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行，」爸爸說：「妳太笨了。但我不介意把這件事告訴小麥可，
因為有一天他會跟我一起做這行。」148
溫伍德家的孩子不只有瑪蒂達一人，他們還有一個男孩，是瑪蒂達的哥 哥，叫做麥可，可是他的命運與瑪蒂達截然不同，他受盡父母的寵愛，與之相 比，瑪蒂達在這個家真可說是「灰姑娘」了！而〈灰姑娘〉的故事其實就是在 講述手足競爭，在遠流出版社所出版的《格林童話故事全集》，兩百零一篇中，
具有手足關係的篇幅就有三十七篇，遠高於「繼母」的十二篇，讓筆者不禁好 奇，在這些故事裡的手足們的相處中，又呈現什麼樣貌呢？
一、手足之爭
〈灰姑娘〉中的手足關係，是處於緊張的「競爭」狀態，姊姊們聯合繼母 剝奪灰姑娘本應該擁有的好生活，讓她睡在煤灰裡，穿著髒兮兮的衣服，以及
147 羅德‧達爾，《瑪蒂達》，頁 304。
148 羅德‧達爾，《瑪蒂達》，頁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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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自然也有正面的情感，描述手足間的相親相愛也不少。
（一）相親相愛的手足
童話故事裡，不乏手足情深的例子，比如〈黑白新娘〉中的兄妹情 深，雷季納每天都要看一看掛在房裡的妹妹畫像；〈杜松樹的故事〉
中，小瑪麗與哥哥雖是異母兄妹，在哥哥死後卻哭得很傷心，還撿起哥 哥的骨頭埋在杜松樹下；〈本領高強的四兄弟〉中，四兄弟各自學了不 同本領，之後一起搭救被龍脅持的公主，四人各自發揮本領救回公主 等， 每一篇都表達手足情深。
（二）彼此相依的手足
在童話故事裡，還有許多的手足互為依靠，〈漢賽爾和格蕾特爾〉
就是一例，兄妹倆被父母遺棄，一同進到森林深處，之後又一起打敗巫 婆；〈小弟弟和小姊姊〉中的小弟弟和小姊姊因為繼母的迫害而離開，
途中小弟弟幾次要喝溪水，但為了怕自己變成虎及狼而傷害姊姊，都克 制住了，雖然最後小弟弟還是飲用溪水，被繼母變成小鹿，但姊姊依舊 對他不離不棄，並且照顧他，即使邂逅了國王，成為王后，她也將弟弟 留在身邊。在被繼母害死後，小姊姊趁著半夜回到房間餵奶，也不忘摸 摸小鹿才離去；〈小羊和小魚〉中被繼母變成小魚和小羊的兩兄妹，互 相傾訴悲苦，廚子因此手下留情；〈水晶玻璃球〉則是講述被自己母親 猜忌的三兄弟，母親將老大變成鷹，老二變成鯨魚，只有老三逃出。老 三決定去救太陽宮殿裡被施魔法的公主，最後在哥哥們的幫助下成功 了。這幾對手足在艱難時（被父母迫害）能依靠的只有彼此，他們互相 幫助、彼此關愛，最後得以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三）誓死捍衛對方的手足
除此之外，有的手足甚至可以為了對方赴湯蹈火、兩肋插刀。〈兄 弟倆〉中的兄弟被獵人收養，並獲得一身本領。兩人分開後，弟弟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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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龍娶了公主，哥哥得知弟弟有危難，便不顧自身安危前來拯救弟弟。
〈十二兄弟〉、〈七隻烏鴉〉以及〈六隻天鵝〉都有相似的故事架構，
哥哥們受到詛咒，或者變成烏鴉，或者變成天鵝，唯一的妹妹為了解除 咒語，受盡苦楚卻永不放棄。〈七隻烏鴉〉的妹妹就獨自去到世界的盡 頭，四處奔走想找到解除咒語的方式，甚至不惜切下自己的小手指，插 入鎖眼將門打開；〈十二兄弟〉的妹妹為了救哥哥，謹遵不說話也不笑 的禁令，即使被判了死刑，將被活活燒死，也謹守規定；〈六隻天鵝〉
裡的妹妹為了救哥哥，甚至接受被婆婆抱走初生嬰兒，還在她嘴上塗 血，誣賴她是吃人的妖精，也不為自己辯護。這幾個故事裡的兄妹之情 都令人為之動容。
不過有意思的是，即使原本彼此友愛的手足，也會因為嫉恨而翻臉無情。
〈本領高強的四兄弟〉當四人各自發揮本領救回公主，卻為了誰能娶公主而爭 吵不休，而〈兄弟倆〉裡哥哥得知弟弟有危險，為免打草驚蛇而冒充弟弟，以 便伺機營救，但當弟弟聽到公主將哥哥當成他，哥哥坐在公主旁邊進餐，在她 床上睡覺時，一怒之下便砍下哥哥的頭，等到哥哥死去才哭喊著：「我的兄弟解 救了我」、「我卻把他殺了」149。
那麼，瑪蒂達與麥可是哪一種手足情呢？書中瑪蒂達與哥哥幾乎沒有互 動，但是從最後瑪蒂達決定留在哈妮小姐身邊，而與父母及哥哥分開時，觀察 哥哥的反應：「她哥哥從後窗朝她們頻頻揮手，但其他兩個人連頭也沒回」150， 我們似乎可以稍稍窺見麥可對於唯一的妹妹不至於全然無情，那麼，是什麼因 素造就兄妹的情感疏離至此呢？筆者推斷，這與他們那對偏心的父母關係甚 大。
149 格林兄弟，《格林童話全集》第二集，頁 128。
150 羅德‧達爾，《瑪蒂達》，頁 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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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前述幾篇童話故事裡的父母一樣，父母選擇對哪個孩子親厚，也常會 取決於孩子的個人特質，有五篇偏心的原因是孩子不如其他的手足，其中〈一 隻眼、兩隻眼和三隻眼〉是因為兩隻眼太過平凡，和一般人的孩子無異，因此 不受母親喜愛，其他四篇則是表現不如其他手足，甚至被視為「傻瓜」並以
「傻瓜」作為稱呼，而〈十二兄弟〉中，父親（國王）甚至僅僅因孩子的性 別，就打算將十二個男孩殺了！
這幾篇童話故事的父母們，對待不喜愛的孩子，極為不客氣：當〈金鳥〉
小兒子要和哥哥們一樣去尋找金鳥，父親卻對他說：「這是白費力氣，你哥哥 們沒找到，你就更沒希望了。你要是遇到不幸，會束手無策的，你沒有這種靈 性」。154〈大鵬鳥〉中，小兒子要跟哥哥們一樣去送蘋果，父親卻說：「滾 吧，傻瓜，你得等到聰明起來以後再去」。155〈金鵝〉的小兒子想和哥哥一樣 去砍樹，卻得不斷請求，父親還是說：「你的哥哥們都受了傷，你別逞能了，
你什麼也不懂」156，甚至言道：「你去吧，受受皮肉苦，會使你變聰明些」。
157明明這些孩子要做的事情跟其他手足一樣，卻被父親狠狠的拒絕，甚至言語 否定與羞辱，在〈金鵝〉這則故事裡，大兒子跟二兒子去砍柴，母親都幫他們 準備一塊美味的大蛋糕跟一瓶酒，小兒子卻只有一塊摻了水放在灰裡烤的點心 和一瓶酸啤酒。
但是細究這些故事的結局，我們卻可以得到一項有趣的發現：那些不受父 母待見的孩子，卻擁有更好的機會與運氣，也更容易取得成功。雖然這些角色 最後的成功常取決於他們的個人特質，善良、誠實、有禮貌、願意幫助他 人……，所以在機運來臨時，更能產生正面的效果。例如〈森林裡的三個小矮
154 格林兄弟，《格林童話故事全集》第二冊，頁 74。
155 格林兄弟，《格林童話故事全集》第四冊，頁 81。
156 格林兄弟，《格林童話故事全集》第二冊，頁 153。
157 格林兄弟，《格林童話故事全集》第二冊，頁 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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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及〈金鵝〉中的主角願意分享食物給小矮人及矮老頭，〈金鳥〉中的小王子 對狐狸友善，〈大鵬鳥〉的漢斯對矮個兒誠實，〈風雪婆婆〉的姑娘盡心幫風雪 婆婆料理家務，因此都獲得對方的祝福，得到更多好運。反觀那些備受父母疼 愛的孩子，他們擁有的多是負面特質，包括懶惰、善妒、壞心腸、不誠實等，
何以這些受父母冷落的孩子反而更容易發展出良善的正面特質呢？有一個很重 要的因素，就是因為他們缺乏了父母的庇護，凡事只能依靠自己，自然要更勤 勞、更懂事，因為他們沒有任性的本錢。此外，這也再次說明了童話故事能夠 落實「惡有惡報，善有善報」此種道理，發揮撫慰與激勵人心向善的力量，特 別是對於發展中的孩子而言。
而溫伍德夫婦偏心的原因又是什麼呢？筆者認為原因有兩點：第一，瑪蒂 達的表現超越溫伍德夫妻二人，損害他們做父母的顏面。當瑪蒂達在客廳看書 時，溫伍德先生不但不為這個聰明的女兒感到驕傲，這個行為甚至觸怒了溫伍 德先生：「她繼續看著書，這樣子不知道為何激怒了她爸爸，也許是他看到瑪蒂 達從一件自己能力所不及的事情當中得到快樂吧」。158父母看到孩子傑出的表 現，應該都會十分高興，何以溫伍德先生卻不是如此，反而感到生氣呢？蘇 珊‧佛渥德與克雷格‧巴克認為：「為了讓自己有優越感而貶低別人，很容易發 展成競爭（……）一般父母對子女的能力越來越強會感到興奮、欣喜，但競爭 型的父母反而感到被剝奪、焦慮，甚至懼怕」。159毫無疑問的，溫伍德先生就屬 於這種與子女競爭的父母，瑪蒂達的優異嚴重威脅到溫伍德先生的優越感，因 此他不喜歡這個女兒，當看到她在看書時，溫伍德先生會感到憤怒，甚至最後 動手撕碎了瑪蒂達鍾愛的書籍。
而溫伍德夫婦偏心的第二個原因則是：瑪蒂達與她們的價值觀差距太大。
溫伍德先生認為錢比誠實更重要，溫伍德太太認為容貌比書本重要，而電視更
158 羅德‧達爾，《瑪蒂達》，頁 45。
159 蘇珊‧佛渥德、克雷格‧巴克，《 父母會傷人》，頁 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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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們一家視之如命的「正當嗜好」，喜愛閱讀且誠實的瑪蒂達在這個家庭簡直 格格不入，也難怪溫伍德夫婦對於麥可的疼愛遠大於瑪蒂達。
在如此偏心的家庭中成長，對於孩子帶來的傷害是很大的，與《威樂比這 一家》裡頭的威樂比夫婦相比，他們能夠給予孩子的愛也微乎其微，就像瑪蒂 達的父母給她的愛一樣。然而，威樂比夫婦是一視同仁的「不愛」，溫伍德夫婦 唯獨不愛瑪蒂達，卻可以愛麥可，這樣有「差別」的愛，對於瑪蒂達的傷害更 大，因為你們（父母）不是不懂愛、不能愛，你們只是不能愛我而已！
第五節 小結
筆者初次閱讀《瑪蒂達》時，只覺得它是一本有趣的童書，作者洗鍊的文
筆者初次閱讀《瑪蒂達》時，只覺得它是一本有趣的童書，作者洗鍊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