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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父親結婚的當天,

沒有人引領他進禮堂,

只有高貴的孤獨引導他向前,

由於他未曾乞求憐憫,

朋友以為他是個完全的人,

他承受得了一個人孤獨地走。」

(楊淑智譯,1995)

記得小時候,父親習慣會在晚上營業結束之後將我背在背後,沿著自家附 近的商街慢慢地走著,他會一邊嘴裡哼著不清楚的曲調,一邊還慢慢地晃動著身 體,有時遇見熟識的人便停下來聊天,常常在不知不覺中我就這樣靠在父親的背 上睡著,懵懵中只記得父親寬厚肩膀上的溫度和斷斷續續傳來的低沉說話聲。那 時候,父親是我心中的「馬蓋先」,因為家裡不管發生什麼事,他總能用他的厚 實雙手順利將事情解決,我深信這雙牽著我的手是無所不能的…。只是,漸漸長 大之後,這樣熟悉的牽手竟會讓我感到少許的陌生與不自在。

大部份時候的父親是嚴肅的,他對我們幾個小孩子的要求,隨著我們年紀的 增長而越來越嚴格,我們總是盡可能不要和父親有太多的接觸與交談;對於父 親,我們只感到畏懼以及尊敬。我不知道父親的心裏是怎樣的世界,也未曾嘗試 著要走進他的世界裏,他是打不倒的巨人也是不茍言笑的父親。漸漸地…我只知 道父親和我之間都產生了生疏與距離,而我一直以為父親心裏的那一塊會是完整 的。

大四那一年,父親竟在我面前流淚,我愣住了,不能反應,只是詫異的看著 他因為哭泣而抽搐的臉孔,不只是臉孔,他全身都在顫抖…他的肩膀以及雙手…

他用雙手不斷擦拭著臉上不斷流出的眼淚,他斷斷續續地訴說…訴說著我一直以 為他所能夠承受的所有事情…,所以我總是表現得漠不關心,甚至不曾發現父親

隱藏在僵硬笑容裡的落寞…,在那一剎那,我才知道原來父親的肩上所承受的家 庭重擔有多重、內心的恐懼與無奈有多深…,我徒然地呆站在一邊,只覺得手足 無措,雙手卻找不到一個最適合的擁抱方式與安慰,那時…他不是「馬蓋先」、

不是打不倒的巨人,也不是我心中無所不能的父親,他只是一個滿頭白髮、無助 又害怕的父親,一個不知道該怎麼向他人表露情緒的男人,也是我所不認識的父 親。原來,父親也會覺得害怕,也會感到無力感,也會想找人談論他的恐懼、分 擔他的壓力…,只是,他未曾學習過該如何抒發內心真實的情感,於是他跟大部 份的男人一樣,學會將自己的內心世界關閉起來。

由於父親的關係,使我開始思考在這個父權體制的社會中,是不是也在無形 中賦予男性一道無形的禁錮?

在許多傳統男性的成長背景裡,一直背負著男性應該成為一家之主的觀念,

而且要有事業成就的包袱。長久以來,許多男性在自己身上刻劃出一個男性角色 的責任,他們戴上社會要求男性戴上的堅強面具,來自社會上的規範,使得許多 男性不懂得該如何抒發自己的情緒,為了維護所謂的「強者」形象,許多內心隱 藏的苦與痛,他們從未學習該怎麼訴說與表達,在普遍被認為是父權制度下的獲 利者的同時,他們的人性也因為「男性」角色的緣故,而被強烈扭曲了。究竟,

怎樣才算是個男人?男性究竟需要的是什麼?男性長久以來享受了所謂的父權 文化所帶來好處,在有意無意間壓迫、支配、宰制了女性,但是男性在做為「既 得利益者」的同時,是否也相對的付出了什麼代價?或者,誠如劉惠琴(2003)

所言:「性別體制中賦予男性合理追求的位置,但同時也要求男性們為此權位而 拼命啊!」,在女性為自己爭取權益的同時,其實我們也須正視,男性跟女性一 樣都是社會性別體制下受害者的事實,都是同樣受社會角色期待所牽制,此乃為 研究者研究動機之一。

西蒙‧波娃曾說:「女人不是生為女人,而是變成女人的」,王雅各(2003)

認為若套用這句話,則可以說:「男人是變成的」、「女性主義是變成的」、「加害 者是變成的」…。如果女人不是天生的,是形塑而成的,同樣地,男人也不是天

生的,而是社會文化的長久觀念所形塑出來的;一個男人並非生而為男人,而是 經由習得且表現出來的男性特質才成為男人。然而,相對地,男人在了解自己的 痛苦的時候,也必須了解男人自己同時如何在造成身旁他人的痛苦,男性在不斷 壓抑自己的背後又是如何的在壓抑、牽制著他人,因此,在我們肯定男性過往經 驗的同時,並不是單純地回到傳統的男性氣概,也不是回到傳統男性權威的位 置,而是去尋找男性內心潛藏多年、受到壓抑的人生(畢恆達,2004),體悟在 每一位男性生命背後所隱晦共存的權力展現與情感衝突,此為研究動機之二。

基於上述研究動機,本研究試圖從男性研究的觀點,採生命史研究方式探討 以下的議題:

1. 了解時代背景(歷史)脈絡的變遷對男性角色的形塑所產生的影響。

2. 理解男性在角色壓力與個人自我價值實踐的歷程與脈絡下,所產生的複雜情 感。

3. 藉由男性研究,省思既定的文化對男性角色(父親形象)的形塑,從而開拓 男性更多元的發展空間。

4. 理解男性傳統角色的情況下,增進兩性及社會對男性更深一層的認識,作為 未來推動性別平等教育之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