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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寫作為一種抵抗

第六章 未完,待續

第一節 書寫作為一種抵抗

我曾與心理師及永慈老師提及,論文書寫是我生命中的重要抵抗,從小到大,

我總是走在阻力最小的路上,這讓我習慣於順著社會結構所鑲嵌的行為模式,或 許正如 Bourdieu 所提及的習癖(habitus),我所擁有的資本將我固定於某一結構 位置,這個位置讓我的行動並非完全的清明,而是被許多視為理所當然的事物所 牽制。而我在這道路上,最初的脫軌即是接觸了社會學,這讓我思索超越的可能。

教導我社理的黃厚銘老師25,在樂生事件沸沸揚揚的期間,曾經寫了一封信給系 上所有的學生,他提及剛到政大教書時,相當不習慣研究生們在課堂的沉默,他 質疑這種寧可為小社會和諧而犧牲學術研究精神的態度,如何能夠擔任對抗大社 會不公的批判者,而非成為風潮一起就安全地順著潮流的追隨者。關於樂生,他 不期待我們要選邊站甚至行動,而是要關心發生在周遭的社會議題,黃厚銘老師 語重心長地說26

研讀社會學,卻一點也不關心社會,社會學對你的意義是什麼...你可以選擇

25 我在這邊必須真切地感謝黃厚銘老師當時把我的社會學理論當掉,讓我能夠再一次認真地看 待這些社會學理論,這也是我最初能夠喜歡上批判理論的機緣。也感謝黃厚銘老師在我二修時給 了我四年來在所有社會學必修科目中的最高分,這讓我在研究所階段重新擁抱社會學時,有更多 的力量。

26 2013 年 7 月 19 日,黃厚銘老師給大家的信,取自:

http://blog.roodo.com/striking/archives/2987359.html

讓社會學知識、社會系所文憑僅僅做為成就你個人社經地位的工具,也可以 讓它成為你的生活態度、生命哲學的指引。你可以繼續虛心地不知如何說服 別人學習社會學的用處,也可以決心藉著你的實踐讓人們尊重你花了幾年的 時間、精力所培養的專業。

而這正是我大學時所面對的斷裂及困惑,我覺得自己的社會學離台灣社會好 遙遠,我不知道該怎麼“用”它,我沒有體會到社會學的“行動力”以及“抵 抗”。當時的我感受不到這番話的密度,但這封信在我進入社工所後反倒咀嚼出 不同味道,對於社會工作,我不認為它僅是一份職業,而是一條能夠指引我生命 的知識,但這幾年下來,社會工作仍然給我一種類似於當初對於社會學的困頓,

我不知道該怎麼展現行動力與抵抗,我開始擔心,研究所對我的意義真的只剩下 象徵社經地位的文憑以及進入社會工作的入場券。黃厚銘老師又提及:「坦白說,

我也因此很懷疑你們如何可能找到對你們的生命有意義的研究主題,來寫一本讓 自己喜歡的論文,更別提對社會、對學術有何貢獻了」。這封信,在我書寫論文 時成了另一種指引,該如何寫一篇對自己有意義的論文,該如何將我在社會工作 經驗到的困頓,用最貼近的方式再現給讀者,並協助我找到出路。我想讓我的論 文做為人生中的第一場革命,抵抗那些加諸在我身上的論述與認同。

壹、對權威的抵抗

我總是認為自己懼怕師長的權威,所上的每位老師當然也不例外,不論是在 上課、擔任研究助理甚至是閒談之間,我往往都無法緩和想逃避的心態。而論文 的書寫是一條漫漫長路,也非一己之事,唯有和自己的指導老師長期對話才有辦 法完成,因此如何調適自己面對權威的心態成為論文必須克服的一部份,尤其當 我寫的論文並非依照主流的學術典範路徑,所探討的主題又不時觸碰社工本質性 議題,這種壓力更是排山倒海而來。完成這篇論文,最重要的推手不外乎是永慈 老師,雖然很少論文會將指導老師寫入文章,但我認為我與永慈老師的對話是重 要的,這象徵著對抗心中時時恐懼的權威,也是論文書寫的首要抵抗。永慈老師 通常是我文本的第一位評論者,這提供了差異對話的空間,她往往刻意站在不同 立場去挑戰我的書寫,這讓我對自己的思考能夠更加清明,也不斷引導我再往前 走一點。書寫的過程,我也總是將永慈老師視為挑戰的假想敵,思考該如何說服 她同意我的筆調,我甚至會認為,此正是這篇論文抵抗的核心以及力量的泉源,

這讓我感受到行動的真實性,而非泛泛之談。

在尚未與永慈老師簽指導前,我對她的瞭解相當淺薄,當時她擔任所長,僅 會因為公事而有所接觸,而碩士班課程中,我也只修過永慈老師一堂“進階社會 統計”課程,基於這樣的認識,對我來說她就是實證典範的代表,也是社會工作 的主流權威。而與永慈老師有指導關係後,才漸漸對她有更深的瞭解,她像是一 位嘮叨的媽媽,每次的討論並不限於論文,而往往會提及我未來的發展,討論雖 然都是預計一小時,但卻總是佔據她更多的時間。我發現她有幾句類似的口頭禪,

諸如“我長話短說”、“我現在講回來重點”,但每次講完這些話後,她卻仍然 會繼續漫天暢談,這些話都有如媽媽對兒子般的關心,她會幫助我釐清自己說不 明白的想法,找尋最適合我的方向。不過依然,我仍無法擺脫對權威的抗拒感。

碩二上尋找指導老師時,我想對學校社工領域進一步探究,因此找尋一位與 該領域較為相近的老師討論我的想法,但討論過後,我發現自己對研究的問題意 識仍相當模糊,也因此未得到老師簽屬指導的同意,但基於所上規定的指導教授 簽訂期限已越來越接近,身旁同學也逐漸找到“歸屬”,我便在徬徨的情況下寄 了一封信給永慈老師,希望能跟她談談我的論文,當時會改而尋找永慈老師,是 因為她指導的論文領域通常較為廣泛27,且我一心想要以量化作為我的研究方法,

永慈老師可說是不二人選。猶記得簽指導那天是在統計下課之後,我與另外兩名 同學都要與老師討論論文的方向,而老師也一口氣答應收下我們三名學生,並分 別針對我們的問題給了一些方向,結束後天色已全黑,但總算卸下久纏心中的鬱 悶,也覺得我的題目似乎看見了一絲曙光。

但簽下指導後,我在碩二下還是以修課為主,並未全心展開論文,而僅有接 觸學校社工相關資訊,及與資深的實務工作者討論研究的可能性。直到升碩三的 暑假,開始覺得學校社工的題目無法以量化的方式作切入,因此正式宣告難產,

這之後永慈老師依照我對青少年的興趣建議我一些可行的思考方向,並提供家扶 基金會建置的台灣貧窮兒少資料庫讓我參考,希望能協助我順利起步。對於貧窮 兒少以及量化統計有濃厚興趣的我,若是能夠採用家扶的資料庫作次級資料分析,

對我而言是較為熟悉且有利的方式,因此當老師提供這樣的方向時,我欣喜地一 口答應會去瀏覽資料庫的問卷,並從中找出值得探討的議題。回到家後,我刻不

27 她常會開玩笑說自己是雜貨店,專收不同領域的學生

容緩地找尋了相關資料,但轉著滑鼠滾輪,看著長長的問卷在電腦螢幕滑上滑下,

我又開始感受到自己的論文不願就這麼結束,十月初參加家扶舉辦的資料庫說明 會後,我決定想探討與我更為相關的議題,也就是非本科生的身分,我希望以非 本科生的專業教育歷程作為出發點,選擇這個題目,一方面對社會工作已開始產 生質疑,深植我心中的實證主義思維也逐漸崩毀。但做出這樣的抉擇,我心中是 充滿猶豫的,若要探討社工教育,我採取的立場就是想做出一些批判,甚至要站 在與永慈老師不同的立場去書寫,這對我而言將是極大的壓力,也懷疑自己是否 能夠將所思、所感毫無顧忌地寫出來。最後,我選擇以深度訪談的方式,探討非 本科生的社會工作教育議題,當時我寄給永慈老師的一封信,也透露出抉擇過程 的煎熬:

…最近思考後還是決定撰寫非本科系的那個題目好了,雖然覺得這對我來說 有很多未知的挑戰,但確實是我目前感到熱情而有興趣的題目,也覺得這或 許對於我未來從事社工實務是有幫助的…

永慈老師相當支持我的決定,也鼓勵我走自己想走的道路,挑戰也就開始接 踵而至。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轉向就在十二月下旬,永慈老師看了我的文獻回顧 後,認為我暗藏許多情緒、個人經驗在字裡行間,而這樣的書寫並不符合主流學 術規範,她釐清了幾條可以的走向,想讓我做出一些修正,其中一條便是以自我 敘說的方式撰寫論文。這是一條吸引人的方向,但自我敘說也代表我無法“借刀 殺人”,我要以自己的經驗做為出發,去挑戰在我周遭種種令我不自在而憤怒的 事物,而在我眼前的老師,即有可能正是我要批判的對象之一。我發現我的深度 訪談其實早就預設了某些立場,絕非所謂的價值中立之研究,我要透過他人的嘴,

去抨擊我所不滿的社會工作。而如今要我赤裸裸地站在前線,吶喊心中的憤怒與 徬徨,我不敢!永慈老師看著我,想要我當下做出抉擇,又似乎看透我那種想做 但不敢做的樣態,她開始推著我往前,思索寫自我敘說可能會遇到的困難與優勢 有哪些?

去抨擊我所不滿的社會工作。而如今要我赤裸裸地站在前線,吶喊心中的憤怒與 徬徨,我不敢!永慈老師看著我,想要我當下做出抉擇,又似乎看透我那種想做 但不敢做的樣態,她開始推著我往前,思索寫自我敘說可能會遇到的困難與優勢 有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