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吉普賽之王》中的賽門
第一節 挑戰男性支配的賽門
紐西蘭境內多山，河流短小急促，草原廣佈，屬溫帶型氣候。人民的經濟需 求來源是土地，翠綠的青草是羊群吸取養分的地方，也是家庭賴以維生的憑藉。
有土斯有財，土地對於出生於紐西蘭上的居民來說，是維持生計的資產。對照於 女性，生活在父權下的男性，反而成為傳承父權制度與規矩的重要人物。在過往 的父權體制下，男性支配他人的力量甚囂直上，主要原因是依靠血統的優勢、繼 承父姓、財產，以便長期延續至下一代的血脈。可是賽門的父親約書亞，卻無法 像兄長般，擁有平等的待遇。
依照家族中的輩份，賽門的爸爸是最小的兒子，由於物質資源是有限的，土 地無法公平分配，於是布利巴夏先分配土地給長兄。就像毛利傳統上，大家尊重 大家長地安排，重視的「 Mana 權威由酋長擁有(既是通過他們的祖先也是通過他 們自己的行為獲得)，並由酋長那裡向整個部落流動。」 77賽門的爺爺，曾經胼手 胝足的奮鬥，為整個家族奠定了經濟基礎。他的地位，不只是占有這個大家長的 職位，還有與這個職位的社會結構連結在一起的優勢。他有權將土地給與下一代 的子孫，這是符合傳統，也是樹立自己權威的來源。有了權威就有了聲望，布利 巴夏猶如酋長一般，具有大家長的權力的角色，嚴肅有權威，不可越界，也使人 不敢造次。
賽門，一個勤勞、直率又正值青少年的男孩，喜愛由書中求取新知。爺爺，
布利巴夏，是一位體育健將，作風強勢，鄙視教育，只相信人類自身的力量。特 別是在分配勞務的工作上，兩人常因意見不和，產生口語衝突，也滋生了一場家 庭風暴。
以下為賽門挑戰男性支配的主要面向：
(一) 語言挑戰身處勞務不公
77 同註 27，頁 34。
在《吉普賽之王》裡，賽門每天要做家事，當賽門問媽媽：「如果我是二伯、
三伯、四伯、大姑、二姑、五伯、六伯的兒子，也不會就該做這些事 78 。」媽媽 表示，賽門不是伯父的兒子，所以必須遵守布利巴夏的規定。一個成長中的男孩，
心中壓抑了許多的不安的情緒，提出疑問，卻被母親要求要按照規矩行事。賽門 心中滿腹牢騷，於是又問，為什麼爸爸的哥哥姐姐不住在農場裡，我們全家卻要 住在農場裡？媽媽告知他，這是因為爺爺沒有土地可以給我們了。
賽門的爸爸約書亞，是么兒，輩份的高低，出生的先後，決定了處於家族處 境的優劣，是故全家必須幫布利巴夏工作，才能住在農場的土地上。長期以來，
賽門感受父母對生活的憂心與忍耐，也間接造成賽門對爺爺的不滿。當爸問媽「我 們該怎麼辦?」。媽說：「撐得下去的。」爸說：「不過八月以後就得省吃儉用。」
布利巴夏利用所謂的父權體制，乃是家庭中由長男性掌握權威的制度。79使賽門的 父親，在工作權上被迫屈服於他。又因為剪羊毛的收入，被他以馬哈那家名義，
捐兩成送給教會，但家中的支出，卻要拜託札爾達小姐讓全家賒帳。即便已成家，
約書亞不能擁有自主權，無法逃離爺爺經濟掌控。賽門親眼所見雙親的為難，也 體悟到，爺爺以大家長的姿態，掌控經濟大權，讓全家顧守著農場，跳脫不了勞 務工作。
分析賽門的內心狀態，他的不平來自於多做卻不同酬。爺爺以物質基礎的家 事勞動，成就「家內制生產樣式」的支配結構，即是父權體制。80此種體制的特點，
乃是家中成員，必需以愛與關懷為出發點，把「家」視為不可分割的一體。為家 族付出一切，將農場家務設定為互酬性的非功利計算，就像父母對待子女的關心 一樣，不以回饋為原則。賽門體會到自己做了許多白工，並無榮幸之情，於是對 媽說：「才不是榮幸，我們待在這裡是因為其他人的輩分比我們高，爺給他們土地，
78 同註 28，頁 83。
79 同註 40，頁 55。
80 同註 40，頁 53。
卻沒留給我們。……我們中了他的圈套.…..。」81媽瞪了賽門，舉起手甩了他一 個耳光，希望賽門，要以照顧長者的榮幸心態來生活。
比較另一個例子，就是死於酗酒賽車的莫西，他是一位存於父權規則之外的 男孫。賽門的堂哥莫西，為家中的長孫，擁有良好的體格，喜好喝酒與賽車，常 常與爺爺玩摔角遊戲，不需要多做家務。由於凡事有爺爺撐腰，即使輟學並入監 服刑，仍舊不減他在爺心中的地位。爺以不同的標準對待兩人，只是因為賽門在 出生排序上，是最小的男孫，就算努力求學上進，爺爺也不屑一顧。反觀莫西，
闖出許多荒唐的事蹟，卻一樣得到爺爺的厚愛。這一切只是因為他是長孫，難怪 賽門埋怨自己的身分，輸於出生的順序，故要多做家事。
由以上可知，成長中的賽門，外表看起來已有大人模樣，也想爭取成人專有 的權利，他反覆多次發問，以表達內心的情緒，反映出成長的困頓，就是挑戰封 閉不公的父權思維。賽門處於被設定的弱勢角色之中，不公平感油然而生，以語 言旁敲側擊道出體己的話，卻被母親呼巴掌，這是年紀最小的男性，身處於父權 下的情感困境。
(二) 教育挑戰父權思維
雖然處於爺爺傳統的思維監禁，但是父權思想的控制，不可能滴水不漏，由 賽門身上，可以察覺教育是一項利器。賽門的眼界，是接觸學校教育後開展的，
當布利巴夏問賽門，「你為什麼要讀那麼多書?...這對找工作有甚麼幫助?」賽門回 答，「這不叫做受教育嗎? 讀這些書可以幫助我了解這世界。」82爺爺於是再告知 他，「最好的世界就在這裡」，也就是農場，他認為書不會教賽門把肉放到桌上，
只會把人變成自大狂。可是賽門由學數學中意識到分工的不均，而不是爺爺表面 上用數學方法，清點綿羊數而已，這就是教育的功效。爺爺崇尚體能非智力，而 賽門運用所學，挑戰替爺爺工作的傳統思維，表達出農場勞務，並非是成功的唯
81 同註 28，頁 85。
82 同註 28，頁 85。
一途徑，更何況是在勞務不均的狀況下。
針對上學讀書這件事，爺爺特別感到礙眼，可是因為爸媽皆不識字，希望賽 門能得到文憑後，再談離校的事。賽門有了爸媽支持，忍不住對爺說：「爺爺，你 到底在怕甚麼?怕我以後可能比你強嗎?」83爺爺聽了大為光火，舉起拳頭作勢討打 樣。賽門心中盤算，一切爺爺說了算，隨他高興，自己不會一輩子待在農場裡。
他還是可能打敗我，只是外在的我，打垮內在的我可沒那麼容易，暗想推倒大牆，
才可以順利變成自己的主人。
不可諱言的，教育在賽門身上起了挑戰爺爺的作用。爺爺是文盲，他的世界 脫離念書對其的影響性。因為爺爺在傳統的父權體制下，透過實際的生活經驗，
獲取到許多優勢與機會，他不需要依靠讀書取得利益，所以當賽門通過檢定考時，
爺爺無視其存在，畢竟他自己沒有受過教育，最後仍然闖出一片天。他在意的不 是成績好壞，而是體力、健美的體格、毅力。因為這些條件可以剷除殆盡的山坡、
修補新建的籬笆、完成剪羊毛的工作。
另外塔米哈那家族，在參與金羊毛比賽時，主辦單位利用報紙，大幅報導上 的的家族打進準決賽。隨著決賽的逼近，爺爺越來越在意波瓦塔隊的表現。深怕 此隊會打敗自己的家族馬哈那四隊，神經緊張的結果是要求賽門一定要贏。賽門 表示輸或贏並非爺爺能決定，可是爺爺還是想操弄命運，他不允許親手打造的羊 毛家族慘淡落敗，一切不能任憑聽天由命，而是要光榮奪冠。有趣的是決賽日是 禮拜天，這是全家人上教堂的日子，馬哈那隊從來沒有在禮拜天剪羊毛。沒人可 以改變爺爺的決定－除了上帝。當爺爺接受報社採訪時，他表示上帝說好，所以 馬哈那隊會參加決賽。
分析布利巴夏的行徑，總是秉持著基督教的原則，表示出信仰的背後，有人類 的共通的機制，就是相信並且接受此認知架構，讓信仰的認知系統，替代解答了 人類的疑惑或難題。於是代替全家人做了抉擇，而且是上帝認可的決定。但在尊
83 同註 28，頁 290。
重神聖的上帝背後，卻頗有把面子躲在教堂背後的嫌疑，他本來可以以此為藉口 退出比賽，因為家族禮拜天不剪羊毛，可是直到爺爺遇見魯本尼，情況卻改觀了。
爺爺怎麼可能在魯本尼的面前呈現膽怯姿態，他一定會出賽，否則就是未戰先敗 了，不符合布利巴夏的強人角色扮演。
參加橄欖隊比賽也一樣，爺爺總是跪地禱告：「喔神啊，我們的天父，明天我 們的橄欖球隊有場重要的比賽，……請保佑我們贏得勝利，阿門。」84賽門眼見爺 爺遇到比賽時，就會把上帝拉進人間以解決問題的作法，實在看不慣。賽門對爺 爺回嘴說：「你幹嘛不直接祈禱救世主降臨算了?」85他挑釁的作為，就是對傳統信 仰展開疑問。只要遵照聖誡，家族就一定會繁榮興盛，其實爺爺才是統領者，是 掌握決定權的人。在賽門內心深處或許爺爺現在比他強，但不表示永遠是對的。
爺爺嘆口氣說：「對的?你哪知道什麼對跟錯。再活更久一點，或許你就會更有智 慧。」86由爺孫的對話中，可以發現，爺爺不希望世界改變，但賽門屬於新的受教 育的一代，他透過學校教育，對事件的始末與原因結果，各有其思考與判斷。兩 者常爭鋒相對，也促成賽門腦力激盪的次數，經由爺爺對他話語的回饋，也形成 一種相對的透視。子孫兩人有著不同的立場，一位是以神威來當靠山的長者，另
爺爺嘆口氣說：「對的?你哪知道什麼對跟錯。再活更久一點，或許你就會更有智 慧。」86由爺孫的對話中，可以發現，爺爺不希望世界改變，但賽門屬於新的受教 育的一代，他透過學校教育，對事件的始末與原因結果，各有其思考與判斷。兩 者常爭鋒相對，也促成賽門腦力激盪的次數，經由爺爺對他話語的回饋，也形成 一種相對的透視。子孫兩人有著不同的立場，一位是以神威來當靠山的長者，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