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性主播與粉絲專頁美感勞動的協商
第二節 畫界工作：數位環境中的美感勞動協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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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畫界工作：數位環境中的美感勞動協商
然而，除了選擇不經營粉絲專頁這種較為直接的做法外，有經營粉絲專頁的女性 主播如何在經營過程中，保護她們對自己的專業自我認同？經過深度訪談後發現，
畫界工作是她們常使用的方法，將女性主播的身份放在線內，線外的舉動則劃分 為只有他者會做的行為，藉此加強對自己的專業自我認同。藍佩嘉（2008）爬梳 界線理論，說明界線指得是人們用來分類物品、人群、實作或時間、空間等概念 性劃分，而我們在心智層面上，會在日常生活中透過區辨事物來感知世界。因此，
我們需要透過日常生活中各項實作來連結制度上的社會文化分類與腦子裡的認 知圖像，而這便稱為「畫界工作」（boundary work）。本研究在與女性主播對談 的過程中，發現畫界工作常在她們的生活中被運用，透過排外（exclusion）區分 出他者與自己，能使她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產生更多認同。
王泰俐（2015）在《電視新聞感官主義》一書中，透過 Winch（1997）探究電 視新聞與娛樂的文化界線時所提出的畫界工作，進一步針對台灣電視新聞文化空 間進行畫界。她於論述中指出，感官主義在電視新聞所建構的空間文化中蔓延，
且文類之間的界線並非不會變動，而是動態性地不斷變動、撕裂與重組，該研究 也採用了 Winch（1997）分別以認識論、組織結構、功能論、方法論等四種方 法進行畫界探討。Winch 認為，若以認識論來分，有些記者認為自己致力於追 求客觀與真實，因此主張娛樂與知識之間應該有相當嚴格的分野，也就是兩者是 不同的知識種類（kinds）；若以組織結構來分，則新聞和娛樂公司分屬不同的 組織結構，運作結果當然也有所不同；若以功能論來分，則可說主流新聞和小報 娛樂新聞有不同的功能，小報提供了讀者娛樂，主流媒體則提供讀者知識；若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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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論來分，傳統新聞人員重視專業性與播報表現，娛樂新聞則注重娛樂性和舞 台效果，兩者分別利用了不同的方法與工具，透過這樣的畫界，他得出三點分析：
（一）電視新聞／電視娛樂之間的界線，本質上是不同的；（二）這些機構的文 化空間有時候難以歸類，有時候又能明確定義；（三）讓電視新聞和傳統新聞產 生差異的原因，與讓電視新聞與電視娛樂產生差異的原因不盡相同。而 Winch 也發現在畫界過程當中存在難以清楚切割的灰色地帶，但灰色地帶之外，當然也 有本質不相同的部分存在（見圖 6-1）。
圖 6-1 電視新聞文化空間界線的遷徙（Winch，1997；轉引自王泰俐，2015）
而這樣的畫界現象在過去顯現於媒體載具從紙本變動到電視的過程中，現在則出 現在由電視轉移到數位環境中，新聞主播在網路浪潮的侵襲下，也不斷在重塑及 與界線互動。本章將效法王泰俐（2015）以認識論、組織結構、功能論、方法論 等四種面向，來進行女性主播常用的主播／網美、高級裸露／低級裸露、社會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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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社會瀏覽等畫界工作分析，試圖描繪出這些界線之間的本質性差異以及難以 劃分清楚的灰色地帶。
表 6-1 畫界工作分析
分類 解釋
認識論 他們是不同的「種類」（kinds）
組織結構 他們在不同的組織結構下運作
功能論 他們有不同的功能
方法論 他們利用不同的工具或方法
一、主播／網美的畫界工作
女性主播在粉絲專頁上為了保護自己的專業認同，必須與美感勞動進行協商，因 此，她們經常性地使用畫界工作試圖釐清自己的角色。其中一項最常見的畫界工 作便是主播／網美的畫界，在受訪過程中，不少受訪者反覆提及「主播是專業的」、
「主播不是網美」、「主播不是直播主」等，以這樣劃清界線的方式，使得自己 能一面經營粉絲專頁，一面保有對主播的自我認同。過去對於網路美女與網路相 簿的研究中發現，網路上充斥著比基尼、呼之欲出的乳溝或胸部，或以煽情姿勢 拍照的女性照片，這些女體極其誘惑，甚至刻意營造性感的氛圍。這些精心包裝 過的美女們被稱為「網美」，按下快門的瞬間，她們似乎臣服於男性凝視的目光
（張玉珮、葉孟儒，2008）。也許同樣會以美感勞動的影像吸引粉絲，但女性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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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在深度訪談中，常常說起自己與那群「網美」的不同，藉以劃分自己與他者，
在美感勞動過程中力保自己的身份認同：
我不想開直播什麼的，現在太多直播妹了，讓我不想直播，直播 妹就是很 low class，算了不要罵別人。——受訪者 A1
那種專業的義理上，有的時候會覺得有點衝突。比如說網路的主 播他們可能穿得很清涼，然後會刻意的有一點點小性感，然後就 是可以非常嬌嗔的跟粉絲互動。但是我們在電視上不可能這樣，
所以我私底下就算是跟網友互動我也不會這樣。——受訪者 A4
有時候你只是卸個妝你也要直播，或是什麼的。這個其實我並不 欣賞這樣，所以我不會做這樣。只是我覺得主播跟藝人也不同，
就是你們其實還是有一個隔閡在，所以你就是不能那麼綜藝 化。——受訪者 A5
說實在，我真要講一些內心話，我覺得現在的社會，主播變得有 點難做，而且我認為，不管是長官，或是外面的人在看你，已經 有點變成，你是主播還是直播主？我會覺得這個界線已經慢慢變 得很混淆，以前是完全不同的兩個角色，但在現在這個社會，這 個中間的界線好像慢慢被擦掉了。但我必須講，我個人是比較老 派的，我認為主播就是有個形象在那邊，他跟直播主是不一樣的，
甚至你們的目的都不同。直播主有可能是在賣東西，在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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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不認為主播是在賣自己，可是變成是說大家看你的觀點不 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變成這樣子，那長官也會覺得說，要跟 年輕世代接軌，要你去直播，這時候我就會有點 confused，我到 底是主播還是直播主？——受訪者 A7
我沒有在批評任何一個女主播，很多女主播還是經營得很好，很 正派，分享一些自己的作品，但有些還是會⋯⋯呵呵呵呵。就某 某主播，我朋友就會截圖給我，反正就是拍好看的照片，有點撒 嬌這樣，我覺得藝人形象很廣泛，但我個人對主播的界線就是⋯⋯
唉我這樣會不會很保守啊，但我就是想說，當大家都覺得主播只 剩下臉的時候，為什麼你還要去迎合這種想法？你身在這個職業，
不是更應該去維護，去把那道防線顧好，為什麼還要去滿足大家 那種吹捧，讓大家覺得說只剩臉，好像靠臉可以上去，去加強大 家這種感覺？⋯⋯不過你說那條界線在哪裡，哈哈哈，我也不知 道，反正看不爽就是超過，這好像也要看人，人跟人之間的私人 感情，如果說一個主播平常風評就是比較「那樣子」，花邊新聞 比較多，那他今天又 po 一個那樣的照片，就會覺得感覺很差啊，
好像他又把主播這個職業變成網美。——受訪者 B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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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就看到播到一則新聞，就是一個檳榔西施，然後她就是也 每天都會以直播，就是一直跟網友互動，然後什麼短短兩週就一 萬多，暴衝。我想說哇賽，好強喔。因為我覺得粉絲，對、好，
不多說了不多說了。——受訪者 A3
這個世代就是，你有經營就有機會⋯⋯，可能主播把自己放到粉 專，有可能接到一些機會，一些廠商會找來，相較之下有更多賺 錢、曝光或學習的機會，想到這些的時候，會覺得自己是不是活 得太古代了，社群好像可以幫他開啟人生很精彩的一面，自己那 麼懶散好像很可惜。——受訪者 B3
其中，受訪者 A2 更直言，她認為放下這樣的界線包袱，才是真正聰明的做法：
我完全不會管這一塊，有些人有包袱，怕被 judge，但我沒有包 袱，我很入世，我要賺錢，我必須活下去。我讀到研究所畢業有 很大的壓力欸，很多人會問我說，欸這樣應該薪水很好，我都覺 得很尷尬，因為工時很長，薪水又那麼低。⋯⋯我覺得就是要認 清事實，我有個我覺得很厲害的學姊，就是那種包袱很重，⋯⋯
我看她已經兼播好一陣子了，但可能礙於種種原因沒經營粉絲專 頁。其實因為讀書人會有個氛圍說，你創粉絲專頁在那裡 po 美 照是一件很沒有大腦的事情，是一件很不符合知識份子形象的事 情，所以她掙扎到最近才創，像這種人我就會覺得，妳到底在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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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什麼？說穿了妳也是想出名，說穿了也是想賺錢，但身上有那 麼多的包袱，然後到現在才創，妳不覺得，妳到底在幹嘛嗎？我 已經早就認清事實，我那麼早就創了，我已經用這個東西在賺錢 了，可是妳還在那邊。像這樣的人她也會抱怨薪水很少、工時很 長、沒有生活，但妳就是被這些包袱給壓死了啊！——受訪者 A2
受訪者 A2 是相關科系畢業，坦白地表示自己真正想要做的是部落客，並不覺得 自己跟網美有什麼區別，私底下常常穿得很性感的她，說自己只要離開主播台，
就會開始在粉絲專頁上發比較裸露的照片，因為那才是她自己。抹掉界線，她認 為目前的新聞產業並不值得投資，拿到的相關科系文憑只當作是加分，並沒有成 為壓住她的包袱。
二、高級裸露／低級裸露的畫界工作
延續第四章討論過的「性化中的去性化」現象，女性主播明白了解裸露、展現性 感能夠吸引更多粉絲，但她們在身體裸露方面也普遍有一條隱形的界線。除了在
延續第四章討論過的「性化中的去性化」現象，女性主播明白了解裸露、展現性 感能夠吸引更多粉絲，但她們在身體裸露方面也普遍有一條隱形的界線。除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