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從鑑賞到天才
第五節 天才藝術的詮釋學向度與侷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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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自然來看待，意即不能受限於先在概念的規定，但卻不能同意藝術因為有先在 概念而受到限制，被視為只能做為某個事物的模仿，表現根據某個目的概念、特 定規則的完滿性。高達美說：
我們並不注意所表現事物與所認識的實在之間的有目的的契合
，我們也不想在這裡看到所表現事物與哪個實物相類似；我們 並不是用一個我們已很熟悉的尺度去衡量所表現事物的愉悅意 義。而是正好相反，這個尺度、這個概念已非限制的方式被「
審美」的拓寬了。（ＷＭ,57）
因此藝術直觀不但不受概念限制，更展現出一種不受知性概念規定、但根據 理性概念，傳達出一種意味深深的自我認識，拓展了我們從之出發的先在概念。
對高達美來說，這是康德天才藝術曾經觸及的詮釋學向度。
第五節、天才藝術的詮釋學向度與侷限
在討論高達美對康德天才藝術的批判與開展前，我們仍要回到康德天才藝術 的文本以及釐清它與鑑賞判斷的關係。對康德而言，美的藝術作品當然也是鑑賞 判斷的一種對象，只是藝術作品與自然物的最大不同，即必須具有某個作者的目 的意圖，按照某個規則來產生作品，因此必定受到先在概念規定。但藝術若要符 合鑑賞的標準，又必須擺脫概念的規定，宛如自然的產物，才能達到主觀形式合 目的性。因此，美的藝術只能根據一種無規則的規則，也就是並非藝術家有意為 之，而是藝術家心中的自然為藝術提供規則，而藝術家自己也無法描述他如何創 作作品的規則。因此，美的藝術必定是天才在無意識下創造典範的成果，而這典 範的來源是天才心中的自然18。（參見 KU,46-47 節）
在第三批判第 44 節中，康德從審美的藝術，從它們的目的分出快適的藝術 與美的藝術，前者的目的是「使愉快去伴隨作為單純感覺的那些表象。」
(KU,5:305)，後者的目的是「使愉快去伴隨作為知識方式的那些表象。」(KU,5:305)
18 這種自然就是主體一切能力的（沒有任何知性概念能達到的）「超感性基底」，是那種使我們 一切認知能力在和它相關中協調起來的東西，是由我們本性理智的東西所提供的「最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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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言之，快適的藝術是以感官享受為目的的藝術，後者卻是建立在反思諸認識能 力的自由遊戲的反思愉快。而緊接著在第 45 節，康德就將美的藝術稱為是一種
「當它同時顯得像是自然的藝術。」(KU,5:306)一個美的藝術品當然還是人為的 藝術品、而非自然物，換言之，它具有先在目的。但是如果藝術要稱為美的藝術，
它就必須看起來像是擺脫了一切有意的規則與興趣，不是為了感官的愉悅，也不 是為了產生某個對象，換句話說，藝術只能好像一個自然的產物，表現出不為某 個特定目的的合目的性，即無目的的合目的性，才能被稱為美的藝術。康德描述 這種美的藝術好像自然的情況是：「儘管這產物唯有按照規則才能成為他應當所 是的那個東西，而在與這規則的符合中看的出是一絲不苟的；但卻並不刻板，看 不出訓練有素的樣子，也就是不露出有這規則懸於藝術家眼前並將束縛套在他的 內心能力之上的痕跡來。」(KU,5:307)康德認為，這樣的藝術才是美的藝術，而 美的藝術只能是天才的藝術。
對康德來說，「天才就是天生的內心素質，通過它自然給藝術提供規則。」
(KU,5:307)每一種藝術都預設了規則，根據這些規則，藝術作品才能被表象出 來，而這種規則「把某個概念當作規定根據、因而把有關這作品如何可能的方式 的概念當作基礎。」(KU,5:307)。然而，「美的藝術不能為自己想出它應當據此 完成其作品的規則來」(KU,5:307)，意思是藝術家不能有意識的為他的作品設想 應該據以完成的規則。但是沒有規則，一件作品又不能被稱為藝術。所以，美的 藝術的規則只能視為「自然就必須在主體中（並通過主體各種能力的配合）給藝 術提供規則」(KU,5:307)，而這個主體就是天才。
天才作為為美的藝術提供規則的能力，具有四個特性。首先，天才具有獨創 性，因為它是「一種產生出不能為之提供任何確定規則的那種東西的才能，而不 是對於那可以按照某種規則來學習的東西的熟巧的素質。」（KU,5:308）；其次，
天才具有典範性，「即必須被人用來模仿，即作為評判的準繩或規則。」
（KU,5:308），但這種典範沒有也沒有任何概念可以對它達到完全的理解。；再 者，天才的創作是無意識的創作，天才自己都無法控制和解釋創作的過程，「它 是作為自然提供這些規則」（KU,5:308）；最後，天才只為藝術頒布規則，「自然 通過天才不是為科學、而是為藝術頒布規則。」（KU,5:308）簡言之，天才的特 質即在於它不是有意識的從某個先在規則創造出藝術作品，而是自然透過它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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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的創作過程，賦予藝術嶄新的典範。但這種典範也不是可以被概念明確掌握的 規則，因此只能用於藝術，而非科學；因為科學知識的進步總是需要知識的積累 以及嚴格的方法論的限制。而其他藝術天才只能藉由作品的啟發，創造出自己的 典範，而不能透過機械性的模仿或學習辦到。而天才是透過創造並表達審美理念 來表現這種獨特、不能被單純模仿和學習的範式。
在《判斷力批判》的第 49 節，所謂的審美理念是「構想力的那樣的一種表 象，它引起很多思考，卻沒有任何一個確定的觀念、也就是概念能夠適合於它，
因而沒有任何言說能夠完全達到它並使它完全得到理解。」（KU, 5:314）簡言之，
這種直觀不能歸攝到任何對象直觀，反而引發諸多的思考、更多的言說。這種理 念作為理性概念的對應物，理性理念是「一個不能有任何直觀（構想力的表象）
與之相適合的概念。」(KU, 5:168)。然而在偉大的藝術作品中，天才創造的審美 理念正是以這種豐富內涵的直觀，形成某個理性概念的體現。天才作品將不可見 的存在物的理性理念（如：天堂、地獄、永生等等），透過構想力的高度創造性 而感性化，以審美理念體現出來。這種審美理念不是對象直觀，雖然是理念體現 所需要的，卻並不構成這個理念本身的體現，而是給這個理念引發了無盡的思 考、增加了無限的感性內涵，領會到比作品中的表象更多的東西。。
高達美在《真理與方法》認為康德的天才藝術超越了鑑賞判斷的關鍵，在於 天才藝術超越了「藝術是某個事物的美的表象」這個定義；如果藝術只是表現了 某種事物的美的表現，它仍是受限於某個對象概念，那麼藝術仍具有客觀規則，
仍沒有達到「無須顯露規則的束縛而令人愉悅」。然而，康德由天才藝術突破了 這點：「藝術正是比某個事物的美的表象更多的東西，它是審美理念的表現，也 就是說，藝術是某種超出一切概念的東西的表現。」（ＷＭ,58）因為天才所創作 出的審美理念，超越一切概念的規定，不能由任何規則所掌握，並創造新的規則。
因此，天才藝術不但不受先在確定概念的規定（不論它是理性理念或知性概念）， 更甚者，它也決不只是傳遞純粹審美判斷的這種形式、普遍的反思情感而已。天 才構想力豐富的創造性在此展現為獨創範式，可作為後人模仿的準則，而這種獨 創性、典範性的規則大大拓展了現有的規則。
在此，我們需要預先提及在天才藝術中，所謂的理性理念與審美理念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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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雖然天才通過對審美理念的表現，「擴大」了他所欲表現的理性理念，以致 於在康德那裡產生了「概念先於審美理念而行的錯誤假象，雖然在能力的活動中 居領先地位的根本不是理解力，而是構想力。」（WM,58）；理性概念先行於審美 理念的假象，造成藝術似乎作為根據某個完善性概念的實現，限制了構想力自由 表現；在第三章，我們會從構想力的創造性的角度看到這裡所指的是藝術中的直 觀彷彿作為理性理念的圖解。但在此我們可以先看到，這種概念先行的後果是對 於藝術，我們似乎被迫進行二選一：要麻是展現某個完善性的概念，要麻如自然 美只傳遞出純粹的鑑賞愉悅。然而，高達美認為康德的天才藝術事實上還是擺脫 了這樣的侷限：
天才的非理性化實際上使某種創造性的創造原則要素昭著於世 ，這種要素對於創作者和欣賞者都同樣明顯：即面對藝術作品
，除了在該作品一度有過的形式中和在沒有一種語言能夠完全 達到的該作品的影響的奧秘中去把握該作品的內容之外，不存 在任何其他的可能性。（ＷＭ,58）
天才藝術不是根據某個先在概念的機械式的再現，它的內容也不能被任何語 言所規定，它本身仍符合鑑賞判斷所揭示的美的要求，也就是相應於感受力的輕 快活動、生命情感的飛躍，而這些都產生於構想力與理解力的相互協調。但更重 要的是，構想力與理解力的遊戲，並非只產生純粹的反思情感，而是對我們產生 一種深刻的影響、一種無法被概念規定的認識方式，「藝術作品作為完美的出色 物和典範的標誌，就在於他為享受和觀賞提供一個源源不盡的逗留和解釋的現 象。享受的天才是與創作的天才相適應的。」（ＷＭ,99）而高達美認為這就是我 們在美的理想理論所遭遇過的東西。在天才藝術中，康德揭示了一種即使構想力 必須關聯於某個概念，但也不受任何先在概念規定，並不傳達某種事物的概念知
天才藝術不是根據某個先在概念的機械式的再現，它的內容也不能被任何語 言所規定，它本身仍符合鑑賞判斷所揭示的美的要求，也就是相應於感受力的輕 快活動、生命情感的飛躍，而這些都產生於構想力與理解力的相互協調。但更重 要的是，構想力與理解力的遊戲，並非只產生純粹的反思情感，而是對我們產生 一種深刻的影響、一種無法被概念規定的認識方式，「藝術作品作為完美的出色 物和典範的標誌，就在於他為享受和觀賞提供一個源源不盡的逗留和解釋的現 象。享受的天才是與創作的天才相適應的。」（ＷＭ,99）而高達美認為這就是我 們在美的理想理論所遭遇過的東西。在天才藝術中，康德揭示了一種即使構想力 必須關聯於某個概念，但也不受任何先在概念規定，並不傳達某種事物的概念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