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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氣氛與儀式:

第三節 罪感中的權力面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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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氣氛與儀式:先秦罪感之災疫義涵、身體感知及其權力面向

氣氛的神聖體驗,方可深刻省覺罪惡,進而敬告鬼神、溝通天人,來達到感通修 身以滅罪消愆的目的。換言之,君王尋求解罪的過程,是在齋戒禳除儀式中的身 心相互作用下完成的。70這樣的身體經驗,一方面凸顯了君王面對天降罪罰的贖 罪義涵;另一方面,則透過災疫的罪感論述,來滌蕩身心的不潔,從而在解罪的 過程中啟動道德性的反思。

繞了一圈以後,我們發現從身體感知層面考慮春秋以降的災疫事件,其底層 的依據仍脫離不了深刻的罪感。在罪感的脈絡下,災疫體驗召喚強烈的情感,此 情感又形成強烈的身體感知,於是氣、災疫、身體、儀式氣氛共構互滲成一個感 知場域,71並透過禳除儀式,以溝通天人、轉化身心,使罪感得以經過實踐淨化 的過程,獲得新的存在狀態。連同上節所述,我們已然釐清了「罪-災疫」和身 體思維的基本問題,但這樣的詮釋方式,是否能和中國古代政治的權力結構產生 必然的連繫?若成立的話,此種權力表述的可能性基礎究竟何在?又如何透罪感 論述與禳除儀式達到治教的理想?於是我們乃必須進入最後一個關鍵性論證。

第三節 罪感中的權力面向

在前述有關罪感與儀式氣氛的討論中,我們主要將其論證基礎奠定在身體思 維的連繫上。身體作為文化建構的符碼,72的確反映了氣類感應所共振的罪感體 驗,以及儀式氛圍所產生身心淨化的效果,成為先秦士人思考「災疫-罪感-政 教」關係的重要線索。而近代提倡「新美學」理論的德國學者伯梅,則將氣氛、

70 如泰勒(Edward Tylor)便認為象徵性的淨化儀式,是從消除物質上的不潔,逐漸邁向精神性、

道德性的淨化過程。請參氏著,連樹聲譯:《原始文化:神話、哲學、宗教、語言、藝術和習 俗發展之研究》(桂林市: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5 年 1 月),第 18 章〈儀式和儀典〉,頁 740。

71 對此,山口一郎亦從現象學的觀點指出:「氣不是每次都被封閉在自身軀體內,而是流動地穿 過宇宙的整個本質。在人之間,流動的氣作為交互主體性氣氛的身體間的原立義而向我們顯 現。……一種氣氛持續的流溢,同時與其他的氣氛一起發動,就造成了一種像在兩者之間共 同發動的響應(Echo)。」請見氏著,張任之譯:〈從胡賽爾發生現象學的角度看氣的現象〉,

收入倪梁康等編著:《中國現象學與哲學評論・第 8 輯:發生現象學研究》(上海市:上海譯 文出版社,2006 年 8 月),頁 62-63、65。

72 對宗教人類學家而言,身體作為一個系統,乃是社會文化符號體系的象徵。請參鮑伊(Fiona Bowie)著,金澤、何其敏譯:《宗教人類學導論》(北京市: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 年 3 月),第 2 章〈作為象徵的身體〉,頁 4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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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空間的概念還原到本體論(ontological)的層次加以辯證,73並強調三者 突破身心二元、心物對立,而彼此互滲的本體意義。他說:

氣氛是一種空間,就是通過物、人或各種環境組合的在場(及其外射作用)

所「薰染」(tingiert)的空間。氣氛本身是某物的在場領域,即氣氛在空 間裏的實存。與施密茨的雛形不同,氣氛不是理解為自由飄動的,與此相 反,氣氛是從物、人或兩者的各種組合生發開來而形成的。因此,種種氣 氛不是客觀之物(即不是物固有的特性),但又是物性的,是從屬於物的,

因為物透過其(理解為外射作用的)特性來表述其在場的領域;同時氣氛 也不是主觀之物(如同某種弖靈況態的確定屬性),但又是主觀性的,是 從屬於主體的,因為是透過身體在場而可以感受到的,而且這樣的感受同 時便是主體在空間中的身體式的個人處境。顯而易見,這種物的本體論的 改變,對美學理論是有利的,實存算是一種解放。74

不唯如此,深受施密茨(Hermann Schmitz)身體現象學影響的伯梅,亦指出由 物之開放性所帶來的外射作用,使空間瀰漫著情感的力量。75故從伯梅觀點推進,

相應於儀式氣氛的薰染,一方面可展現對身體教化的積極性;另一方面,對於氣 氛所敞開的空間,則成為我們理解權力操作的基礎。換言之,一旦確立了儀式中 人、物與氣氛的關係,也就為「罪感-權力」的討論打開了一扇窗口。關於這點,

我們有必要從祈禳儀式與罪感空間這一面的牽涉論起。

一、罪與語言:空間的敞開

身體、空間與時間,往往構成了古代禮制與人際關係的文化圖像,神聖及權 力空間結合的表現,同時也是社會秩序的具體反映,並傳達了倫理和道德教化的

73 「顯然在本體論的地位上,氣氛具有不確定性。我們不清楚氣氛究竟應歸於發出氣氛的客體,

或當歸於經驗到氣氛的主體本身,我們甚至不清楚氣氛究竟所處何在。種種氣氛似乎使空間 模糊不清地瀰漫著「情感聲音」(Gefühlston)。」因此,伯梅認為這種氣氛的不確定性,即是 介於主、客體之間的「間地位」。請見伯梅著,何乏筆等譯:〈氣氛作為新美學的基本概念〉,

《當代》第 188 期(2003 年 4 月),頁 11-12。

74 請見伯梅著,何乏筆等譯:〈氣氛作為新美學的基本概念〉,《當代》第 188 期(2003 年 4 月),

頁 20-21。

75 請參賴錫三:〈《莊子》的自然美學與氣氛倫理──與本雅明、海德格、伯梅的跨文化對話〉,

收入劉昭明主編:《2014 第三屆臺灣南區大學中文系聯合學術會議論文集》(高雄市:國立中 山大學中國文學系、宋代文學史料研究室、清代學術研究中心,2014 年 12 月),頁 323-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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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氣氛與儀式:先秦罪感之災疫義涵、身體感知及其權力面向

重要訊息。根據前文「罪-災疫」的論述模式,當逢疾病,卜問病因,而後配合 獻祭以行禳禱,是自殷商以來的儀節觀念。即便西周中葉以降,君王實際參與禱 祝的積極性已不比周初,76但《禮記・禮運》嘗謂「祝嘏莫敢易其常古」,此時 協助君王祈神禱告的祝官,仍可作為我們考察罪感空間的一個特殊視角。《周禮・

春官》釋「大祝」職:

掌六祝之辭,以事鬼神示,祈福祥,求永貞:一曰順祝,二曰年祝,三曰 吉祝,四曰化祝,五曰瑞祝,六曰筴祝。掌六祈以同鬼神示:一曰類,二 曰造,三曰禬,四曰禜,五曰攻,六曰說。作六辭以通上下、親疏、遠近:

一曰祠,二曰命,三曰誥,四曰會,五曰禱,六曰誄。辨六號:一曰神號,

二曰鬼號,三曰示號,四曰牲號,五曰齍號,六曰幣號。

通觀「六祝」、「六祈」、「六辭」、「六號」諸項,涉及各類祝職、祝辭及祝法,其 部分內容實與周代禮制息息相關。首先,從禳除災疫的目的來看,鄭《注》引鄭 司農云:「順祝,順豐年也。年祝,求永貞也。吉祝,祈福祥也。化祝,弭災兵 也。瑞祝,逆時雨、寧風旱也。筴祝,遠罪疾。」前三項為祈福之類的常祭,後 三項應屬祓禳之類的告祭。77當中筴祝尤其特殊,有別於常規祭祀,往往將祝文 書之於簡策,以求遠離罪疾。78其次,就禳除災疫的方式言,當災疫發生時,則 透過六種祈禱告祭之事,以諧和天地鬼神。鄭《注》:「祈,嘄也,謂有災變,號 呼告神以求福。天神、人鬼、地祇不和,則六癘作見,故以祈禮同之。……類造,

加誠肅,求如志。禬禜,告之以時有災變也。攻說,則以辭責之。」由此可見,

對待災疫,不論祈請或辭責,均透過語言活動的形態傳布罪感的氛圍,甚而形諸

76 請參夏含夷(Edward L. Shaughnessy):〈從西周禮制改革看《詩經・周頌》的演變〉,《古史異 觀》(上海市: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年 12 月),頁 339。

77 針對常祭與告祭之禮的相關討論,可參宋・馬端臨著,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古籍研究所點校:

《文獻通考》(北京市:中華書局,2011 年 9 月),第 4 冊,卷 76,〈郊社考九・祀后土〉,頁 2363-2364、第 5 冊,卷 99,〈宗廟考九・祭祀時享〉,頁 3046-3047。清・江永:《禮書綱目》

(臺北市:臺聯國風出版社、中文出版社,1974 年 10 月,據嘉慶十五年婺源俞氏鏤恩堂刊本 影印),卷 45,〈因祭〉,頁 1-41,總頁 558-578。

78 清・孫詒讓《正義》:「筴正字當作『冊』,《獨斷》作『策』,筴即策之俗。……筴祝蓋亦多文 辭,必書於簡策以告神,故特以筴為名。」請見氏著,王文錦等點校:《周禮正義》(北京市:

中華書局,2013 年 1 月,第 2 版),卷 49,〈春官・大祝〉,頁 1986。而事實上,徵諸甲骨卜 辭,已見冊祝之說,並廣泛應用於遠罪疾、弭災兵、冊方伯等儀式當中。請參饒宗頤:〈冊祝 考、冊伐與地理──論工典及有關問題(殷禮提綱之一)〉,收入饒宗頤主編:《華學(第 4 輯)》

(北京市:紫禁城出版社,2000 年 8 月),頁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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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禱」類文辭書體,以表明罪責。79再者,回到禳除災疫的內容上,面對天神、

人鬼、地祇、犧牲、黍稷、玉帛等獻祭對象及物品,通常需配合相應的名號以為 祝辭。80鄭《注》復指出「號謂尊其名,更為美稱焉」,強調名謂使用的莊嚴性,

以使整體儀式渲染虔敬肅穆的神聖氛圍,81故《文心雕龍・祝盟》認為「凡群言 務華,而降神務實,修辭立誠,在於無愧。祈禱之式,必誠以敬」,《禮記・曲禮》

亦謂:「禱祠祭祀,供給鬼神,非禮不誠不莊」,去災解疫、淨化罪惡的目標,遂 能在宗教性的儀式經驗中得以實現。

然就「祝」字初文來說,王國維(1877-1927)認為:「殷虛卜辭祝作 (《殷 虛書契》卷 7 第 31 葉)、作 ,大祝禽鼎作 ,皆象人跪而事神之形。古『禱』、

『祝』二字,同誼同聲,疑本一字。」82故《周禮・春官》釋「小祝」職:「將 事侯、禳、禱、祠之祝號,以祈福祥,順豐年,逆時雨,寧風旱,彌烖兵,遠辠 疾。」《大戴禮記・千乘》:「日、厤、巫、祝,執伎以守官,俟命而作。祈王年,

禱民命,及畜、穀、蜚征、庶虞、草。」83可見祝在祭祀活動中扮演著饗神、告 神的角色,以及其「重報」或「重求」的精神趨向。84因此,在對神祝禱、以耳 通神的傳統中,一旦遭遇災疫大故,禱祠祝告作為一種宗教性象徵的語言符號,

79 鄭《注》引鄭司農云:「謂禱於天地、社稷、宗廟,主為其辭也。」《說文・示部》:「 ,告 事求福也。」然羅新慧辨析「禱」義,認為在多數情況下,「禱」字實作周急之請,側重稟告

79 鄭《注》引鄭司農云:「謂禱於天地、社稷、宗廟,主為其辭也。」《說文・示部》:「 ,告 事求福也。」然羅新慧辨析「禱」義,認為在多數情況下,「禱」字實作周急之請,側重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