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聽…他們說故事
第二節 看不見未來的男人 ~ 保爸
~爸爸親像山~
細漢爸爸親像山 看伊攏著舉頭看 大風大雨攏不驚 永遠高高站直那 大漢爸爸親像山 總是惦惦不出聲 想要親近不敢偎 不知伊的心內塊想啥
如今爸爸親像山 日頭西斜影孤單…
（吳念真）
過了快樂、痛苦、歡笑、奮鬥的人生，終歸於平淡，海海的人生…
（保爸手札，2005.01.10）
一、腳踏車店是一家人生活的來源：
臺灣於民國三十八年起開始實施土地改革，而其中三七五減租政策的實行，
讓保爸的父母親原本在鄉下辛苦擁有的農地被政府給徵收。為了維持家庭的經濟 來源，全家只好從鄉下搬進鎮上。保爸的父親為了習得一技之長，他選擇到腳踏 車店當學徒。因為有輕微的小兒麻痺，所以他工作的比一般人更加賣力，後來靠 幾位親人的協助頂下了腳踏車店。當了老闆後的他越是益加地努力工作，保爸的 母親則是負起張羅一家子大大小小事的責任，夫妻倆這樣勉強撐著日子工作，一 間小小的腳踏車店竟也支撐起一家十餘口的生計來源，
「起先我父親就是學修理腳踏車，當人家的工人，修理一段時間之 後，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老闆他說不做了，他要把他的店賣掉，我的父親 很想把店買下來，但是沒有錢，回到鄉下也找不到誰能幫忙，結果找到 他的舅舅，一口答應幫忙，所以這個恩情他們時常提起。因為有買了那 一間修理腳踏車的店，也才有我們現在的子女成長來源。」
（保爸，05.14）
二、我可以唸到高中他為什麼不會讓我唸？
小學後，我知道要認真用功。要考初中時，心裡頭有一個想法：『應 該讀的，我都會了』，我一定考得上。之後考上初工、高工，父母更是 心想事成！
（保爸手札，2005.1.10）
保爸的父親沒有受過什麼教育，在他父親所處的農業社會年代裡，只要能念 到國小就算是不錯了，
「當時鄉下的教育就是，農業社會重男輕女，如果生男的就多一個 人在工作，還可以娶一個老婆進來幫忙，所以當時對教育並不太注重，
除非真的很會讀書，幾個兄弟出錢供應來讀書，所以當時的教育是有讀 書就算不錯了，國小畢業就算不錯了，能讀國中那就相當好了，如果能 讀到高中，那要找工作就相當容易了。國小畢業後13、14 歲就幫忙耕 種或去當學徒。」（保爸，05.30）
在保爸的六兄弟姊妹中，就屬他唸書念得比較好，而保爸的父親也是盡量的 讓他接受教育，
「我們兄弟中我是比較會讀書的人。父母對我的教育也是盡量讓 我唸，因為我有四個姊妹，而我大哥又不喜歡讀書，我比較用功一點，
所以我父親在我國小五、六年級就讓我補習，我父親在當時的年代算是 注重教育的。像我的父親他有六個孩子，如果感覺那個功課不錯就一定 要往上爬，那時大家幾乎都國小畢業，能唸到國中就不錯了，但我可以 唸到高中他為什麼不會讓我唸？」（保爸，05.30）
三、因為大哥的不爭氣，我知道我要潔身自愛：
50 年代是家庭革命之最，哥哥的感情糾紛，使得全家為他的事而 痛苦，甚至賠了許多錢。我為家中之一份子，眼看父母親的操勞、悲痛、
經濟的蕭條、三餐不濟之苦等等，其實是我一生中最不能忘記的事。事 後想想，父母的堅持是錯了，兒子的無能不知道，他們太過於疼愛孩子，
不應該讓他太過於自由。 （保爸手札，2005.1.10）
保爸十歲的時候，和他相差八歲的大哥，因為婚姻問題而時常讓父母親擔 心，
「因為我大哥是長男，他身高一百七十幾公分，長得英俊瀟灑，他 小時候就不想讀書，我父親就叫他待在身邊學習做助手，當繼承人，結 果他差不多十七、八歲的時候就談戀愛，那時候的家庭觀念就是同性的 不能娶，因為隔幾代會產生畸形兒，因為對方女孩子是同性，還小兒麻 痺很嚴重，而且她又沒有父親、又沒有家庭教育，所以極力反對他們結 婚。」（保爸，05.23）
只有十歲的保爸，眼看家裡因為大哥的事，不但賣掉了房子，也將家中唯一 的田地出售，他深知自己必須潔身自愛，不能讓父母親為自己擔憂，
「那時候我已經很懂事了，因為家庭天天因為這些事情在家庭風 波，一、二次不會記得，但是是天天啊！為了這些事情搞得父母親很頭 痛。所以每個人常常聽到家庭的事，你會自己檢討反省，就自己比較自 愛，都會想說父母親相當的辛苦，為了大哥的事把房子也賣掉、把田地 也賣掉。」（保爸，05.23）
保爸說經過三、五年之後，家庭情況比較好轉之後，或許父親是因為對大哥 感到失望，因而轉而將期待放在自己身上，對他的教育也變得比較注重。
四、35 歲得到博士和 38 歲得到博士有什麼差別？
我關心我的兒女，他們知道。我的用心、我的關懷、我的期待…等 等，相信他們壓力也很大！ （保爸手札，2005.01.19）
小時後，保爸的父親對他的教育十分注重，保爸能唸就盡量讓他唸，保爸對 自己兒女要求也是如此。他說只有讀書才會有前途，且會影響到一個人的未來。
他堅持，把每個孩子都栽培到大學。保爸覺得時代在改變，教育程度也在改變，
「我父親以前的水準就是娶一個女的就可以建立一個家庭，沒有受 教育的家庭就是做農、做商人，開一間店，到我這個年代，因為我是讀 高中，我太太也是高中，生活品質提高了。所以兒女的教育，我認為說，
只要能讀到大學，他的生活品質一定比我更棒。人往高處爬嘛，你高中 畢業就是只能嫁到高中水準的丈夫，如果大學畢業，很有成就，嫁得比 你高的人，不但提高生活品質，以後的下一代也會越來越高。」
（保爸，05.30）
由於深受父親的影響，讓保爸體會到教育的重要性，保爸覺得只要小孩子可 以繼續唸就要盡量讓他們唸書，他說成為一位大學生對他們的前途絕對是加分 的，
「所以我對兒女的教育，往前看是因為父母對我的教育也是盡量讓 我唸，我父親在當時的年代算是注重教育的。到我這一代，因為經濟發 展，大家的生活水準已經往上提升，大家不但注重生活品質，也是很注 重兒女的教育，我認為高中已經很普遍了，尤其6、70 年代五專很多，
幾乎每個人都上到五專的程度，我認為自己的孩子並不算太笨，我認為 不是五專的材料，所以我盡量給他們壓力讀大學，我當一個父親的感覺 就是，時代是在進步，我看到我父親以前的水準到我的水準，所以我的 希望就是我孩子的教育一定要盡量栽培，栽培到他沒有辦法為止。」
（保爸，05.30）
對於他的三個女孩，保爸說他沒辦法對於她們的未來幫上什麼忙，
「她們的未來是要靠自己去創造的，我的能力也有限，以前父母親 可以幫忙介紹工作、找一個理想的對象，但是現在找工作沒辦法靠人際 關係，現在都是要去考試，講求實力的。」（保爸，05.30）
他只希望三個女兒能夠按部就班的唸書，就算是她們考不上好的學校，他願 意讓她們補習再考，但他從來未曾想過將來她們會回饋自己什麼，
「人生犧牲一年是沒什麼關係的，以前有一個人說：『35 歲得到博 士和38 歲得到博士有什麼差別？』，這句話我覺得影響我很深，所以，
以前她們考不上我都要求她們再去補一年，再去衝，因為她們也沒辦法 幫忙我什麼。」（保爸，05.30）
五、一場大火，改變我的人生觀：
二十年前的一場大火，改變我的人生觀。為什麼一場不明的火，
會發生在我家？使我歷經別人所不能忍受？官司、金錢及心靈的打
點警惕作用，不能像我大哥什麼事都不管、漠不關心啊！」
（保爸，05.23）
這一場大火，徹底改變了保爸對人生的看法，並非對他人失去信心，他說人 家並沒有欠他什麼，要怎麼去要求別人為自己做些什麼？只是對人生有另一種體 悟罷了，
「這個火災是我人生裡面，經過現在20 年，到現在我仍在陰影下，
這二十年改變我的人生。這個火災完全失去我的一切…，如果人家說得 自閉症，還是憂鬱症，那這個火災是我的主要原因。我們家有六個兄弟 姊妹，但是沒有人體會到，只有我，完全是我自己在解決這件事情，我 們一點人脈都沒有，經過這些事情，又一直告，只有我一個人耶…承擔 那麼多的重任，我真的…沒有一個人幫我，這 20 年來我完全沉淪在這 裡，很少說主動出去，完全失去…。」（保爸，05.23）
保爸在這一場火災裡，他失去了父親、事業，也失去了他一手打造出來的家 及歸屬感。
保爸就這樣連續在法院間奔波了4、5 年，他明白現實社會就是這樣子，不 想再去強求什麼，但縱使精疲力盡他還是不能倒，自己是家庭的支柱，是一家之 主啊，
「我經過這火災的事情成長很多，刺激相當多。到最後就想說吃壞 一點沒關係，我也不想再跟外面接觸，我只想好好守住這個家，只要好 好顧著這家店，小孩子照顧好安全長大就好。所以當時我就比較關注小 孩子的教育。」（保爸，05.23）
後來，保爸淡淡笑著說：
「自從火災以後向我買東西的人，我心存感激啊！因為這個鎮上沒 有人挺我們，但是有些鄉下人挺我們，我感覺鎮上的人都嫌棄我，你還 願意向我買。我只能說有恩必報，有個女人在我父親喪事的時候還來向 我買冰箱，後來她再來向我買東西，就算是賠錢我都願意賣，我心存感 激啊！台語說『吃人一斤，還人16 兩』，我不能白吃啊！以後我就是要 報答人家。我就是『吃人一斤，還人100 斤』」（保爸，05.23）
六、我倒下誰來支撐這個家呢？
我的一生，只有一個希望，就是一個快樂的家庭，但是並沒有達
我的一生，只有一個希望，就是一個快樂的家庭，但是並沒有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