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婚姻、訊號與離婚法
第二節 有法律拘束力的承諾與婚姻的穩定性
不論法律制度為何，有些婚姻就是會失敗，那這些婚姻以離婚來收場或許是 適合的結果。然而，對很多夫妻來說，當法律制度把婚姻界定成一種受到承諾拘 束的特殊關係時，可以強化雙方當事人對於這樁婚姻終生結合的意向，並提升促 進合作關係的婚姻規範；簡單來說，當法律強制履行承諾時，可以降低婚姻失敗 的風險。因此，當婚姻能夠作為一種具有法律拘束力的承諾，而發揮其作為一種 訊號（signal）、事先承諾（precommitment）與契約（contract）的功能時，就有 助於婚姻的成功。5
3 Id. at 38.
4 Id.
5 Id.
第一項 訊號理論
提出訊號傳遞模型的史賓塞（Michael Spence）教授將市場訊號定義為：「一 個人在市場的活動或特質，不論是有意或無意，改變了市場上其他人的信念，或 是傳達資訊給他們。」特質也許可以改變，也或許不能改變，例如年齡就是不能 改變的特質。假設年紀較大的人一般比較不會使用新科技，那麼一名在找會使用 新科技的僱主會比較偏好年紀輕的求職者。儘管僱主的行為也許會產生有害的社 會影響，而且對於年紀較大卻剛好會新科技的應徵者不太公平，但從僱主的觀點 來看，如果此種行為可以免去耗費大量成本來去篩選、評估應徵者的話，那麼僱 主的此種行為就顯得非常合理。6
而在可改變的特質方面，經濟學家對兩種訊號加以區分，一種是，發訊號者 取得某個特定特質的成本，對於訊號接收者來說是不重要的訊號；另一種是，由 於該訊號傳達了發訊號者相關的資訊，而發訊號者取得這種特定特質的成本，對 於訊號接收者來說是相當重要的訊號。我們將前者稱之為「廉價訊號」（cheap talk），當我們普遍認為發訊號者沒有誘因去誤導訊號接收者時，就會將該訊號稱 之為廉價訊號。例如，登廣告徵求旅遊的夥伴，很可能會對旅遊行程作相當確實 的描述，因為不說實話對他來說沒有好處（可能會找到不適合的旅行夥伴）。當 然，登廣告者也許會稍微誇大這趟旅程的優點，但太過誇大可能又會適得其反；
任何翻閱廣告的人都會假定情況是如此，因此，登廣告者無須大費周章的來說服 其他人，使他們相信關於這趟旅程的說法。7
在經濟生活中，大多數的訊號都不是廉價訊號，在很多情形下，訊號只有對 發訊號者產生相當大的成本時才值得相信。例如僱主希望員工的智力能夠高出一 般人，並且給予他們每小時額外200 元的加給，但問題是僱主要如何篩選？如果 應徵者會據實陳述，那麼僱主直接問他們就好，不過他們顯然不會據實陳述，那
6 See Robert Rowthorn, Marriage as a Signal, in THE LAW AND ECONOMICS OF MARRIAGE AND
DIVORCE 132, 135 (Antony W. Dnes & Robert Rowthorn eds., 2002).
7 Id. at 135-36.
麼雇主就得要設立一套篩選機制來淘汰不適任的應徵者。然而，這套機制也許耗 錢又耗時，因此，雇主會以某種其他的特質來代表智力。最常見的代表是學歷，
假設聰明的學生認為取得法律碩士比較容易，並且願意著手進行這個不是很費力 的修學位過程，以換取可預期的每小時200 元加給。我們同樣再假設，比較不聰 明的學生認為，每小時200 元的加給，不足以抵銷他需要耗費極大努力才能取得 的法律碩士。因此，僱主值得給費心去取得這項資格的人200 元的薪資加給，即 便這個學歷所習得的知識與經驗與工作不相干，僱主的這類行為仍然是合理的。
這是「分離均衡」（separating equilibrium）的一個例子。另一種是「混雜均衡」
（pooling equilibrium），例如所有的求職者都認為取得法律碩士是有益的，因此 雇主不會在以此項資格來代表智力；在此種情形下，僱主可能會以其他資格，例 如博士學位來代表智力。8
上述法律碩士的例子就是一種有力的訊號，因為要取得這種學歷對於某些人 來說，要支出較高的成本或較為困難。這是「誠實的訊號是昂貴的」（honest signals are costly）原則的例證；在生物學當中的性擇理論（theory of sexual selection）中，
這個又稱作「不利條件原則」（handicap principle），因為動物以某種不利於牠們 的方式，來向潛在的對象發出其本身基因品質的訊號。例如，公孔雀的尾巴是個 不利條件，因為這會使得牠難以逃過掠食者的追捕，因此，當母孔雀看到一隻尾 巴非常大的公孔雀時，牠能推論這隻孔雀一定非常強壯，否常牠沒有辦法活下 來。由於力氣是母孔雀找配偶理想的特質，因此即便尾巴的大小並非母孔雀直接 的關注焦點，但是母孔雀尋找尾巴大的公孔雀作為配偶依然是合理的做法。尾巴 的大小可以作為一種有效的訊號，因為要保住這個大尾巴所需付出的生存成本，
只有強壯的鳥類可以負擔的起。9
訊號傳遞的成本，也許是一種預付的（up-front）資源支出，例如前述的學 歷；又或許是一種對於未來行為的拘束（constraint），例如以法律上的強制力來
8 Id. at 136.
9 Id. at 136-37.
擔保產品的瑕疵。對未來行為的拘束通常都是偶然的，只有當某些事情出了差 錯，這個拘束才會產生實際的成本或限制。在上述學歷的例子中，應徵者在理論 上可以透過向僱主保證他們有此資格與能力，否則他們會賠償僱主，來傳達他們 的智力與能力的訊號。如果保證可以強制執行，那麼這種方法比起花費大量的時 間與努力去取得一個對於未來工作未必有幫助的學歷，可能是更有效率的方法。
換言之，自願接受可以對未來行為作強制執行的拘束，可能是向他人傳達個人資 訊的訊號，更有效率的方式，比起其他要花費大量預付的時間與金錢的訊號傳遞 方法，或許是更便宜且更精確的方式。10
第二項 視婚姻為一種訊號
婚姻如果有一種明確的社會與法律意義，使雙方在進入或離開婚姻前都了解 所有應履行的各種義務以及可強制履行的限制，則一個人結婚之決定便是發出訊 號：他有心經營婚姻關係且願意承擔承諾的意向11。實際上，未來的配偶向彼此
（也向他們的社群）宣布，他們準備進入這段只有堅定承諾的人才會選擇的關 係，因為進入這段關係會附帶著各種義務、行為限制與成本支出12。換言之，婚 姻作為訊號的有效性，經常有賴於婚姻所附帶的重大成本；其推論是，唯有認真 對待婚姻的個人，才會承擔這些成本，或者，光是有人願意依法結婚此一事實，
就可以清楚說明他是如何看待他們未來的婚姻關係13。因此，如果婚姻契約會帶 未來的行為產生重大的拘束，那麼情況便會是如此，畢竟只有認真看待這段關係 的人，才會願意接受這樣的限制14。
不過，婚姻作為一種有效的訊號，也未必需要附帶重大的成本，如果世界上 只有這兩種類型的人：一種是想要承諾且獨占他方性關係者，另一種則是想要隨 意且開放（casual and open）的關係。假設每一種類型的人，其配偶的類型若與
10 Id. at 137.
11 See Scott, supra note 1, at 39.
12 Id.
13 See Rowthorn, supra note 6, at 137.
14 Id.
他相異，則他的婚姻不會幸福，另外我們也假設，想要承諾的個人從不改變他們 的偏好，那麼，個人之間就沒有相互誤導的誘因，而且也沒有必要發出成本很高 的訊號。因為在這種情形下，不需要法律的拘束、社會的制裁或很高的財務支出，
婚姻就能發揮其作為一種有效的訊號的功能。因此，公開表明已婚就已足夠，這 或許可藉由交換戒指來表示；以這些方法，這些個人可以向彼此以及其他人表 明，他們現在是一對忠貞的伴侶，而且也應該被如此看待。從而，外人會認為他 們的關係穩定，而無從與其他人發生（性）關係；相反的，決定不結婚的人則被 認為不符合這些條件。如此一來，就會出現一種分離均衡，亦即，互相承諾的一 對已婚，而不互相承諾的一對則未婚。15
這種「廉價訊號」的例子雖然被過度簡化，但卻可以反映出某些國家同居男 女的情境。有學者對於英國的同居男女作調查，大約有60％的男女最終會結婚，
其理由非常多樣，像是希望得到法律保障，或是來自於父母的壓力，但絕大部分 的理由，則是希望能夠公開承諾互許終生。因此，當雙方能夠充分了解對方，而 且他們的偏好完全一致時，婚姻可能只是單純作為一種象徵性的功能，亦即形式 化他們的承諾，並且將此承諾的訊號傳達給外界知悉。故，為了達成此種訊號傳 達的目的，法律上的婚姻並不重要，只要是任何社會上所認可的體現承諾的方 式，例如交換戒指，都能夠有效達成。16
根據這樣的看法，婚姻應該只是一個不必付出代價，也無制裁或拘束的承諾 宣示，而持此種看法的人多半認為，法律上的婚姻是一種不必要的制度。然而，
這個看法忽略了人們在選擇他們的終生伴侶時，所會面臨到的重大問題。第一，
個人對他們本身所說的未必總是確實，因此要判斷一個潛在伴侶願意承諾的程 度，需要語言以外的其他方法。例如，一名男子也許在尋找終生的伴侶，目的或 許是為了生孩子，或單純只是為了愛情並找個伴，而他的潛在對象有些可能跟他 有相同的想法，但有些可能比能比較想要一段隨意的關係，或是還不確定她自己
15 Id. at 137-38.
16 Id. at 138.
對於這名男子的感覺。假如這名男子確定所有潛在的對象都會充分且確實回答他 的問題，那他可以直接問他們便可以得知他們對他的感情；但是，他也許擔心有
對於這名男子的感覺。假如這名男子確定所有潛在的對象都會充分且確實回答他 的問題，那他可以直接問他們便可以得知他們對他的感情；但是，他也許擔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