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鯨騎士》中的卡瑚
第二節 破除男性優越的卡瑚
在父權社會的支配下，亞畢拉納族長希望以「父權子嗣」的形式，來樹立他 的酋長傳承制。可惜卡瑚不是男生，祖父不願讓孫女參與男性的世界，也呈現出 家庭權力中，以男為寶的傳承關係。當卡瑚的父親普魯朗吉，抱著卡瑚的妹妹小 花出現時，族長毫不掩飾地說：又是女娃兒，幸好祖母花妮娜緩頰幾句，她說：「這 年頭女人什麼事都能做。你沒聽過現在已經不可以歧視女性了嗎?」「我才不在乎 女人想怎麼樣，」亞畢拉納族長。「反正你們還沒有權力。」47由於女人還沒有權 力，所以族長並不看重女性的想法與心態，在不被尊重的狀況下，即使女生擁有 展現長才的實力，也可能因此被埋沒。
不在乎女性的想法，代表一種輕視。祖父歧視女性的心態，才會產生輕蔑的 話語。他以出生的性別，來預設人的將來發展，不只以偏概全，無形中也弱化了 身為女性的表現權。從叔叔與卡瑚的對話中，可感觸到，女性得不到認可的徬徨 失措。當卡瑚對朗威利說：「叔叔，你上過大學嗎?族長說女升上大學只是浪費時 間罷了。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不是女生。假如我是男生族長就會多愛我一些了。」
48卡瑚盼望自己是男的，因為在父權社會中，男性被認定是優秀人種，有著高智能，
可以往上進修。所以男生進入較高的學府念書，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但對女生 來說，向上求學就是浪費時間。從小卡瑚的母親就辭世，親生父親又續弦，非常 需要親人的關愛，祖父是她敬愛的對象，但是對她的教育，卻是以退避來呈現，
於是卡瑚強烈的希望自己不是女生，如此才能獲得祖父的賞識。
家是生活的空間，但也是差異的前線。家中成員有男有女，在父權社會下，
兩性的地位，分際明顯。身處於邊緣空間的卡瑚，不只是因為具有女性身分，減 少發聲權，而是不知要把自我擺在何方，只好將邊緣，理解為抵抗位置的所在，
一個跳板，一個能夠展現自己的平台，於是她積極參加母語文化語競賽，以便能
47 同註 21，頁 116。
48 同註 21，頁 120‐121。
綻放能見度，為自己發聲。
以下為卡瑚破除男性優越的主要途徑：
(一)主動學習
在毛利人的文化社會中，男性參加母語演說競賽，擁有主場的優勢。他們的 先備經驗，來自於日常鍛練基本的族群意識，以及傳男不傳女的集會堂文化學習 課程，故男生具備較充分的儲備能力。反觀卡瑚，則因較少接觸及練習，獲得不 對稱的資訊，往往被侷限學習的機會，這是父權世界剝奪女性受教的現象。也揭 發出父權體制下，男性為了鞏固自我既有的優勢，封鎖女人獲取外界教育資訊來 源，以慎防從屬階級的持續建構，這是削弱女性能力的方式之一。女性被禁止進 入族人的集會殿堂，顯示族長不重視對女性傳授族人的歷史根源，教育也產生分 類的區隔性。尤其輪到自己祖父是講師時，她只能在門外偷聽，否則爺爺會大發 雷霆地說：「走開」。祖父以主觀意識，將自己所知的知識、權力、和語言，轉化 為支配性論述，打擊卡瑚的學習世界。卡瑚除了無法習得傳統的知識之外，也喪 失發言權。
居處於邊陲位置的女性，有機會改變命運嗎?在眾多後殖民論述中，史碧娃克 (Gayatri Chakravorty Spivak) 的論述，被稱為後殖民女性主義的代表之一。
史碧娃克，在西元 1988 年所提出的「從屬階級能發言嗎？」。49她表示女性若能讓 別人聽到自己的聲音，則身分可以被轉換。因為一般來說，賤民(女性)的聲音是 特權階層聽不到的，如果賤民像社區代言人，能讓別人聽到自己的聲音，其賤民 身分將被徹底改變，也就不再是賤民了。依據前述史碧娃克的女性主義批判觀點，
女性在父權壓制下成為附庸，就像卡瑚一樣，喪失主體地位，因而無法發言。但 卡瑚對毛利文化的表現不容質疑，參與演說並獲得東岸小學比賽得獎，這證明運 用參加毛利文化活動，以轉換客體身分，把被迫的沉默不語，轉化為一個能被看
49 參考邱誌勇。〈原始/奇觀女性/賤民：《鯨騎士》（Whale Rider）中的女性與文化再現〉。
《性別、媒體與文化研究學術研討會》。(台北：世新大學，2004)，頁 5‐6。
見的舞台，一個能發聲的舞台，不讓其他男生專美於前。
雖然卡瑚依據社會規定的性別人格，去接受薰陶教化，可是強力的區隔男女 的學習空間，無法澆熄卡瑚學習本土文化的熱情。她常常駐足於集會堂外偷偷聽 課，主動接觸知識，了解毛利文化的精隨，這是讓卡瑚脫穎而出的原因。打破以 男性為尊的學習領域，再加上主動學習毛利語的決心與毅力，成就了她表現比男 生更優秀的因素。
(二)潛在的教育
潛在的教育也是卡瑚勝出的原因。校長請卡瑚在結業典禮上朗誦表演，述說 出對祖父的尊敬與關愛，在現場聆聽演講的叔叔朗威利，替卡瑚感到驕傲，他想 向這位小淑女大喊：「做得好啊，你太棒了。」她其實並沒有表現出來那麼勇敢，
而是很需要他的族長的支持，但是他卻一直拒絕她。50接受教育，是提升卡瑚打開 眼界的方法，自從學校開始上課，卡瑚立刻在毛利課上獲得第一名的成績。她興 奮地向祖父報告，他卻意興闌珊的揮揮手，要卡瑚別去煩她。努力認真的結果，
卻得不到祖父增強的回應，只因他不是男性，所以無法得到重視。
祖父缺席卡瑚的學校生活，沒有參加結業典禮，使卡瑚失落了好久。幸好家 中的奶奶、爸爸與叔叔出席了這場盛會，沖淡了卡瑚的悲傷。雖然生長在男性為 尊的體系下，但是家庭的其他成員，給予了卡瑚其它成長的份量，讓她在表現中 得到鼓勵。這是不同的限制與形塑所生成的力量，進而影響女生參與活動的類別 與表達的形式。因為一切所構成的生活場域，最終會聯繫成一種互動關係，亦即 是日常生活的氛圍，形成潛在的教育。
一般來說，所謂「教育」指的是教化養育的總稱，而教化是教導感化，養育 則指照顧、撫養，亦為撫育，亦為「養而育之」的意思。51學校是學習正規教育之 處，家庭則是影響個人生命品質的核心場所，不論是正規教育或生活教育，只要
50 同註 21，頁 125。
51 同註 8，頁 49。
是良好的教育與生活感化，必能促使人進步。對卡瑚來說，在家庭中，每個人引 導她的方式不同，奶奶照顧卡瑚的生活起居，爸爸與叔叔鼓勵她良好的表現，雖 然祖父有一些冷漠，但是整體的教育環境提供愛與關懷，讓她可以經由努力，透 過表現，獲得家人的讚賞，這是教育帶給她的機會，也是卡瑚在學校生活上出類 拔萃的後盾。
長期被祖父漠視的卡瑚，無法與祖父發展出更深層的親密交流。她深知生命 中的缺失何在，要如何表達自己存在的價值，讓祖父注意及關心，成為她小小心 靈中的重要任務。心理學家阿德勒(Alfred Adler，1870－1937)，對每個人的生 命任務有其註解，他說：「真實的內在力量不僅從天資，也會從勇敢與困難搏鬥中 衍生而出。勝利是屬於成功克服挑戰的人。」52對一位從小失去母親的少女來說，
她的楷模對象，比一般正常的家庭孩子來的少。父親又很少照顧到她的生活，一 切是由祖父與奶奶照料她的起居，卡瑚可能會遇到的是隔代教養的問題。因為是 女生，一開始就無法得到祖父的歡心，但是偏偏她在學校的表現突出，無形中也 替祖父加分，可是優良的表現，卻敵不過不是男性身分的認同。
卡瑚很努力上進，除了是教育讓其打開眼見外，最重要的是，她心中有著學 習的熱忱，想呈現所學所知，與家人分享她的學習成果。特別想以優渥的表現，
得到祖父的關注，故亞畢拉納族長寡目相看，則成為她生命中的另一層挑戰。可 是在學業上的勝利，卻也不能保證與祖父關係上的提升。因為祖父的成就，大部 分是經由繼承而來的，不管是權力、尊嚴、威望或是財富，有形資產與無形資產，
皆是從父權體制下流動而來，他不需要在這方面費心。
分析亞畢拉納族長的困難來源，是要承認卡瑚也有爭取酋長的權力的能力。
孫女可以經過培育，展現更好的表現，進而變成一個好酋長。這說明了一般所謂 的「認同包括了我們生為男人或女人，對於這樣的歸屬所代表的意義，以及我們
52楊瑞珠＆艾倫‧米勒林＆馬克‧布雷根著，蒙光俊、簡君倫、郭明仁譯，《勇氣心理學：阿德 勒觀點的健康社會生活》(台北市：張老師文化，2010)，頁 74。
是怎麼樣的人等概念。」53以祖父的身分地位為例，一族之長，是由外在形塑而成，
並非由大自然一開始就固定下來的，酋長的身分被認同，是因為他是繼承傳統的 規範，而男性是名正言順的先決條件。是男的才能擁有優待權，可是一位好酋長，
必定要男性才能勝任嗎?女性就該放棄這樣的機會?自己的孫女確實表現不俗，亞畢 拉納族長刻意不參加卡瑚的畢業典禮，仍不能抹殺掉她的卓越表現。充其量也只 能說，卡瑚若成為酋長的繼任人選，將會為整個族群投下大的震撼彈。是故亞畢 拉納族長，選擇逃避這樣的一個難題。幸而家中的其他成員，陪伴圍繞於卡瑚身 邊，讓她感受到珍惜與疼愛，也促使她在這種關愛的潛在氛圍中成長茁壯，將所 學分享給親密的家人。
(三)勇敢表現
另外散發勇氣，表現出天賦才能，也是卡瑚破除男性優越的因素之一。勇氣 不是思想而已，而是存在於行動當中。換而言之，勇氣只能從被完成的事物中窺
另外散發勇氣，表現出天賦才能，也是卡瑚破除男性優越的因素之一。勇氣 不是思想而已，而是存在於行動當中。換而言之，勇氣只能從被完成的事物中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