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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感如何介入天人關係之思考

第三章 天人與儀式:

第一節 罪感如何介入天人關係之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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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人與儀式:先秦罪感之結構模態及其根源性議題

證的焦點將置於中國「軸心時代」前後的思想變化上,期以透過先秦文明形態的 發展,逐步建立一個透過反思「罪感」而形成的思想架構。5

第一節 罪感如何介入天人關係之思考

殷商乃一崇信鬼神之原始宗教神話時代,由甲骨卜辭的情況來看,上至神靈、

地祇、遠祖,下至征伐、婚喪、生產、禍害、疾病、氣象幾乎無事不卜,然其祭 祀卜問之目的,則大抵歸根於「求福」和「禳祓」的思考上。6不僅如此,從考 古器物推證,大量禮(祭)器、玉器的出現,亦可見商人留有巫術宗教性儀式氛 圍的痕跡。7伊利亞德(Mircea Eliade,1907-1986)論及初民的宗教心態時,曾 認為對蒼天的注視、驚嘆與祝禱,最容易喚起他們神聖的宗教經驗。8然而,絕 地天通後,天人斷裂,樂園不再,人們遂只能透過象徵世界中心之「宇宙軸」(axis mundi)作為連接聖俗二界、交通天地的管道。9

基本上,這樣的管道形貌非一,或以柱子,或以梯子,或以藤蔓等形式出現,

但最常出現的形式當為「宇宙山」或「宇宙樹」的圖像。10「宇宙山」姑且不論,

5 雅斯貝斯(Karl Jaspers)嘗提出「軸心時代」來解釋 800B.C.到 200B.C.間的世界主要文明之發 展。請參氏著,魏楚雄、俞新天譯:《歷史的起源與目標》(北京市:華夏出版社,1989 年 6 月),第 1 篇〈世界歷史〉,第 1 章〈軸心期〉,頁 7-29。而派深思(Talcott Parsons)則以「哲 學突破」(philosophical breakthrough)來形容這樣的文明特色。請參氏著,章英華譯:《社會的 演化》(臺北市:遠流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1991 年 6 月),第 4 章〈歷史帝國──社會與其 正當性文化體系的更進分化〉,頁 89-122。

6 請參具隆會:《甲骨文與殷商時代神靈崇拜研究》(北京市: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 年 12 月),第 3 章〈甲骨文所見的祭祀〉,頁 105-275。

7 請參張光直:〈談「琮」及其在中國古史上的意義〉、〈從商周青銅器談文明與國家的起源〉,《中 國青銅時代(第二集)》(臺北市: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90 年 11 月),分見頁 67-80、113-130;

林巳奈夫著,楊美莉譯:《中國古玉研究》(臺北市:藝術圖書公司,1997 年 7 月)。

8 請參伊利亞德著,楊素娥譯,胡國楨校:《聖與俗:宗教的本質》(臺北市:桂冠圖書股份有限 公司,2001 年 1 月),第 3 章〈大自然的神聖性與宇宙宗教〉,頁 161。

9 請參伊利亞德著,楊素娥譯,胡國楨校:《聖與俗:宗教的本質》,第 1 章〈神聖空間與建構世 界的神聖性〉,頁 71-114;耶律亞德著,楊儒賓譯:《宇宙與歷史:永恆回歸的神話》(臺北市:

聯經出版事業公司,2000 年 6 月),第 1 章〈原型與反覆〉,頁 9-13;伊利亞德著,晏可佳、

姚蓓琴譯:《神聖的存在:比較宗教的範型》(桂林市: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8 年 8 月),

第 10 章〈聖地:神廟、宮殿與「世界中心」〉,頁 346-361。

10 請參伊利亞德著,楊素娥譯,胡國楨校:《聖與俗:宗教的本質》,第 1 章〈神聖空間與建構 世界的神聖性〉,頁 86-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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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高百里的「扶桑」(若木),11可以算是中國古代頗負盛名的「宇宙樹」。在殷 商桑樹的記載中,便有一條與罪感極為相關的文獻值得我們留意:

湯自伐桀後,大旱七年,洛川竭,使人持三足鼎,祝於山川。曰:「慾不 節耶?使民疾邪?苞苴行邪?讒夫昌邪?宮室營邪?女謁行邪?何不雨 之極邪?」殷史卜曰:「當以人禱。」湯曰:「吾所為請雨者民也,若必以 人禱,吾請自當。」遂齋戒,剪髮,斷爪,以己為牲,禱於桑林之社。曰:

「唯余小子履,敢用玄牲,告於上天后土。」曰:「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朕躬有罪,無及萬方。無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傷民之命。」言未已 而大雨至,方數千里。12

滅夏建商之初,連年大旱,13為求國泰民安,成湯自為犧牲,禱雨桑林,祈求止 旱,終而降雨,成為後世「湯行仁義,敬鬼神,天下皆一心歸之」的美談。14實 際上,此一事件明白透露出商王作為神人媒介、自任巫祝的關鍵角色。由甲骨刻 辭所載:「〔辛〕丑卜,貞□不雨,帝□隹 〔我〕」(《合集》10164)、15「辛卯 卜,烄 ,雨」(《屯南》148)、「戊子卜,何,貞王 , 雨」(《合集》27843)、

「乙卯卜,王 雨于土」(《合集》34493),更可知商代遇旱求雨、舉行焚祭是一

11 《山海經・大荒東經》:「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搖頵羝,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葉如芥。

有谷曰溫源谷。湯谷上有扶木。」晉・郭璞指出「扶木」即「扶桑」,清・郝懿行則認為「扶 木當為榑木」,又謂「《說文》云:『日初出東方湯谷所登榑桑,叒木也。』即此,叒通作若。」

請見清・郝懿行箋疏,范祥雍補校:《山海經箋疏補校》(上海市: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年 8 月),卷 14,〈大荒東經〉,頁 341。至於扶桑高度,又有數說,均可見古代桑木高聳巍峨的 形態。如《神異經》:「東方有桑樹焉,高八十丈。」《玄中記》:「天下之高者,有扶桑無枝木 焉。上至於天,盤蜿而下屈。」「岱輿之山,上有扶桑之樹。樹高萬丈。」

12 請見徐宗元輯:《帝王世紀輯存》(北京市:中華書局,1964 年 6 月),〈殷商第三〉,頁 64-65。

須知,《輯存》內共有 6 條相關之文獻,此處因不致嚴重影響文義,故擇錄較完整之段落,以 資討論。而此事又見於傳世文獻,如〈商書・湯誥〉、《論語・堯曰》、《竹書紀年・殷商成湯》、

《墨子・七患、兼愛下》、《荀子・大略》、《呂氏春秋・順民》、《尸子・君治》、《淮南子・主 術、脩務》、《論衡・感虛》、《說苑・君道》等篇,可證此為一傳抄文本而非口頭傳說。至於 不同文本所偏重的思想表現,請參艾蘭(Sarah Allan)著,楊民等譯:《早期中國歷史、思想 與文化(增訂版)》,第 6 章〈《尚書》一段散佚篇章中的旱災、人祭和天命〉,頁 173-201。

13 此旱期有五年、七年、九年之說,請參黃暉:《論衡校釋》(北京市:中華書局,1996 年 11 月),

第 1 冊,第 5 卷,〈感虛第十九〉,頁 246;陳奇猷校注:《呂氏春秋新校釋》(上海市:上海古 籍出版社,2002 年 4 月),上冊,卷第 9,〈季秋紀第九・順民〉,頁 487。

14 語出〈吳內傳〉,請見李步嘉校釋:《越絕書校釋》(北京市:中華書局,2013 年 5 月),卷第 3,頁 84。

15 請見曹錦炎,沈建華編著:《甲骨文校釋總集》(上海市:上海辭書出版社,2006 年 12 月),

卷 4,頁 1230。本章所引甲骨釋文皆據該書,以下將直接標示著錄或合集號,不另列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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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人與儀式:先秦罪感之結構模態及其根源性議題

種普遍的儀式現象,並同時反映巫者通神的政治形態。16

不過,在這樣特殊文化情境之中,卻浮顯了一個相當值得探討的焦點,此即 湯所承攬的罪責內涵裡,會觸及到有關天人交通的議題。如果我們能理解湯禱桑 林所展示之儀式性和社會性的整體結構,底下幾個關鍵的問題未嘗不可解決。首 先,心懷罪感的湯為何選擇禱於桑林?其次,祈雨儀式的具體環節為何?再者,

在湯罪己的過程中,究竟是透過何種方式與天溝通?

一、通天之路:桑社聖地

第一個問題很切要,也很容易讓人忽略。在「日不落」的殷商帝國裡,「扶 桑」的意象明顯是太陽神話的映射。17而觀古代文獻所描述桑林之所在:「桑山 之林,能興雲作雨也」(高誘注《呂氏春秋・順民》「湯乃以身禱於桑林」語)、18

「燕之有祖,當齊之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有雲夢也,此男女之所屬而觀也」

(《墨子・明鬼下》)、「武王守殷常祀,相奉桑林」(《呂氏春秋・誠廉》)、「黃帝 自窮桑登帝位,後徙曲阜。少昊邑於窮桑,以登帝位,都曲阜。顓頊始都窮桑,

徙商丘」(《帝王世紀》)、19「軒轅氏作於空桑之北」(《路史》),20昭然可見桑林 不僅具有神秘、感生的神話屬性,更是古代帝王、聖人或英雄所居(生)之地,

又可作「空桑」、「窮桑」等名。21

16 有關商代巫和巫政發展的討論,可參陳夢家:〈商代的神話與巫術〉,《燕京學報》第 20 期(1936 年 12 月),頁 535-536;張光直:〈商代的巫與巫術〉,《中國青銅時代(第二集)》,頁 41-65;

白川靜著,加地伸行、范月嬌譯,黃錦鈜校:《中國古代文化》(臺北市:文津出版社,1983 年 5 月),第 5 章〈巫祝的傳統〉,頁 116-147;David N. Keightley, “The Religious Commitment:

Shang Theology and the Genesis of Chinese Political Culture,” History of Religions, Vol. 17, No. 3/4, (Feb. - May, 1978): 212-213.

17 《楚辭・九歌・東君》:「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山海經・海外東經》:「下有湯谷。

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山海 經・大荒東經》:「有谷曰溫源谷。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於烏。」《淮南 子・天文》:「日出於暘谷,浴於咸池,拂於扶桑,是謂晨明;登於扶桑,爰始將行,是謂胐 明。」《淮南子・地形》:「立登保之山,暘谷、榑桑在東方。」

18 請見許維遹著,梁運華整理:《呂氏春秋集釋》(北京市:中華書局,2009 年 9 月),〈季秋紀 第九・順民〉,頁 200。

19 請見徐宗元輯:《帝王世紀輯存》,〈自皇古至五帝第一〉,頁 13。

20 請見宋・羅泌:《路史》,收入耿素麗、南江濤編:《先秦史研究文獻三種》(北京市:國家圖 書館出版社,2013 年 10 月,景印清嘉慶 6 年酉山堂藏版),第 3 冊,〈前紀第七卷〉,頁 537。

21 以上有關「桑」所觸及的多重文化面向,論者甚多。或如葛蘭言(Marcel Granet)、康德謨(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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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認清古代有這麼一個桑林神話傳說以後,便不難發現桑林作為古代社 祭的場所,同樣也是一個特定的神聖空間結構,代表著古代政治社會、宗教活動 的核心象徵。22基本上,社之風土性取決於它所選擇的樹木,社樹遂帶有各地的 特殊性格,且往往具有權力與階級化的特質。23然從前文所謂「宇宙樹」的觀點 考量,我認為湯之所以到桑林罪己的原因,乃在桑作為殷之社樹所具有通天功能。

且先看下列相關文獻:

昔者虞夏、商、周三代之聖王,其始建國營都日,必擇國之正壇,置以為 宗廟,必擇木之脩茂者,立以為菆社。(《墨子・明鬼下》)24

諸侯受命於周,乃建大社於國中。其壝東青土,南赤土,西白土,北驪土,

中央釁以黃土。(《逸周書・作雒》)25

王來紹上帝,自服於土中。(《書・周書・召誥》)

Kaltenmark)從繁殖、情慾等主題進行辯證;或如出石誠彥、水上靜夫嘗從字、詞源的角度著 手分析。相關討論,可參桀溺(J. P. Dieńy)著,張本、黃曉敏譯:〈牧女與蠶娘──論一個中 國文學的題材〉,收入錢林森編:《牧女與蠶娘:法國漢學家論中國古詩》(上海市:上海古籍 出版社,1990 年 6 月),頁 167-179;陳炳良:〈中國古代神話新釋兩則〉,《神話・禮儀・文學》

(臺北市: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85 年 4 月),頁 1-10;張強:《桑文化原論》(西安市:陝西 人民教育出版社,1998 年 9 月)。

(臺北市: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85 年 4 月),頁 1-10;張強:《桑文化原論》(西安市:陝西 人民教育出版社,1998 年 9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