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第二章 生活

第二節 小學的我

一、 我先「劊6」到的耶!

每當自我的任何一面被分裂,陰影尌得到了力量,不斷提醒我的脆弱與惡劣 (Chopra, Ford & Williamson, 2010/2011, PP.34-35)。對提升男性氣概的重視、對維 持好形象的固執,都是我生命中的陰影,一則小二生占領溜滑梯的故事,竟也彰 顯了我的分裂。

二年七班的教室旁有塊空地,一座高約三公尺、有四條滑道的白色溜滑梯座 落在空地上。當時的我們有項不成文規定:誰第一個搶到某條滑道,就能決定誰 可以在這節下課玩這條滑道。

老師不是說要相親相愛嗎?為什麼大家不一起玩,卻分得那麼清楚?雖然心 中有重重疑問,但我總能玩到溜滑梯,所以不甚在意。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下課鐘響,老師難得準時下課!我衝向溜滑梯,

偶爾也想當第一個幫朋友「劍」溜滑梯的人。當我跑出教室時,發現隔壁的二年 六班同學也準備要下課,由於距離關係,他們一向是我們班「劍」溜滑梯的頭號 勁敵。我拔足狂奔,甚至為了能順利「劍」到其中一道,不惜捨樓梯不走,直接 從滑道底一口氣爬到頂端,我成功了!

我坐在靠近教室一側的滑道口,等著我的朋友們,然而二年六班看起來最霸 氣的女同學卻出現了。

6 「劍」為發音,意為「占領」,推測應為台語「占」字發音,後變為國語發音。

42

「欸!我也要玩。」她也從滑道底爬上來,停在正坐於滑道口的我面前,對 我說道。

「可是、可是這是我先『劍』到的耶!」我鼓起勇氣對她喊道,即使心裡想 起自己一直以來也對「劍」的文化感到疑惑。

「溜滑梯明明是大家一起玩的啊!」女生繼續義正詞嚴地回應我,看起來非 常兇悍。

我心下怯了,因為我正在做一件自認為不是好學生應該做的事,她說的才是 對的。怎麼辦?但我看著眼前的女生,覺得自己身為男生,絕對不能被她嚇到,

讓她發現我一個男生竟然在怕她!

「我先『劍』到的啦!我在等我朋友。」如同唱盤跳針一般,我用同一句話 回應她,希望她趕快離開。

她確實如我所願離開了,然而卻在離開前,她狠狠地留下一句:「我要告訴 老師。」

這是我最害怕的一句話。老師如果知道我不是一名會和同學分享遊戲的好學 生,而是會霸占溜滑梯的人,她就不會喜歡我了,這種事我絕對不能容忍!

女生離開後,我當下便離開了溜滑梯回到教室,假裝我不曾「劍」過溜滑梯、

假裝我不曾不守規矩、假裝我讓大家都有機會一起玩溜滑梯、假裝我是聽了勸告 就懂得回頭的好學生,但我只是害怕無法得到喜愛而已。

二、 跳舞?A piece of cake!

任何事物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它對「我」揭露存有(賴誠斌、丁興祥,2005)。

舞動自己的身體與考取好成績,之於我都是獲得認可的途徑,但除此之外,舞動 本身尌能讓我享受當下,沉浸在擺弄身體與表情的愉悅裡,往後的戲劇經驗早在 此時已對我播放預告片。

對多數小學生而言,運動會是一項既期待又累人的活動,舉凡各項田徑競賽、

趣味競賽,都是趁機向別班展現本班選手實力的絕佳機會。但對運動興味索然的

43

我,除了盡責擔任啦啦隊以及不得不參加的大隊接力之外,還是全年級合作的大 會舞最讓我感到興奮。

運動會的日程通常是在第一次月考後的第三、四個禮拜舉辦。為了練習大會 舞,多數體育課通常會全年級合上,一到二名老師主帶舞蹈與隊形練習。由於運 動會當天不能有老師帶跳,因此老師須在練習中期開始,從全年級中尋找一男一 女作為舞台上的帶領人。

「吳學儒,你上來。」謝老師透過麥克風叫我的名字。

我?我是代表嗎?懷著緊張無比又興奮莫名的心情走上台,謝老師正式宣布 我是男生代表。

「吳學儒比較矮,都排在前面,老師常常看到他的動作。他記舞步記得很清 楚喔!而且跳起來的動作都很大,所以老師決定選他來當男生代表,大家都要加 油喔!」謝老師向大家解釋選擇我的原因。

被選上代表後,為了可以正面與同學相對,我必須重新適應相反的舞步,使 同學可因鏡像關係跳出正確步伐。我很快就上手,除了可能真的天生就具有的優 點外,同時也不希望如果老師認為我適應不良,便認為我不那麼適合當代表,而 另覓他人,我怎麼能允許這種事發生?

一天,謝老師依舊帶著我和另一名女生代表,一起與大家邊複習舞蹈、邊練 習隊形。或許是需同時兼顧的關係,老師練完一部份隊形後,要繼續帶接續的舞 蹈時,卻漏了一步。

「老師,再來應該是這個吧?」我試著打斷老師,邊跳了正確的舞步。

謝老師轉頭看我,又轉頭看向其他老師,笑著說:「哇!他好像電腦啊!」

這無疑是對我的稱讚!那年我小學二年級。

從此我更賣力練習跳舞,發現我的人生除了好成績之外,有另一座適合我的 舞台──就是「舞台」!

二年級、三年級我都是台上領跳的代表,除了跳舞本身是件快樂的事,我也 享受被眾人注目的時刻。我渴望活在鎂光燈下,得到大家的喝采,私底下聽到有

44

人稱讚我「又會跳舞又會念書」,老師會說「吳學儒,很好喔!你很優秀,繼續 保持。」

發現自己很會記舞序而喜歡上跳舞,確實提升了我的內在動機,然而老師與 同學給予的誇獎,卻是更讓我感受到自我價值提升的最佳增強物。

只是若在自認擅長的領域犯錯時,感覺會更難受。

五年級時的大會舞,因已屆高年級,老師安排的隊形與舞蹈愈富變化,而我 因比較敢跳、愛跳,加上身高不高,成為排頭之一。

「各位排頭請先退到跑道外的水泥地,等音樂一進來,就按照拍子走進草皮,

注意不要跌倒啊。」司令台上的老師叮嚀我們,隨後吩咐音控室的學生播放音樂。

我手拿著表演道具,隨著音樂播放,往前走近操場。

唰!完了!

我的左腳不慎踩進少了一塊水溝蓋的窟窿,整個人因而往前跌在草皮上,老 師見狀,連忙停止音樂,練習被迫中止。

其實後來老師只要大家回頭準備,重新再來一次,並強調注意自身安全,沒 有針對我責罵,但這樣就夠了。光是我竟然讓自己發生這種意外,便足以使我自 責、感到羞愧,覺得同學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一定都在暗笑!

明明老師已經提醒過不要跌倒了,為什麼我還是沒注意?沒想到竟然是我害 所有人要重來一遍!我這麼會跳舞的人,怎麼犯這麼愚蠢的錯?老師會不會覺得 我其實沒那麼好、沒那麼優秀?他們一定都在笑我,好丟臉!

過去在練舞時間建立的良好形象,全在這瞬間毀了,所有人都知道吳學儒也 只是個會犯錯的人,而且還是可笑的「踩進水溝裡」。我能辯駁嗎?這是前一秒 才發生在眾人眼前的事實,沒有任何辯解的空間,我不再是自己心目中「跳舞?

A piece of cake!」的那個吳學儒了。

45

三、 月考

優異的學業成績培養出我的驕傲與自滿。然而回想起來,會讀書、會考試的 能力竟在往後認知到自己可能是名同志時,意外成為害怕被同儕排擠時,能夠「不 被欺負」的擋箭牌(楊巧玲,2010),更加強我想追求優越表現的動力。

升上小學後,我發現自己在學校總是可以拿到很好的成績,從一年級起,每 次的月考總能得到前三名,獲頒獎狀;平時分數能換得的「榮譽樹」獎狀,也是 我蒐集的重要目標。

有二次月考經驗令我印象非常深刻。

某次月考時我生病了,頭痛、咳嗽、流鼻涕、喉嚨痛全部報到,明知狀況極 差,但月考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我不能請假!

媽媽依舊一大早騎車載我去學校,儘管我緊坐在後座抱著媽媽,她為我抵擋 了大部分隆冬凜冽的寒風,我還是頭腦發脹、痛苦不堪。

當時考科只有四科:國語、數學、自然、社會,我強忍頭痛欲裂的苦楚,對 眼前的每張考卷振臂疾書。

「謝天謝地,考完了!」老師收回最後一科社會考卷後,終於可以回家好好 休息一番。

兩天後,看到老師發回的考卷,100、100、100、100!我滿貫全壘打啊!這 分數除了第一名,不可能再有別的名次了!想到這,我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聰明才 智,連抱病應考尚能科科滿分,這不是強者,什麼才是強者呢?我不斷看著那四 張考卷,漂亮的一百分考卷實在賞心悅目,沒有什麼比這樣的好成績更能彰顯我 的價值了!

然而這樣的信念卻讓我鬧了個大笑話。

另一次月考結束後過了幾天,我總是覺得不對勁──我的獎狀呢?根據過去 幾次月考的經驗,最多過三、四天,老師就會將獎狀發下來給我們了,為何這次 遲遲不見獎狀蹤影?

是不是老師太忙或者忘記了?我決定要捍衛自己應得的榮譽。

46

「老師好。」我走向教室後方的辦公桌,看著正在批閱聯絡簿的導師。

「吳學儒,怎麼樣?」老師看了我一眼問道,手不停歇地繼續批改。

「這次月考啊,怎麼沒有發獎狀?」我說道。

老師聽完我的問題,倏地停下了手中的紅筆,她轉頭看著我,放下紅筆,以 一種理所當然卻又帶點不可置信的語氣回答道:「因為你這次沒有前三名啊。」

雖然不知實際表現為何,但在我心中早已充滿了面紅耳赤的窘態。

「謝謝老師,我知道了。」強作鎮定向老師道謝後,我趕緊逃離現場,快走 至走廊一隅,直到確定身邊沒有認識我的人為止。

怎麼會這樣?我沒有前三名?我從來沒想過有這種可能!我如此深信著自 己的聰明才智,所以根本不曾想過沒拿到獎狀是因為我本來就不會得到獎狀!剛 剛好丟臉,老師會不會覺得我太驕傲?一定會的,老師一定覺得吳學儒怎麼這麼

怎麼會這樣?我沒有前三名?我從來沒想過有這種可能!我如此深信著自 己的聰明才智,所以根本不曾想過沒拿到獎狀是因為我本來就不會得到獎狀!剛 剛好丟臉,老師會不會覺得我太驕傲?一定會的,老師一定覺得吳學儒怎麼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