別人得來的快感，不是異性戀可以享有的。造成話題或轟動也滿足 了我想成為焦點的慾望。

「你還記得剛住宿時，你曾經說要小心屁股之類的話嗎？」某天我忽然向六 十提起。

「哎唷，猛將！那是開玩笑嘛！」六十苦笑著說，顯然想輕描淡寫帶過這件 事。

「我知道你是開玩笑啦，但……你知道的。」我沒有直接說出，我希望他未 來不要再隨便開這種玩笑，因為極有可能他的身邊就有同志。

六十也是聰明人，只說：「我知道啦。」我們很快結束這話題，從此也真正 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三、 性別不平等教育

即使是性別教育課程，然而涵蓋同志教育的酷兒議題，仍然可能因為教授本 身帶有恐同的意識形態而遭到排擠（張盈堃，2005），同時也傷害了台下的我們。

大二上時，系上老師開了一門通識課，名為「性別教育你我他」，看見性別 教育，我二話不說便選修這門課，當時的男友小哩以及幾位好友也一起上課，非 常期待自己能學到性別領域相關知識。

「各位同學，這學期有兩份主要的報告要完成。一份是各組準備一個與性別 相關的主題來報告，形式不限；另一份是每個人要找班上的一位異性，進行『模 擬約會』。」老師在第一週講解授課大綱時說明道。

模擬約會？我疑惑地轉向小哩，他也一臉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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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大家可以有不同於網路以外的實際互動，讓男女之間可以更了解彼 此，互相尊重，所以請在學期結束前找一位異性出去約會。」老師似乎看見大家 的不解，馬上解釋道。

「靠，開什麼玩笑啊？我為什麼要找女生約會啊？」我小聲抱怨道。

「對啊！我也不要！」小哩也反對。

其他朋友則是一臉無奈，想著也許最後這份「作業」不交，可能也不會怎樣。

但我們終究沒有向老師提出異議──如果我不想和異性約會呢？

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向老師唱反調，除了高三時曾因情緒失控，直接離開國文 課堂外，一般情況下我不可能讓自己看起來這麼叛逆、這麼不乖。

隨著一學期的課程漸進，終於上到有關同性戀的章節，我很期待一位會以幽 默口吻與大家分享師丈曾寫「卷軸情書」給她的老師，將用怎麼樣的方式講解同 性戀呢？

「對於同性戀呢，老師抱持著尊重的態度，但還是希望大家可以知道，男生

「對於同性戀呢，老師抱持著尊重的態度，但還是希望大家可以知道，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