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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研究結果與討論

第二節 生命故事主題

本節生命故事主題以研究參與者於原生家庭、離家、走入家庭三階段,鋪陳 現今歸返並繭居家中,共四段生命歷程,梳理出形塑各階段樣貌之生命主題,不 同階段間的主題又彼此扣連,適時佐以研究參與者訪談內容,呼應生命主題,彰 顯生命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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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眷村方城─家的意象與自我認同之形塑

(一)家,緊黏的依附

鳳姐的童年敘說完全圍繞在眷村、家庭生活,單純質樸。其中對家人的描述

可見家庭關係之緊密,家人彼此間不擅言語表達情感,逕以實質行動各自為家貢 獻己力,從「做」當中實踐對家的深情與認同。

「老爺常常去學校跟老師請假帶我去看醫生,騎單車去,以前有騎單車就不 錯了,就坐在後面,去大舅那邊空軍醫院,我們家到那邊還有一段路,去那邊看,

看好,拿了藥以後,老爺再把我送回學校。」(1-25)

「和老娘講話就講該講的,要什麼、要幹什麼,沒有必要就不講。沒有和老 娘聊天的記憶,要聊什麼?沒什麼好聊,小孩子聊什麼?老爺的話也是有事才會 講吧!」(2-17)

「阿姨那時候已經在臺北上班了,每次回來都會去城隍廟買蠶豆、花生、還 有納豆、大紅豆…,像二舅喜歡吃花生,就買五十塊的花生一包,那時候五十塊 很大喔!我喜歡吃蠶豆,我們愛吃什麼就買一樣,反正阿姨從臺北回來一定會買 一些禮物!」(1-92)

「後來他(二哥)就去不知道當軍人還什麼,大舅很疼他,就買以前有一種 插電的壺,以前我們上班都用那種,那種就算很好的,就用那個煮水煮蛋給二舅 吃。」(1-57)

鳳姐於父親兄姊對自己的疼愛多所著墨,充分展現外省家庭疼愛子女幼輩的 文化,身為女兒的鳳姐在這個家裡感覺不到所謂的「重男輕女」,甚至父親最疼的 就是鳳姐!正因為在這麼多人疼愛的環境中成長,周圍的人亦時時提醒鳳姐父兄 的疼惜,令鳳姐有種「不能辜負」眾愛的自我督責,堅實地壓迫著鳳姐日後看待 自我、對待自己的方式。

「老爺一定會用電鍋蒸個蛋給我吃或弄什麼,以前,老爺從來沒做過菜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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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舅媽都會說,哎,全家都會說『老爺最疼我』,真的老爺最疼我」(2-43)

「我們家在防空洞那,我怕黑,那路燈沒有燈光,我會怕,老爺就去門口接 我,老娘都會講:『你爸爸才疼小妹,都買她愛吃的菜(方言)!』」(1-397)

「寒暑假的時候阿姨會帶我來臺北住,阿姨那時候沒有孩子,姨父就帶我去 玩,姨父都會給我買新衣服,我最記得以前有個『孔雀行』,專門賣小孩子衣服的,

姨父都會跟阿姨帶我去買,那時候我真的很好命,姨父很疼我,那時候姨父跟阿 姨回家帶我上來的話,都坐三輪車,那時候只有三輪車,沒計程車,姨父就抱著 我,我們三個就這樣子。」(2-11)

「大舅比較疼我,大舅媽有講,她說:『你哥哥最疼就是小雯(大舅三女), 第二個就是妳』,她跟我講好幾次了。」(2-32)

生命早期的經驗,形構鳳姐心中對「家」近乎執著的認同,認為家人間理所 當然共同為了家分工合作、相互扶持、貢獻心力,長上疼愛後輩、晚輩孝順尊長 是天經地義的家庭觀念,無需言語。除此之外,男、女在家庭裡扮演的角色,對 鳳姐而言尤其具備不可悖逆的性別差隔,每個人都應該做好自己「份內」的事!

(二)男女有別

鳳姐的父親隨國軍遷臺後即為退役軍人,在家除了種種菜、養養雞,從不過 問家務;母親則為全職家庭主婦,早年曾裹小腳,行動不便,做起家事辛勞而缺 乏效率,仍緩慢地獨自承攬做不完的家務。此種以性別界定的家庭分工,根植鳳 姐對自我性別角色的認定,母親的家庭位置成為鳳姐最大的夢想。

「以前我想嫁給軍人,很羨慕像大舅媽那樣子,軍人薪水固定,我把家裡弄 好就好啦!把孩子帶好」(3-60)

家庭內涇渭分明的性別界線,延伸至家庭以外的生活。從鳳姐的敘說裡可以 看見其所認知的兩性特質有明顯的差異,男生就是外向頑皮、而女生應該內向乖 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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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我都騎單車,路上有製糖的那種甘蔗,我們學校很多男孩子去偷拔,

拔不起來就不知道拿什麼東西去折就對了,吃起來喀嗤喀嗤,那皮很硬喔!每次 都看到這樣子,騎單車就看到有人在偷摘甘蔗那些,還有拔人家的芭樂啊,我們 女孩子比較不敢,我就是乖乖牌,上學放學、回到家就寫功課」(1-16)

「二舅會和男生去烤地瓜,田裡面割稻子有土還有草一球一球一球的,他們 就把那個弄成像一個一個一個爐子一樣,這樣子裡面就有洞啊!先升火、火升好 再把地瓜丟進去!……」(1-44)

除了男女特質迥異,從鳳姐的早期經驗裡亦可以看出其自幼交友即具備性別 界線的意識,敘說中提到的三段友誼對象皆是女生。

「我跟住在隔壁那個李媽媽的女兒很好,我們兩個會騎單車出去逛。」(1-44)

「後來就跟我們家附近姓周的也很好,他們家三姊妹、一個弟弟,常跟他們 膩在一起,我最記他們家的姊姊,因為他們很早媽媽就死了,她會炒大白菜,沾 辣椒,她就好吃得好高興!」(1-12)

「我還記得名字,她沒有媽媽,她爸就這麼一個女兒。我跟她很好,我記得 跟她一塊放學去過她家一次、兩次,騎單車!她帶我騎單車一起去她家,她爸爸 還很客氣。媽媽很早就沒有了,她很能幹喔!很會做家事」(1-51)

三位友人中即有兩人的母親往生,必須補替母職分擔家務,或許是打從心底 對於向母職看齊的「乖女兒」之深刻認同,吸引鳳姐與同樣「懂事」的女孩們靠 近。

(三)顧家乖女孩

家人對自己的疼惜呵護,鳳姐了然於心;父母在家中的性別分工,鳳姐看在 眼裡,為了回報親恩,為了做一個「好女孩」,最實際的做法就是安分守己,不給 家裡添麻煩;進一步奉獻己力,為家庭分憂解勞,替代說不出口的愛和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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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大舅在南部當職業軍人,家裡什麼我都會幫忙做,反正我就是很乖,

不像你們這麼會跑、跑、亂跑,我都不會,我都待在家裡面幫忙做事,所以大舅 比較疼我」(1-62)

「好像我就是沒有很愛玩這樣子,我很內向,我沒有像人家很愛『唉呀~』(表 喧嘩、活潑),都在家裡面比較多。差不多國中以後,我就會幫忙做家事,因為老 娘纏足,她纏半大小,不是全小的,有的很小,三吋金蓮,她沒有,她比三吋金 蓮大一點,老娘胖胖的,我像老娘。老娘都在家裡面做家事,她纏足不方便,動 作很慢,我捨不得,就會幫忙做家事。」(1-28)

將深厚親情與對家的歸屬化作生活層面的具體照顧,鳳姐以行動實踐「乖」

女孩的自我認同,從回報家人沒有白疼,到體現自己值得被疼。鳳姐樂當一個備 受家人肯定的乖乖牌,然而,生命中每個選擇都必須付出相對的代價,一個「乖」

女孩,必須聽話,聽話意味著隱忍內在真實的想法、甚至感受。鳳姐偶然流露的 任性、倔強,淹沒在「乖」的無垠大海中,不被聽見、不受正視。

「我小時候有一段時間好挑食喔!……我不愛吃,那女孩子我最小,那時候 也不懂,就哭!老爺就哄我,不知道怎麼吃飯我就忘記了」(1-395)

「我的手都好會裂喔!就從中間裂縫一個洞一個洞,好痛!就這樣捧著,好 痛喔!心情又不好,縮著手,就冬天嘛!後來我們不是要幫忙做家事嗎?那我手 裂,我跟二舅才差兩歲嘛!老爺比較疼我,就叫二舅做,二舅就跟我吵架。高中 有一次吵很厲害,我把他的西裝褲給剪了,我很壞!」(1-31)

鳳姐日後生命的主軸不斷圍繞著被疼的渴望、乖順的形象,隱忍壓抑而行。

(四)體弱多病妨礙學習

除內向、乖順等符合傳統女性美德的心理特質,鳳姐的生理狀態亦呼應了女 性弱者的形象,手裂、皮膚長瘡、生理期遲來,必須時常出入醫院,常常請假影 響學習表現,卻也在這些患病、就診的過程中感受父親的疼惜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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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小皮膚不好,就是會癢,它就會爛啊,腳都有疤,以前叫瘡,所以阿姨 每次說:『你從小皮膚就不好!(方言)』老爺常常去學校跟老師請假帶我去看醫 生,騎單車去,以前有騎單車就不錯了,就坐在後面,去大舅那邊空軍醫院,我 們家到那邊還有一段路,去那邊看,看好,拿了藥以後,老爺再把我送回學校。

所以我的功課就沒那麼好,沒上課沒聽哪,一節兩節沒有聽就落了,就跟不上了,

再聽就聽不懂了,我們不像你們現在,有得補習,以前我們哪有錢可以補習啊?」

(1-22)

「我 MC 很慢來,老爺都帶我到處去看病,也花不少錢,就看吃中醫、吃中藥,

我都吃到怕!還有我小時候不是腳長瘡嗎?一直看病我就很多課都沒上,跟不上 嘛!像數學有的沒有學到就…可能自己也笨吧!」(2-44)

鳳姐十八歲以前的歲月完全在其出生的眷村度過,簡樸而封閉。敘說裡出現 的主要人物盡是家人,簡短提及的幾個友伴,後來都斷了聯繫,鳳姐本就安適在 家,對鳳姐而言,家是認同的來源、安全的依歸。父親兄姊呵護備至,鳳姐報以 家務分憂,再獲得家人的肯定與持續地愛護,相較於不擅課業而未能帶來成就,

家庭溫暖的良性循環,令鳳姐盼望能像母親一樣做個全職家庭主婦,全心打理家 務,終身待在安全熟悉的環境。可惜,時代變遷,鳳姐錯過上一輩女性裹腳而足 難出戶的年代,兩性平等的呼聲日益高漲、經濟仰賴工業化的趨勢銳不可擋,時 代的洪流,不得不順勢。

二、離城顧家─勞動與情慾歷險

(一)勞苦女工

童年家的經驗令鳳姐離不開家。家裡人人都疼鳳姐,無奈生長在貧困匱乏的 年代,女兒只能趁出嫁之前,辛勤工作貼補家用。高中畢業,鳳姐自知不擅也不

童年家的經驗令鳳姐離不開家。家裡人人都疼鳳姐,無奈生長在貧困匱乏的 年代,女兒只能趁出嫁之前,辛勤工作貼補家用。高中畢業,鳳姐自知不擅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