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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難新聞攝影的「泛濫成災」與消費展演

第二節、 災難新聞攝影與媒介文化

二、 災難新聞攝影的「泛濫成災」與消費展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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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災難新聞攝影的「泛濫成災」與消費展演

2008 年偉伯斯特新世界辭典編輯,即票選「過度分享」(overshare)為當年 的年度風雲詞,其指的是一個浸淫於科技變革,特別是網路與社群媒體的快速興 起,而促成的分享文化運動,且對社會帶來了激進的改變(Hal Niedzviecki,2009

/黃玉華譯,2012)。Nicholas Mirzoeff(2015)也指出了當代全球網路最顯著的 用途之一,即是創造、觀看和分享傳散各種影像,X 世代小說家 David Foster Wallace 亦曾於 2007 年描述,人們的生活狀態就如同身在一個由事實、脈絡和觀 點所構成的海嘯之中,且人們為了更加地掌握了解一切事物,即以不斷的為這世 界創造、分享影像,使人們藉以觀看世界、了解世界與自己於其中定位的方式

(Nicholas Mirzoeff,2015/林薇,2016),且這同時也意味著似乎永遠都會有新的 照片被分享與更新,人們已習慣此種以一張照片取代另一張照片的規則性改變

(Vilem Flusser,1984/李文吉譯,1994)。

面對社交媒體提供使用者一個善於分享的使用環境,Kramer(2014)即認為,

使用者於社群媒體上的分享行為,除了係自身的情緒所造成的反應外,也會因自 身情緒受他人情緒傳染,而感受到與他人相同的情緒,並在網路上產生集體的情 緒感染現象(Kramer, Guillory & Hancock, 2014;林淑芳,2017),而此種於網路 上因集體的情緒感染,所引起的「過度分享」與「影像氾濫」,亦存在著暫時性的 一窩蜂分享現象與政治性表現。以「黎巴嫩恐攻」(2015.11.12)、「巴黎恐攻」

(2015.11.13)、「土耳其安卡拉恐攻」(2016.03.13)與「比利時布魯塞爾恐攻」

(2016.03.22)為例,社群媒體對於北美與西歐以外地區的恐攻事件均較為忽視,

不論是推文次數(「布魯塞爾」於推特上被提及超過600萬次;「土耳其或伊斯坦堡」

則是220萬次),或是對於分享相關照片,都有著甚大的差異(傅莞淇,2016.03.25;

簡嘉宏,2015.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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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5 年的「巴黎恐攻」,除了臉書發起的相關設置「臉書報平安」與「換 大頭貼默哀」等機制以外,全球各地網友亦紛紛於臉書、推特等社群媒體上,以

「#Prayforparis」(為巴黎祈禱)發文,甚至搭配分享融合艾菲爾鐵塔與 60 年代 和平標誌的「為巴黎祈求和平」(Peace for Paris)圖案(圖 2-4),使全球上萬 名網友瘋傳、分享,造成社群媒體上的洗版現象(自由時報,2015.11.15)。然而,

一名居於安卡拉的臉書使用者James Taylor 即表示:「為巴黎恐攻受害者感到悲 傷是很容易的,為什麼對安卡拉就不是這樣?你們曾為查理周刊發聲,曾為巴黎 發聲,但曾為安卡拉發聲嗎?」(傅莞淇,2016.03.25)。甚至亦有網友於「土耳 其安卡拉恐攻」(2016.03.13)後,製作嘲諷圖文(圖 2-5),並於社群媒體上分 享、傳散。

2-4 :「換大頭貼默哀」與「為巴黎祈福」相關貼文

資料來源:〈當全球為巴黎恐攻罹難者默哀,臉書大頭貼換上紅白藍 時,誰在乎黎巴嫩與伊拉克?〉,簡嘉宏,2015.11.17,取自

http://www.storm.mg/article/74061 臉書執行 Mark Zuckerberg 更換法國國

旗大頭貼照,以表達對法國人民的支持。

為巴黎祈福(PRAY FOR PA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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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土耳其安卡拉恐攻」後之嘲諷圖文

資料來源:〈歐美國家遭受恐怖攻擊 是否獲得媒體與網友較高關 注?〉,傅莞淇,2016.03.25,取自 http://www.storm.mg/article/93862

法國思想家Guy Debord 於 1960 年代提出「奇觀社會」(the Society of the Spectacle)理論,即開宗明義地指出,「在現代以生產方式為主導的社會之中,所 有的生活面向,都以一個巨大的奇觀堆積所展現,直接存在的一切與經驗過的事 物,全都轉化成了一個表徵(representation)」(Debord, 1992/王昭風譯,2006;

郭力昕,1998)。

Debord(1992)更認為,除了我們所處的社會生活由大量景觀所構成之外,

當代社會更是一個被影像所取代的「影像奇觀社會」,且並非單純的只是影像的聚 積與傳播技術製造的視覺欺騙,而是「人們透過影像為中介,所進行的一種社會 關係」(Debord, 1992/王昭風譯,2006;林芝禾,2009;郭力昕,1998);亦即當 代資本主義社會已超越了過去馬克思所面對的資本主義物化時代(生產階段),而

「你們曾是巴黎,你們曾不是安卡拉與伊斯坦堡,而你們現在是布魯塞爾

社會關係」的批判(景觀拜物教)(Debord, 1992/王昭風譯,2006)。

華特‧班雅明(Walter Benjamin)(1936)於〈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一 文中即指出,藉由攝影的大量複製,攝影影像已成為世界真實的替代品,這是一 個因攝影而產生充滿影像的文化現象,我們所認識的世界,即是一個透過影像反 射、複製所塑造的世界,攝影照片不但沒有將真實世界呈現給人類,反而以自身 取代且重新呈現了真實(Vilem Flusser,1984/李文吉譯,1994)。以「911 恐怖攻 擊」為例,許多在場親眼目睹或死裡逃生的人,都形容那經驗是「不真實」、「超 真實」,甚至「像一部電影」,實地身經的大災難,卻像是一種再現(representation); 而對於那些身在他方、並非身歷其境,將之視為新聞般追讀、接收的人們來說,

影像的不斷複製與播送,不再只是單純的紀錄真實,而是日漸的取代真實,似乎 只有被拍攝的影像才是「真的」,而真實經歷、親眼目睹的景象,卻感到極不真實

(Susan Sontag,2003/陳耀成譯,2010)。

林芝禾(2009)於〈消費社會的奇觀顯影-Andreas Gursky 攝影作品初探〉

一文中更指出,影像已是現今商品化社會的主要核心,透過媒介科技與消費社會 的特性,影像的產製與傳散,已是一種資本主義的消費邏輯,影像喪失了其原先 具有多層次、多重意義解讀事件的功能與特性;當代是一個以影像、商品製造和 消費為中心的影像景觀社會,其特色在於消費的是「影像」,而非如過去接受的是 信仰,如今存在的、經驗的、生產的、消費的,無一物不轉換成影像(Barthes, 1980

/許綺玲譯,1997);而當一個社會的主要活動是生產和消費影像,影像本身成 為人們第一手經驗的替代物,且極其有力地決定我們對現實的需求時,即是「現 代社會」的特徵(郭力昕,1998;盧嵐藍,2006;林芝禾,2009;Susan Sontag,2003

/陳耀成譯,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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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亦如同Susan Sontag 所提出,這是一個「重影像而輕真實事物」的時代,

影像的力量現正以非常不同的方式被體驗,影像取代了真實事物,形成了真實存 在,影像奇觀便成為了主導當代社會的趨勢,並使我們所有生活面向與生命經驗,

累積成了各種更巨大的影像奇觀;透過這些生活中大量影像奇觀的展現,使我們 的社會生活看似具有其脈絡性與完整性,但其實卻全面化沖淡了人們直接體驗生 活與經驗真實生命的感受,更使人們偏離自身原有的批判性與創造性,以及主動 參與和進一步實踐對於生活世界的建構,人們對於世界的理解,已然是一個被具 體化與客體化的世界觀,且最終成為了自己生活的旁觀者(Debord, 1992/王昭風 譯,2006;張一兵,2006;盧嵐藍,2006;Susan Sontag,2003/陳耀成譯,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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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災難新聞攝影與集體社會關係

一、 時聚時散的集體共在

黃厚銘、林意仁(2013)將於網路上所形成的一種流動、多變、時聚時散的 群聚現象,稱之為「mob-ility(流動的群聚)」。亦即大量使用者在短時間內群聚 在一起,引發集體情緒的高張催化,繼而呈現暫時的一窩蜂「網路起鬨」、「分享」

行為;且此種行為也具體展現了mob-ility(流動的群聚),結合了「群體性」與「個 體性」的特質。

在「群體性」面向,藉由觀看一張張的災難新聞影像,其在參與起鬨成員(社 群媒體分享者)心中激起一定程度的情緒共感共應,使得這些影像在短時間內經 由大量的分享傳散,於社群媒體上引起關注、討論,甚至達到了洗版的現象。無 論是前述的《敘利亞男童浮屍照》、《巴黎恐攻照》、《布魯塞爾恐攻照》,或是在 2016 年遭空襲,被視為代表著敘利亞內戰尚未結束,且成為了阿勒頗苦難代表的 全球性符號(Omran became the global symbol of Aleppo's suffering):從阿勒頗建 築物廢墟中救出的5 歲小男童奧姆蘭(Omar Daqneesh),安靜地坐在救護車上,

用雙手抹去頭上鮮血的影像(圖3-1)(Daniel Politi,2016.08.20),這些都是在引發 了人們的強烈情緒反應後,短時間內於社群媒體上群聚,以大量分享的方式,形 成「網路起鬨」行為,進而使這些照片引發討論,並且達到洗版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