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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銘印的旅程,拾遺:故事文本(一)

第三節 沉潛:高中階段

寫“自己”是一件困難的事,我常常在腦海中重組成長過程的回憶,但遲遲無 法下筆,總覺得感觸是一種很深沉的東西,遠超乎文字所能捕捉的澎湃,我在書 寫國高中的求學生涯時,就常常困在這樣的愁城中,但是另一方面,也會有許多 禁錮在深層的脈動因而被挖掘出來。起初思考故事脈絡時,第一個念頭就是把高 中的國文導師與英文老師寫入我的生命裡,不知當下的我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

但就是一種直覺,在透過自我對話的沉澱後,我發現這是一段難得的回憶。

投身進入“次等的”文組

高一下學期必須選擇你要就讀文科、理科或生物科,我對生物始終沒有太大 的興趣,因此當時是在社會組與自然組之間徘徊,一直很疑惑這樣的切割是否過 於簡化,我實在難以在這兩者間做出明確的決定,許多科目對我來說都很新鮮,

我只囫圇吞棗的淺嚐了一些,但現在卻要選擇該摘下哪一顆果實。在當時的氛圍 下,文科與理科有明顯的性別區隔,女生大多會選擇文科,男生則選擇理科;兩 者也有明顯的階級劃分,“成績最好的”會選擇生物科、“成績普通的”選擇理科、

“成績不好的”會選擇文科,因為生物科目標即是醫學相關科系,理科則是電機、

資工等等,且生物科和理科都可以跨考文科,歷史和地理被認為僅需要背一背並 在考場上猜題的科目。當時學校採男女分班制,社會組共有十個班,只有兩個男 生班,而這群男生常被視為是數理念不好,被迫選擇社會組的一群人,當初我們 的國文老師就是在各個老師都卻步的情況下,而自告奮勇擔任我們的班導。在這 種文化與結構之中,我其實沒有想太多,只是按照當時輔導課測驗的職涯興趣,

選擇了社會類組,但文組的男生班確實是光怪陸離,這個決定讓我遇到了一堆熱 愛文史哲的夥伴,也遇到了我的啟蒙老師:馨之、Jumbo。

馨之擔任我高二、高三的班導,教授國文的她身材瘦小,但總是頂著一副又

圓又大的眼鏡,她甚少以教誨的態度帶領我們,而總是懇切地敘說各個文學家的 故事,她最熱愛的是李白的豪氣、陶淵明的不羈、蘇東坡的逸趣。她是個文學癡、

電影狂,每個禮拜總會影印精彩的文章讓我們閱讀,也常常在滿滿的課程中,尋 找可利用的時間讓我們欣賞電影,不論是文學抑或電影,她都會慢慢地帶領我們 體會、感覺、思索、享受,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文學與藝術之美,感受到人文與 社會的脈動。馨之引導我們進入的電影與文學饗宴,常常是貼近社會底層或你我 生活經驗的,例如《南海十三郎》就是我初次接觸的街友議題,《走出寂靜》則 深刻的闡述了聾啞人士的生活,以及家庭之間細膩的衝突與依戀,對於這些作品 的省思,勾動我對生命另一層次的盼望。

而 Jumbo 是一位優雅的英文老師,與學生互動經常秉持嚴謹又不失關愛的 姿態,盡力為大家的學習而努力,她總是以最真誠的一面面對學生,並不時展現 對社會上弱勢族群的關懷,她熱情地投身於社會服務的行列,並計畫在退休後擔 任志工,希望能錄製英文有聲書籍來陪伴視障者,她對我們的課業嚴厲要求,但 念茲在茲的則是身而為人的價值。Jumbo 曾在某次寒假時贈予我一本《愛上飛翔 的班長》,這是我高中生涯最難忘的閱讀經驗,當時一口氣讀完時的悸動至今仍 能感受。我很喜歡作者連加恩說的一句話:「雖然順著地心引力走比較容易,但 我選擇飛翔」。如此輕盈的語句,卻充滿了重量與力道,如今我驚訝的發現,這 一句躺在書本裡的印刷字體,重寫我人生的章節。

教育與資本主義的掛勾

過了象徵要為自己行為負責的十八歲生日之後,高中即將邁入尾聲,大家又 開始緊繃神經,準備為自己的人生打一場被塑造成不可失敗的重要戰役,許多人 紛紛埋進南陽街,我與少數同學則留在學校自修,大考前的倒數雖然難熬,但我 倒也甘之如飴,教室被我們布置成寓教於樂的場所,細心規畫了許多休閒區域,

在苦悶中遊戲,也彼此打氣,我們享受著畢業前最後的純稚光陰。

指考成績比預期中高了許多,這也代表有更多的籌碼選擇科系,但正如自然 組與社會組的階級一樣,社會組裡面也有高低之分。職業針對性越強,該職業的 未來發展以及薪水越好的科系,大家通常是搶破頭去競爭,因此法、商、管是社 會組中的熱門科系。但除此之外,大家又有選校不選系的迷思,志願卡上通常是 先以學校做為大區隔,每間學校裡又存在不同科系的小區隔,這產生很弔詭的現

象,一個人的前十志願可能都是台大的科系,但上從法、商、管,下至文、史、

哲,可說包山包海令人咋舌,讓人好奇為何大家都可以有那麼多雅趣而無所不通。

Robinson(2009)在《讓天賦自由》一書中提及,公立教育制度約於 18、19 世紀才 開始建立,主要目的是因應工業革命所帶來的經濟需求,因此實用的學科享有最 高的地位,學校也就循循善誘的不讓你學你想學的東西。這在我求學階段的經驗 中顯而易見,學科之間存在的階級制度歷歷在目,Robinson 也指出多數國家的教 育系統中,位於頂端的是數學、科學、語文,中間是人文科學,底部則是術科。

教育就這樣與薪資、出路掛了勾,幫資本家再生產勞動力,而資本家卻又不斷埋 怨年輕人不好使喚,忽視職場訓練的重要性,學生在教育過程被學貸綁死,進入 職場又要被資方剝削。更可怕的是,一個人的天賦、潛能、熱情可能因此終生喪 失,Marx 認為人的類本質(species being)是勞動,也就是唯有透過勞動,人才能 從中展現身而為人的價值,但現今有多少人熱愛自己所從事的工作?人們在教育 階段被馴化成乖巧、單一、標準的公民,然後在勞動過程中被異化(alienation),

從事著每天超時、超負荷、重複而循環的勞動。

Robinson(2009)談到一位名叫吉莉安的小朋友,吉莉安八歲時是學校的問題 學生,學業成績落後不說,還經常動來動去影響課堂進行,學校認為她可能有某 種學習障礙,因此寫信告知她的父母。以現在來說,吉莉安可能會被斷定為注意 力不足過動症(ADHD),但 1930 年代這個症狀尚未被“發明”,因此當時的人不會 得到這種疾病,醫師也沒有要她吃藥、命令她安靜下來。醫師了解她在學校的情 況和困擾後,要求吉莉安乖乖在房間裡等待,醫師要和媽媽單獨講些話,醫師走 出房間時,順手打開房裡的收音機,音樂在空氣中流瀉。醫師在外面的走廊對媽 媽說道,我們觀察吉莉安會做些什麼,而吉莉安幾乎在他們出門的同時就站起身 來,隨著音樂的飄散而遊走律動,臉上露出純然愉悅的神情。最後,醫師轉頭告 訴媽媽,吉莉安沒有病,她是個舞者,帶她去上舞蹈課吧!吉莉安用美妙來形容 她第一次上舞蹈課時的感覺,裡面滿滿都是和她一樣的人,坐不住而必須舞動身 體才能思考,吉莉安成為頂尖的舞者,並擔任「貓」和「歌劇魅影」的編舞者,

為無數人帶來歡樂。

決定人生的志願卡

多麼令人振奮的故事,但就像佈滿綺麗玫瑰的童話,有多少人能夠像吉莉安

一樣,發揮自己的天賦而追尋理想。選填志願時,職業階序的思維就瀰漫在我的 周圍,經濟制度對人文社會學科的不友善擺在眼前,但馨之和 Jumbo 對我的影 響,讓我想從事與人相關的工作,先前推甄時我曾折衷這樣的想法,申請企業管 理學系,因為企業和商科沾到邊,管理又免不了處理人的議題,或許也是國高中 階段常常擔任班長的關係吧,它讓我體會到組織、領導以及與人互動的樂趣,每 每得到老師青睞與同學愛戴之時,成就感就會油然而生,當然其中也充滿了虛榮 與驕傲,這種感受潛伏於心中。但準備面試的過程,卻感受到企管充滿了冰冷的 標準流程、理性計算,尤其是面試當天,處在一個全部考生都穿著套裝、西裝的 場域中,我突然覺得一切荒誕的可以,就像 Bunuel 在電影《自由的幻影》中所 呈現的,這是一個偽裝良善的社會,生活本有許多無法臆測,但人們卻總是故作 鎮定的搬弄一套僵化秩序,自由是腦海中想像的幻影,每個人好像都活得神采飛 揚、無拘無束,但卻是走在不由自主的道路上,荒謬的劇碼也一天接著一天上演。

對於企管的失落,讓我重新審慎地看待眼前的志願卡,這時突然冒出一個新 的選擇—“老師”!要說突發奇想倒也不太正確,因為想當老師一直是我小時候就 潛藏的念頭,大概國小就有了吧,當時瘋狂迷戀一部叫做《麻辣鮮師》的電視劇,

這齣戲劇將許多人都制約在沙發上,我幾乎每個星期六晚上都被迫準時觀賞,劇 中的男主角就是擔任一位對學生充滿熱忱的老師,屢屢感化邊緣學生,並為弱勢 者創造更好的教育環境,雖然通俗到不行,但當時還是傻呼呼地坐在電視機前,

並到學校與朋友討論最新的劇情發展。從小到大接觸最密集且最有權威的職業就 是老師,老師披著一層美好而威嚴的形象,因此也是我小時就想擔任的職業。但 高中時漸漸發現,想當老師的我卻不想鑽研任何一門科目,國文、英文、數學、

並到學校與朋友討論最新的劇情發展。從小到大接觸最密集且最有權威的職業就 是老師,老師披著一層美好而威嚴的形象,因此也是我小時就想擔任的職業。但 高中時漸漸發現,想當老師的我卻不想鑽研任何一門科目,國文、英文、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