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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男人

第二節 異男忘

第二節 異男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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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阿維

第一次發現自己愛上同性,很想像其他同學那般找人談心,但同學的不理解 與禁聲,讓我在真切感受到愛人的同時,也懷疑自己到底「是什麼」?趙淑珠、

11 異男即異性戀男性,「異男忘」是男同志圈內用以指稱愛上異性戀男性的語彙,且通常因性傾 向不同,故以失戀收場,期望自己忘記悲傷。取「意難望」之諧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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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麗安與劉安真(2008,P.67)也分享了不同的同志遇到的相同課題──我們都 不敢說。

阿維是班上的男同學,神情總是痞痞的,愛講些欠揍的話,與人對話時喜歡 翻白眼,總之是那種國中常常可見的白目男孩。由於平常的朋友圈不同,我和他 沒有什麼機會接觸,直到國三上學期某次換座位時,恰巧與他排在一前一後,藉 地利之便,開始相處聊天。

雖說是聊天相處,但其實不常有對話,我比較喜歡聽他與同學的鬥嘴,受到 他那欠揍的幽默感與獨特的嗓音吸引。我發現自己很想一直看著他、聽他說話,

甚至更進一步,想像他用那種大男人的姿態對待我、摟著我,讓我親身感受大男 人的霸道。想到這,我感到有點羞恥,但更多的是刺激及幸福。

這是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可能喜歡男生,我有點困惑,我不是曾經喜歡過毛 毛嗎?現在這樣喜歡阿維意味著什麼呢?

既然喜歡上一個人,自然會想為他做點事。

當時國中極重升學,學校將原本常態分班的學生編為 A 組和 B 組,一旦遇 到數學或理化課時,我們就得跑班上課,而且放學時 A 組會再留下來上課,可 見學校對升學率非常重視。

按照學科成績來看,我被安排在 A 組,阿維則是 B 組。有一次,我忍不住 問了他上課的事。

「你上課都在睡覺,這樣真的好嗎?」

「幹嘛上學校的課?補習班的學費比較貴,當然聽補習班的啊。」他一說完,

又趴下去繼續睡覺。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要顧考試成績,於是我能為他做的事就是幫他作弊。每 當在原班課堂上進行小考時,位在他前排的我,會坐得稍微側邊一點,讓他可以 看到我「不小心」垂在桌面下的答案。我知道幫人作弊不道德,可是這是我唯一 能為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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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件令我感到幸福的事,是冬天時他願意將制服外套內裡的毛背心借給我,

供午休時作枕頭使用。每次從阿維手中接過毛背心時,我必須壓抑住內心悸動,

若無其事地枕在毛背心上睡覺,然後小心地、貪婪地吸聞毛背心上阿維的味道。

能夠聞著自己心愛男孩的味道入睡,多幸福啊!

某天,與經常相處的幾位好友聊天,我覺得好像可以和大家坦白,也想問問 大家,遇到這樣喜歡男生的情況可以怎麼辦。

「喂,我好像喜歡上阿維了耶。」

「哈哈,真的假的啊?」

「真的啊,我覺得他很帥,而且人也滿好笑的。」

接著就是一片沉默。也許大家不知道該如何討論同性戀的話題,抑或是不想 討論,背後的原因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我有點後悔說出這件事,但至少後來大家 對待我的態度並無不同,這件事如同沒發生一般。

過了一陣子,一位女同學很開心地和大家分享她的喜悅:「我和阿維在一起 了!」

當下聽到,不曉得該說些什麼。由於女同學知道我喜歡阿維,她便試探性地 問我是否可以接受他們在一起,我能回答什麼?真的可以回答不能接受嗎?我笑 笑地說,當然。

這種壓抑情感的悲劇男主角戲碼,我來演就好。

看著大家興奮詢問那位女同學許多事情,也只好裝作很有興趣地一起聽,好 像我也很祝賀這對男女朋友。

在那之後,阿維與我的相處模式仍然沒有改變,我幫他作弊、他借我毛背心。

對我來說,阿維沒有因為交女朋友,便不願再出借毛背心,已經是萬幸,我還是 可以藉著味道,活在暗戀他的小世界裡面。

星期一下午,老師帶著全班同學到視聽教室,播放當時很有名的動畫《魔法 阿嬤》。視聽教室是枕木地板,約平常教室的兩倍大,枕木地板隨著與投影幕的 距離拉大而階梯式地增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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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中間靠前的位子看影片,忽然想找一下阿維坐在哪裡,於是眼睛開始 在昏暗的教室中搜尋他的身影。阿維沒有坐在前面的位子上,於是我將頭轉向教 室後排,便看到了他與女友坐在教室最後面,靠近播映室下方的地板上,他吻了 她。

看到這一幕,當下覺得自己真正失戀了,這個男生親吻了女生,表示他不可 能愛上自己,我終究是個輸家。心裡突然覺得空空的,默默地流下眼淚。好痛,

似乎感受不到重力,心中的空洞不斷擴大,好像要將我整個人吞噬掉,原來這就 是失戀的感覺。這可是我的初戀啊!過去不曾感受過的心跳加速、渴望占有,這 些第一次都是阿維賦予了我,讓我知道真正愛一個人的感覺,然而也是他讓我嘗 到失戀的痛楚,以及不可能有所改變的無助。過去喜歡毛毛時,那種勉強維持毛 毛、阿唐與我三人之間關係的痛苦,與此相比完全只是小兒科。

這是我第一次真的愛上一個人,愛上一個男人。

二、 飛豬

邱珍琬(2002)認為在 Cass 同志認同模式(Sexual Identity Formation)的比 較認同時期,同志開始肯定自己的性債向、敢向喜愛的人告白。但即使接受了自 己喜愛同性,並不代表異男在被告白後的冷落,不會打擊到我。

武陵高中是全台灣本島所有縣市中,唯一一所第一志願卻是男女合班的學校。

拜此特點所賜,我的高中生活認識了許多女性好友,也有兩段尚未起步便知終將 失敗的「異男忘」──飛豬即是高一時發生的故事。

「我知道我很帥,你們不用強調。」飛豬又在自吹自擂了,奇怪?異男怎麼 大多都這麼老王賣瓜?

「幹,死豬哥!有點羞恥心好嗎?」另一位異男同學回嗆他。

高一時,班上的氣氛總是如此熱鬧,我一邊和朋友坐在位子上聊天,一邊偷 看那群和我不同掛,卻老是搞些笑話逗樂大家的異男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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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喜歡飛豬。」我對朋友說道,暗暗想著自己怎麼總是無法將喜歡人 當作秘密保守呢?

「幹,真的假的?你喜歡豬哥喔?腦袋壞了還是眼睛瞎了啊?」朋友用一貫 的嗆辣語氣說道。

「你好吵,但我不敢跟他說啦,他就喜歡女生啊,說了只是尷尬。」況且我 和他本來就不熟,只有在班上舉辦活動時,才有機會說上幾句話。

他讓我想到阿維、想到那時的不堪。他們有點像,看起來都痞痞的、也都喜 歡打嘴砲──最重要的是,當時的我覺得他們真的都很帥。即使如此,我還是不 打算向他表白,我知道和異性戀告白準沒好事,沒的壞了自己的名聲、傷了自己 的自尊,還落個大笑話。距離升上高二的暑假還有三、四個月,我不想在高一班 上從此難作人。

話雖如此,某次換完座位,我們剛好坐在隔壁,這點倒是讓我雀躍不已。

「你在寫什麼?」自習課時,飛豬探頭過來問道。

我趕忙將筆記本蓋上,故作輕鬆道:「寫色情小說啊。」

「幹,借我看。」他伸手就要來拿。

「還沒寫完啦!看個鬼喔。」我抽起筆記本,不讓他拿到。我忽然想到一個 主意。「我也才第一次寫而已耶,你確定你想看嗎?」

「想啊。」他說。

「好啊,那等我寫完。」說定後,我便著手寫一篇新的色情小說──用飛豬 的名字當主角。

書寫小說的過程中,雖然主體是一男一女,但我卻將自己投射為故事中的女 角,與飛豬翻雲覆雨、好不快活。藉著「為了寫小說給他看」這種理由,我正大 光明地幻想他的身材、他的性器官、他在床上的技巧、他呻吟的聲音,以及他沉 浸性愛的表情。

意淫結束後,我把小說交給他,他一看就吐槽。

「幹!這什麼名字啊,太白癡了吧!」他隨即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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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他是否看完,我已經成功達到原來的目的,而且沒有被他發現。這是在 暗戀他之餘,動點腦筋滿足性幻想的小技巧,除此之外,我還能做什麼呢?

時序來到即將分班的七月初,飛豬在 BBS 上通知大家,他暑假即將要飛去 美國待一陣子,八月多才回台。

這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消息,畢竟不是從此定居留美,然而一個多月的遊 學旅行卻觸動了我。

我是社會組、他去自然組,這是老早就知道的事了。雖然未來還是在同一所 學校,但畢竟要分班了,見面機會不多,要不要趁他去美國之前,跟他告白呢?

我心下盤算著,這樣即使他拒絕我,我們也會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完全不會有聯絡、

碰面的可能。等到開學之後,應該就已經不會那麼尷尬了吧?

掙扎了兩天後,我決定用 BBS 傳訊息給他。

「喂,我有事跟你說。」

「怎樣?」

「……我好像喜歡你。」

「……白癡喔!怎麼可能啊?」

「怎麼不可能?已經很久了耶。」

「你是同性戀?」

「嗯,對啊,你不相信嗎?我很認真耶……」

「太扯了,你明明也會看 A 片啊。」

「唉,在這世界上,我總是要裝一下啊,保護自己。」

「嗯……」

「你也不用接受啦!我只是想趁著你出國前跟你說而已,反正以後也要分班 了,再不講感覺也不會講了。」

「嗯,還是朋友,就這樣。」

太好了,可以是這樣的結局,我已經很開心了。我知道我們不可能,只求告 白後還能是朋友,那個當下收到這樣的回答,儘管失戀卻尚可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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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就漸行漸遠了,我只好歸因於不同班、不同類組的關係,否則我 會太難過。

可是我好厲害,敢向異男告白,這是我後來常與圈內好友炫耀的一點──明 知不可為而為之,我可是很有勇氣的。

三、 台客

在〈高二週記〉一文中,可知台客在高二時對男同志的接受度,正如張德勝、

游家盛與呂宗晉(2014)的研究發現一樣,極為顯著地低。然而高三的他面對我

游家盛與呂宗晉(2014)的研究發現一樣,極為顯著地低。然而高三的他面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