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實踐與媒體框架形塑了一個被崇拜的日本隊,他的身分是父親,在殖民 時期教育臺灣人怎麼打棒球;同時也是導師,示範給臺灣人看要如何才能贏得比 賽。在脫離殖民統治後,臺灣依然未能走出對日本的欽羨,棒球場上的中日之戰 始終是和平的,我們不見媒體捕捉到球迷高舉「打倒日本鬼子」之類的海報,就 連在 2001 年世界盃棒球賽,曾經被帶入場中的蔣中正像今日也不復存在;相較 之下,直至 2013 年經典賽還有球迷舉著「活捉少女時代」的標語或是金正恩像 出現在中韓之戰。這些球場文本所構成的符碼景觀,透過大眾媒體不斷地被傳頌 著,其出現的理由為何,究竟是發自內心,還是受制於棒球場的氛圍而理所當然 地產製?
一、競技運動觀看的分析起源
要回答這樣的問題,必須先從觀看運動競技談起。Bathes(1957/1997:1-11)
在《神話學》(Mythologies)中提到摔角競技的觀察,認為的要點如下:
• 是生命中用肢體動作展現誇張真理的重大時刻。
• 誇張場面源自古競技場時代。
• 摔角代表一種善惡兩方神話學般的打鬥。
• 懲罰的樂趣受到數學性的承認時,達到最高潮。
• 奇觀場景加上宗教崇拜的力量展現。
根據這樣的啟發,棒球所帶給觀眾的觀賞經驗可以依循同樣的脈絡解釋:同 是顯現真理的善惡決鬥,以棒球國際賽為例,中華隊就是真理,其對手都是相襯 之惡人,而場上的肢體動作與接觸,正是展現真理的重大時刻。2008 奧運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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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中華隊與加拿大隊之戰是最好的說明。
八局上半,加拿大隊跑者搶攻本壘,猛力衝撞捕手葉君璋,搶分未果遭到觸 殺,轉播畫面中清晰可見護具被撞離,而葉君璋展現勝利姿態。當時轉播的逐字 稿如下:
主播蔡明里:沒有問題,撞,還是澳斗12(out)!澳斗!
球評鍾重彩:漂亮啊!
蔡明里:捕手葉君璋,無敵鐵金剛,果然是正義的一方。
(緯來體育台,2008 年 3 月 10 日現場轉播)
主播蔡明里激動的陳述事件經過,讚揚中華隊乃是正義的化身,透過捕手葉 君璋奮不顧身,就算被撞到護具齊飛,也還是要守護本壘,證明硬來的加拿大隊 跑者是錯誤的、不道德的。當時蔡明里補述道:「這個衝撞已經是今天加拿大隊 野蠻的第二次。」再次證明中華隊與其對手間的善惡二元對立,以及對真理的再 次論證。
所謂的勝利需要經過數學性認證,如比數或是中華隊投手賞給對手幾次三振 等數字,在比賽的最終既懲罰了對手,也帶給觀眾莫大的欣喜。本屆棒球經典賽
12 「澳斗」並非蔡明里英文發音有誤,而是日式英文發音,類似用音常見於臺灣棒球場,反而 美式發音較不普遍,此點亦可可以看出臺灣與日本在棒球上的淵源。
圖 2-1(左)、圖 2-2(右) 2008 年奧運棒球最終資格排名賽,葉君璋在本壘 觸殺加拿大隊跑者(緯來體育台,2008 年 3 月 10 日轉播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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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韓之戰,八局下半南韓隊姜正浩兩分全壘打逆轉戰局,主播徐展元雖難掩落寞,
仍在下一棒打者被三振,中華隊因得失分差而確定晉級之際,怒喊「怎麼樣!你 們得不到分數,再也得不到分數了(拉長音)!」可見數字上勝利的重要性。
奇觀場景與宗教崇拜云云更是不需贅述,棒球賽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等待奇 觀場景,也就是改變比賽一球之出現,如全壘打或守備美技;而觀眾高呼球員之 名則無異於宗教崇拜。
更重要的,Bathes 指出脈絡可追溯至羅馬時代,當時羅馬人透過競技場所建 立起的概念是運動場自此專屬於男性,女性的附屬地位被確定。
他可是個格鬥士,有了這個身分,誰都會變成神話裡的阿多尼斯美少年;
這就是為什麼她拋家棄子,背離姊妹和丈夫:鋼鐵是她們心中的渴望啊。
(Juvenal, as cited in Hopkins & Beard, 2005/2011)
Juvenal 諷刺當時瘋狂迷戀格鬥士的女人們,道出男性運動場域中女性的附 屬角色。Messner(1990:213)以裸露的、嬌弱的形容女性啦啦隊員,而有著完 美武裝的美式足球男性身體聚有神格地位,認為在運動場域中的男人是絕對優於 女人的。此處「武裝」,原文係指美式足球之護具,用字為“armored male”,若理 解為其他運動的制式裝備亦無不妥。在有著神話般表現的男性運動員身邊,女性 是依附而生的,“bare and vulnerable bodies”意指她們身體僅止於被欣賞,而且是 被保護的。兩者間的交互關係表現出運動競技場是屬於男性的展演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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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運動員也可能會害怕遭到與女性畫上等號之批評,網路媒體 ETtoday 於 2013 年 11 月的一篇報導,就寫出這樣的現象:
就連紐約洋基名捕波沙達(Jorge Posada)都懷疑「建仔」還能不能投,
不過他選擇用「激將法」鼓勵王建民,「波沙達說不要當女人,這麼說有激 勵到我。」建仔笑稱。
(ETtoday,2013 年 11 月 4 日)
球賽的本質在於競爭,2013 年 10 月 5 日,美國大聯盟美聯分區系列賽第二 場,紅襪隊(Red Sox)David Ortiz 八局下半轟出個人該場第二支全壘打,擊球 後站立於打擊區久久不朝一壘奔跑,展現並享受著征服感,根據 NBCsports 的報 導(2013 年 10 月 5 日),這個舉動讓光芒隊(Rays)投手 David Price 在投手丘 上十分不滿,賽後向媒體發表了以下的言論:「一當他(Ortiz)打到球時,我就 知道球會留在界內,跑啊你13。」縱然 Price 認為球打出去後打者沒有盡力跑,
13 Newsday 棒球專欄作家 David Lennon 在 Twitter(推特)上揭露,原文:“Price had a problem with
圖 2-3 日本漫畫《烏龍派出所》(2007),戲謔的畫出棒球比賽是專屬於 男人的。該球迷穿著條紋衣帽,是阪神虎支持者,喝了勝利啤酒後,
左下格畫出阪神安打得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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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對敵隊的不尊重,但該時的他無從反抗,只能默默接受 Ortiz 的「大肆表演」。
這並不是 Ortiz 第一次惹出爭議,TSNA(2011 年 1 月 10 日)報導指出,在 2011 年例行賽,洋基隊(Yankees)總教練 Joe Girardi 就曾批評他全壘打後甩棒 動作太過誇張,Ortiz 對此回應:「我才不管 Girardi 說什麼,希望他能像個男人 接受這一切,我說完了。」言明球場上的論述秩序就是像個男人,去征服對手。
以上數個事件,說明要在場上就要像個男人,而要贏就要把對手征服的像個 女人。所謂的征服,在球場上就是仿擬真實的性征服,以不可抵擋之勢強迫接受,
當擊出全壘打後,只有打者可以大搖大擺的以勝利者姿態展演雄性氣勢,被打全 壘打的一方毫無話語權力,只能默默接受。
二、敘事意圖與滿足
在觀看的經驗裡,球場看台是個人與公眾產生連結的場域,當人們跨入球場 時,既是成為群體,同時也展演自己,藉此想要討論的是棒球場中觀眾的文本產 製。進行大型國際賽事時的棒球場從來就不是一個自由的言論場域,觀眾席被媒 體的目光監視著,數十架長距鏡頭、電視攝影機穿梭掃射著,這與近代攝影技術 大幅進步,以及球場大螢幕的普及有關,意味著我們將會在隔日的報紙或是電視 上看見監視的成果,甚至在當下就被播放在球場大螢幕之上。這是全景敞視建築
(panopticon)的概念,Bentham 所提出的原則是可見卻無法確知的(Foucault,
Ortiz watching his 2nd homer. "As soon as he hit it and I saw it, I knew it was fair - run," Price said.”
圖 2-4 David Ortiz 目送全壘打球飛出牆外(“Ortiz’s second homer”, as cited in Baer, 2013/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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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1992:201),在知道自己被監視卻又不知道是否被監視的曖昧不明下,人們 的行為無形中被管控著,成為被規訓的個體。這樣的反覆實踐讓觀眾變得敏感,
Foucault(213)認為監視手段必須把整個社會機體變成一個感知領域,同時顯現 一切隱藏的事物。也就是監視的目的在於突顯並投注注意力在個體行為之上。
棒球國際賽有其特定的敘事目的,觀眾身為敘事的一環,在媒體上的再現受 到控制,而控制即是一種規訓行為,告誡觀眾何為被接受、被讚揚的行為。他們 的服裝、高舉的標語,在被媒體取材後重製成新的文本,同時被賦予意義,這就 是監視後回饋所帶來的規訓,接觸大眾媒體後的觀眾自然明瞭要以怎樣的立場在 國際賽觀眾席上展演。Chatman(1978:151)認為隱含讀者是文本所投射出來的 理想型讀者;Fludernik(2009:26)對此觀點論道:「隱含讀者將會在閱讀的當下 同意文本的觀點,同時帶入作者所設定的角色,無論作者有意還是無意的安排。」
作者與讀者的交會處在於文本,在大眾媒體的設定下,所謂棒球國際賽理想讀者 之形象很容易透過媒體文本而被想像,在這場安排好的敘事中,觀眾很明確地知 道他們所要扮演的角色,理所當然地進行符合社會價值的行為,媒體與就在這樣 的模式下,透過無所不在的監視教導並規訓觀眾,以完成其所企圖的敘事目的。
圖 2-5 The narrative-communicative situation
資料來源 Story and discourse: Narrative structure in fiction and film (p. 151), by Chatman, 1978, Ithaca, NY: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巴西雜誌《電影藝術》(Cinearte)在 1930 年提示了電影的理想型,藉由對
「上像性」的探討,論證控制敘事的實際做法。
Narrative text
Real author Implied author (Narrator)(Narretee) Implied reader Real rea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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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對年輕人去看一部典型的北美電影,那麼他們將看到臉孔很乾淨、
鬍子剃得很乾淨、頭髮梳得很整齊、輕快又敏捷的紳士男主角,而女主角將 是一位漂亮、身材很好、臉上看起來聰明伶俐、梳著流行式樣頭髮的上鏡頭 女孩……,在他們帶有夢想的心頭上,將不會烙下那些可能帶走詩意和魅力 的野蠻行為,以及骯髒臉孔的影子。
(Rio de Janeiro, 1930, as cited in Stam, 2000/2002:44-45)
這段文字證明敘事中符碼企圖的一致與否將會影響觀眾,劇中人物的上像性,
是順利傳達「詩意與魅力」的關鍵,迷人的男女主角將可以避免現實的汙穢玷染,
「在他們帶有夢想的心頭上,將不會烙下那些可能帶走詩意和魅力的野蠻行為。」
「在他們帶有夢想的心頭上,將不會烙下那些可能帶走詩意和魅力的野蠻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