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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從少棒隊對抗日本的新聞論述談起

1968 年台東紅葉少棒隊的故事,開啟了臺灣棒球新的一頁。嶄露頭角的紅 葉少棒在該年八月迎戰日本少棒明星隊取得勝利。在考證中發現,這一段歷史各 方說法有著些許出入,如溫勝智(2004:67)提到日本明星隊出賽三場,最終只 有紅葉少棒獲勝;而倪仲俊(2009:203)則寫道日本明星隊共出賽五場,敗給紅 葉少棒隊兩場、中華聯隊一場。無論如何,紅葉少棒的勝利是確定的事實,當時 的報紙如此描寫:

我國紅葉少年棒球隊,二十五日奮戰七局,終以七比○,力克強敵日本 少年棒球明星隊。紅葉隊以強勁的實力,擊敗世界少年棒球的一流勁旅日本 代表隊,是我國少年棒球隊擒服外國隊的首次。名震遐邇的紅葉隊,以七比

○懸殊的比數迫使日本代表隊俯首稱臣,證實了紅葉隊的技術與實力達到國 際水準。

(聯合報,1968 年 8 月 26 日:第 3 版)

新聞媒體以「振奮人心」角度敘述並評論,是此時期重要特徵之一。當時主 辦單位臺灣省體育會係透過此邀請賽測試國內棒球實力,考慮未來是否參與國際 賽事(倪仲俊,2009:205),所以報導中的立場其來有因,必須透過對勝利的強 化,建立國人的自信心。

該報導寫道:「紅葉隊以強勁的實力,擊敗世界少年棒球的一流勁旅日本代 表隊」,延續前文所論臺灣對於日本的特殊棒球情感,此時媒體透過重要的社會 事件,再次複述並強化了該立場,即日本之於臺灣亦師亦敵之關係:基於日本實 力堅強的事實,臺灣代表隊被期待著能「挑戰」成功,同文小標題寫道:「胡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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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王志仁 連兩支全壘打 日隊震驚腳步亂啦」,言明日本隊是以被挑戰的姿態迎 戰,才會有出乎意料的震驚。依循日本教導臺灣棒球的歷史淵源,以及勝利是由 日本的偉大而間接被賦予讚賞的論述邏輯,勝利係以肯定日本是「一流勁旅」為 主要的價值論證。

我們可以想見以第一流勁旅的日本少年棒球明星隊,昨日所遇若非紅葉 小將,他們是不會失手的。

(民族晚報,1968 年 8 月 26 日:第 2 版)

臺灣難以脫離崇拜日本之情愫,就算取勝也不出惡言貶低日本,如以下報導 所言:

日本球員對於軟式棒球不習慣也不能適應,……,軟式棒球的球棒,他 們也難於習慣使用,這種不屬於技術問題,但卻限制技術的發揮,影響實力。

(聯合報,1968 年 8 月 26 日:第 3 版)

回應永遠承認中日間的棒球技術鴻溝之論點,紅葉隊七比零的大勝同樣不能 撼動這樣的事實。為日本隊做的檢討在其他報紙亦可發現:《徵信新聞報》認為 關鍵在於日隊不適應軟式球,以及因為日隊投手擅長縱向直球,使得他們的打者 無法掌握紅葉的變化球(徵信新聞報,1968 年 8 月 26 日:第 3 版);《聯合報》

甚至撰寫專文回應,標題為「球有軟硬之分‧棒有輕重之別 中日少棒基本差異 我 隊欲參加國際賽應採世界規則與硬式棒球10」(聯合報,1968 年 8 月 27 日:第 3 版),轉移勝利焦點。相同的媒體報導立場延續至今,以 2013 年天津東亞運中華 隊七局提前完封日本之相關新聞為證。

10 粗體字為原文所使用,強調該句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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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成棒隊竟然在預賽提前 7 局扣倒日本,回溯上次,已是 25 年前的 事情。

……

日本雖然也是業餘社會人成軍,也非最強國家隊,只是陣容戰力不可小 覷,這批日本隊是社會人明星隊。

……

中華隊即使扣倒日本,總教練呂明賜也深知日本隊的戰力水準,仍然是 不可小覷。呂明賜賽後說,「(扣倒日本)是有點意外...其實我們運氣也 蠻好的,幾球落點很有利。」他並告誡選手要步步為營,「驕傲的心態不能 上來,這是兵家大忌。」

(中央通訊社,2013 年 10 月 8 日)

呂總說:「日本投手都在水準以上,賽前情蒐也很完整,這場比賽雖然 領先但絲毫不敢大意,只是沒想到可以贏那麼多分。」

(蘋果日報,2013 年 10 月 9 日)

四十五年後的今日,對日本「大勝」的報導依然寫的含蓄,文中使用「不可 以小覷」、「意外」等字眼描述此事件,並肯定日本隊的實力不因為輸球而有所減 損,足以證明本文所論之特殊情感未因時間而變化,反倒透過大眾媒體的覆誦而 存活著。

統整此事件相關新聞,當時紅葉少棒與日本隊進行比賽,所揭示的意義在於:

(1)以日本隊作為標準,如同考核者般檢驗中華少棒的實力是否達到世界水準,

蘊含著對於日本棒球的尊敬,以及缺乏自信;(2)不願意對抗日本棒球技術精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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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論述結構,反以不適應、未練習為由替日本隊找尋開脫藉口;(3)在勝利狂喜 之餘不忘反思技術細節,除前述關於日本隊的檢討外,亦有針對紅葉隊弱點之論,

將勝利定義於得利於軟式棒球,甚至論及此次勝利不代表可以挑戰世界,還需改 採硬式棒球(徵信新聞報,1968 年 8 月 26 日:第 3 版)。

令人訝異的是,該時期的報紙除了報導勝利之喜悅,還提出相當多技術層次 的討論,這是現今報紙媒體所缺乏的,卻在當時充斥於報導中。

臺灣棒球景觀的發展亦在此刻奠定基礎,美好時光所培養的美好情緒,是我 們一直企圖重溫的。球評曾文誠(2005)在《另一頁紅葉》11一文寫道:

以石當球的苦練精神,曾感動多少台灣人民,那大敗日本「世界冠軍」

的過程,又鼓舞多少台灣人民的自尊心,那萬人空巷的比賽盛況又是激勵多 少台灣少年參與棒球運動的熱情,更別提因為紅葉的勝利,才讓我們有信心 地踏出台灣向外挑戰的一步,也才有爾後三級棒球的狂熱。

我們總是企圖想要複製這些場景,在事隔多年後的今日,那些畫面依然是觀 看棒球的經典,是模仿的對象,1968 年的夏天,紅葉少棒的勝利與媒體的句句 話語,成為我們看棒球的原初印象,是屬於臺灣的記憶。很多時候要的不是打得 對手落花流水,因為那只不過是動人過程後的完美或不完美結局,能夠抓住的,

就是如何去觀看一場棒球,特別是一場國際賽棒球。所謂的向外挑戰,要跨越的 是那段與日本的歷史糾葛,後殖民時代的臺灣極度期望走出日本的給予的壓迫,

球場內的抵抗是我們所以為的途徑,但社會的論述實踐卻總是阻止前行,所缺乏 的是自信也是勇氣。

11 該文章曾經發表於《蕃薯藤》(http://n.yam.com/sports/),但現已移除,經 Facebook(臉書)

訊息詢問原作者曾文誠先生後取得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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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對棒球勝利景觀的塑造與描繪

1969年臺中金龍少棒隊揚威威廉波特(Williamsport, PA),取得世界少棒聯 盟第廿三屆世界少棒賽冠軍,是臺灣首座棒球國際賽事冠軍,深深影響日後臺灣 棒球景觀的養成。此時期相關文獻主要論述棒球與政治力量的關聯性,認為此時 國族主義正式進入棒球場域,金龍少棒的勝利讓政府營造棒球奇蹟之景象,藉由 國族意識凝聚人民,穩定統治地位以面對嚴峻的國際情勢(溫勝智,2004:76;

吳世政,2005:86-87),棒球運動在不安的時局中,振奮起臺灣人心(謝仕淵、

謝佳芬,2003:102)。在特殊政治局勢下,國族主義對臺灣棒球產生影響,從媒 體報導及相關文獻中,可以一窺臺灣棒球是如何發展為今日樣貌。

媒體在此時確立如何敘述棒球新聞,根據倪仲俊(2009:208)所論,各報逐 漸發展出一套共有的模式來處理新聞,即依照選訓、戰情蒐集、比賽具體經過、

球場花絮、現場觀眾與國內觀眾球迷的反應之流程,報導棒球國際賽事。與本研 究蒐集的經典賽新聞文本相互對照,可發現此模式並未有多少改變。而在倪仲俊

(208)所提到的報導內容中,較為特殊的是當時需要報導球員歸來後的歡迎儀 式、官方接見,以及記者和主筆們對於比賽意義的詮釋,不難看出政治力量的介 入。根據當時的報紙,1969 年金龍少棒隊凱旋歸國後的盛況是這樣的:

為讓國人發自內心的歡欣,及對這十四名小國手勞苦功高,為國家在國 外爭取了無上光榮的一番敬意得以表達,歡迎國人到機場迎接小國手,並且 參加遊行行列,及沿途夾道熱烈歡呼,十四名小國手及領隊、副領隊、教練、

管理等十八名,將各乘一部裝飾美觀且在車前寫上名字的無蓬汽車,以便國 人能一睹小國手的丰采。

(聯合報,1969 年 8 月 27 日:第 3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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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員們搭乘吉普車遊行,沿途受到民眾夾道歡迎(謝仕淵、謝佳芬,2003:105),

是當年風光的棒球景觀。社會關注如何迎接小國手們回國,自立晚報在「省市社 會版」撰文標題「怎樣歡迎棒球英雄回國?」,小標「各界明會商,並思藉以促 進全民體育」(自立晚報,1969 年 8 月 25 日:第 2 版),該報導於省市社會版刊 登,以及強調「促進全民體育」,不難看出金龍少棒勝利的政治工具性;數日後 聯合報社論「熱淚贏得小將歸」,將金龍隊的成功定義為成功做好中美國民外交

(聯合報,1969 年 9 月 7 日:第 2 版),這亦是充滿時代背景的一段政治論述。

早在紅葉少棒勝利之時,「接見」就已存在,而金龍少棒時期廣為強化,使 其成為臺灣棒球景觀的特色:

中國青年反共救國團主任蔣經國,曾接見紅葉棒球隊全體隊員,對這些 球藝高超,英勇善戰的小朋友,備加慰勉。

(聯合報,1968 年 8 月 27 日:第 3 版)

嘉義市長許世賢,昨(十二)日贈送廿二支派克金筆,給金龍少棒隊領 隊、副領隊、管理、教練及全體小國手。

(聯合報,1969 年 9 月 13 日:第 3 版)

70 年代所建立起的臺灣棒球景觀不僅是國族主義,亦值得一談的是對於棒 球的共同記憶,的確這些現象是因為國族主義而生的形式化產物,但在時空早已 不復當年的今日,這些形式卻倒果為因的召喚意識形態,勾起使我們沉醉的情感

70 年代所建立起的臺灣棒球景觀不僅是國族主義,亦值得一談的是對於棒 球的共同記憶,的確這些現象是因為國族主義而生的形式化產物,但在時空早已 不復當年的今日,這些形式卻倒果為因的召喚意識形態,勾起使我們沉醉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