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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金銀天狗》的音字研究

第一節 音韻研究

一、 《金銀天狗》的用韻狀況

傳統戲曲的句式,有如古典七言詩的七字一句,也有如詞的長短句,但其押 韻形式與古典詩最大的不同,在於以四句全押為主,古典詩第三句不押的情形,

在戲曲中反而是「破韻」。除了四句全押及第三句不押的「三一」的情況外,也 有「二二」押的,即前兩句一韻、後兩句一韻,但這在戲曲中多半是不得已而為 之的情況。若為長篇曲詞,換韻則相當自由。

歌仔戲的曲詞多以七言為主,但「都馬調」、「雜唸調」多使用長短句。曲詞 亦可自由加襯字,襯字有時為完整句子的必要成分,有時僅為演員為了便於演唱 而加。而除了曲詞之外,早期歌仔戲的對白,也常常以「四句聯」的形式出現,

也就是以七言四句為單位,不搭配曲調,單純的戲劇對白,但卻也要求全部押韻。

拱樂社撰寫歌仔戲劇本的模式,是早期歌仔戲發展中的特例,在「幕表戲」

(此為華語的講法,在台灣閩南語中稱為「做活戲」)的表演形式下,演員經過 經年累月的訓練,大多能夠隨口唸出押韻的四句聯,若押韻押得漂亮,又能少有 用來搭配的贅語,甚至引用傳奇演義、民間傳說等典故,則會被稱讚為「有腹內」。

《金銀天狗》作者陳守敬亦為演員出身,且其時代較早,比起後起具有編撰「新 劇」經驗的作者,劇本中不押韻的念白反而佔少數,以致幾乎全篇材料皆可做音 韻分析。其語言固然以臺灣閩南語為主,但有些曲調卻要搭配官話,如紹興調及 黃梅調,有些則直接演唱京劇或北管的曲式,如搖板、扑子連彈。

押韻與否的標準有嚴有寬。漢語的音韻結構為CMVE,即聲母、介音、主要 元音、韻尾,C 與 MVE 又可相對稱為聲母及韻母,同時有超音段的成分「聲調」,

而在臺灣閩南語中,主要元音又有鼻化與否的區別。押韻最理想的狀態是聲調不 計而MVE 全同,從材料中又可以發現通常不把元音的鼻化與否當成押韻條件。

第二種押韻情況是主要元音與韻尾相同,介音不同,這還算押韻。若連韻尾也不 同,就是破韻了。《金銀天狗》的押韻狀況符合最理想押韻的數量相當多,押韻 越是嚴謹,我們就越能有明確的標準去做音韻的利用。

二、 從押韻分析材料的方法

這些大量押韻的材料,為幾乎全為漢字書寫的劇本,提供了許多音韻線索。

部分歌仔冊研究成果中,會將其押韻狀況做分析,統計押韻比例,或者觀察其押 韻狀況。然不論歌仔冊或戲文,皆難免有破韻的情形,本文不企圖觀察哪些韻可 通押,而各韻腳使用的比例,又與該韻所含字數及字詞頻有關,即便做出統計,

也要與其他材料做比較才有意義。故本文對於押韻材料,主要著眼於如何利用韻 腳得到音、字訊息,分為三部分:判定音義、推測用字、變析方言差。

(一) 判定音義

閩南語中有豐富的文白異讀,部分詞彙僅能使用文讀或僅能使用白讀,部分 詞彙則有文白通用的現象。對創作者來說,同一字有文白讀兩種選擇,在押韻時 自然增加了自由度,而對讀者來說,其他韻腳的音讀,則反過來提供文白皆可的 字應唸成文讀或白讀。例如「行」字,文讀hîng、白讀 kiānn,多數情況是較接 近書面語的詞彙用文讀hîng,接近口語則用白讀 kiānn,但有時候又不那麼絕 對,兩音皆可,若我們單獨看「難行」一詞,大概會認定應該讀為lân hîng,但 在此段中:

好嘴哀求朋友兄,乎阮好嘴來孤成,一錢分阮恰有影,同情失明路難行。

兄hiann、成 tsiânn、影 iánn 都是 iann 韻,所以我們知道這裡的「行」應 讀kiânn,甚至可以進一步推測,若行要讀成 kiânn,則「難」字也可能是訓用,

應為表示「難以」的「惡」(oh)。

另一個例子是「路用」(有路用、無路用、啥路用),此處的「用」字讀作文 讀的或白讀的幾無分別,就必須完全依靠韻腳來判斷了:

身居一國的宰相,怎樣如此無天良,這款貪心省路用,靠你官高敢行兇。

由於相siòng、良 liông、兇 hiong 都是 iong 韻,因此我們可以知道這裡的

「路用」要讀lōo-iōng。又如:

胎膏好了尚討棟,素秋最愛你玉郎,到者條件真好講,再閣甲我來洞房。

見景傷情目科紅,看因雙雙入洞房,運命這款來戲弄,創治薄命的花欉。

「洞房」可讀tōng-pông 也可讀 tōng-pâng,第一段由棟 tòng、郎 lông 可 知講讀kóng、洞房讀 tōng-pông,第二段由紅 âng、弄 lāng、欉 tsâng 可知洞房

讀tōng-pâng,同一詞彙呈現兩種不同的音讀。

除了文白讀之外,有時候一個字也有可能有不是文白對應的「異讀」,通常 一字異讀會各自負擔不同的語意,但也有可以通用的情況,最典型的例子就是

「講」的kóng、káng 兩讀,一般的「說」之意多讀 kóng,而 káng 常用在「相 互交談、聊天」,但在押韻的使用中,卻又常見其自由使用的狀況,如:

囝仔治個亂主講,叫伊相命那有通,不通聽伊恰討棟,我卜緊來尋親堂。

賴我做賊真極空,阿三不是許號人,恁要斟酌聽我講,有事者能入恁房。

第一段由通thong、棟tòng、堂tông可知「講」讀kóng,第二段由空khang、

人lâng、房pâng可知「講」讀káng,其語意並沒有明顯的區別,兩音置換也完 全適合,但參照韻腳,便可以知道他們分別應該讀什麼音了61

(二) 推測用字

由於歌仔冊、歌仔戲劇本等閩南語文獻,經常有大量的口語詞,往往不明其 字源或詞源,無法書寫其本字,而又兼之作者找不到同音字,往往會有些天馬行 空的借字方式(詳如本章第二節),如果該詞的出現頻率不高,或者為作者自己 創造的比喻與說法,便很難由字面直接理解其義,需要依靠各種方法加以揣測。

訓讀可有不同的對應字,如「呆」字同時用於表示bái 與 pháinn,借音又不一 定精準,還加上作者原本就寫了錯字、別字,或者負責繕打的人員出錯,種種因 素使得許多語句難以判斷。這時,若該字為韻腳,在《金銀天狗》這種押韻較為 嚴謹的材料中,我們便能夠依靠韻腳來斷定其韻尾,自然縮小的猜測的範圍。如:

兵士卜將你刣死,帶隊九門提督伊,介再天狗來救你,無你性命報水彼。

「報水彼」一詞從字面上難以理解其義,但由死、依、你可知借「彼」字(或 打錯字)所代表的某字為i 或 inn 韻,有了這條音讀線索,加上比較不會出錯的

「水」字,以及整段的意思,我們便可進一步推測「水彼」可能是打水薸兒的

「tsuí-phi」,「彼」字可能根本是「波」字之誤,作者本意是要用訓讀的方式寫

「水波」,來表示「tsuí-phi」。

       

61  雖然「通」也可以讀thang,但在這裡的「那有通」中,就只能讀thong,這種異音可別義的狀 況不需要依靠韻腳,在詞彙本身就可判斷。 

(三) 辨析方言差異

臺灣閩南語仍保留了移民時期來自中國閩南的各種次方言差異62,在臺灣發 展得越久,各方言口音自然出現程度不一的競爭與融合。然時至今日,藉由方言 調查,我們知道當前的臺灣各地仍保留了這些差異,由韻腳便可觀察到。反過來 說,如同文白讀一樣,在「漳泉濫」的發展中,方言差異也提供了創作者在押韻 時更多的選擇,一個字義有兩種字音可供配合韻腳使用。在《金銀天狗》中,藉 由韻腳也可以觀察其方言差異的情況,以做、血、去三字為例:

1. 做

偏泉腔讀為tsuè,偏漳腔讀為 tsò,全文有 33 句以「做」結尾,其中 6 句 為非押韻句,此外僅有3 句押 o 韻讀為 tsò,如:

你敢不是提督嫂,人人叫你是歪尾桃,只號生意你也有做,是你□氣者□會 著。

其餘全押ue 或 e 韻讀為 tsuè,如:

愛死免驚無鬼做,小可甲你來交陪,你也不免閣怨切,死日介到是恁衰。

臨伊按君治呢做,隨時變甲者連回,甘願擔菜出來賣,穿甲一雙破布鞋。

你的文章若許畫,老漢店者來出題,詩詞店者來取做,以文會友相交陪。

2. 血

偏泉腔讀為huih,偏漳腔讀為 hueh,文本以血字結尾者僅一處有押韻,表 現為偏泉腔:

這不但是卜甲格氣,朝工變弄乎伊帶疑,得卡卜變甲乎短命吐血,者知別人 失戀的傷悲。

3. 去

偏泉腔讀為khù 或 khìr,偏漳腔讀為 khì,此字的表現則多數押 i 韻,但也 有少數表現偏泉腔的例子,如:

賤人通奸敢害夫,閣敢刣死子身軀,今日便宜放伊去,不著宏笑咱是牛。

       

62  相關研究詳見洪惟仁(1992、2003)、張屏生(2007)等。 

夫、軀、牛皆為u 韻,可知此處的「去」讀 khù。

韻腳可以協助我們變析材料,《金銀天狗》除唱詞外,唸白也多以四句聯的 方式呈現,又少有破韻的情形,使得韻腳的作用更為顯著了。

三、 方言差的類型簡化

方言差異除了在韻腳中可以看到之外,也可由借音字的分析中窺出端倪。上 節僅就韻腳比對的方式說明,本節以借音字的角度切入。在分析方言差異之前,

應先將方言差「類型化」。文本其實不能呈現音讀,僅能提供音讀線索,我們是 透過掌握部分比較沒有疑慮的音字,來推測其他可能產生變異的音讀,也就是 說,這裡對方言差異的推測是相對的,而非可得知其絕對的音值。既為相對值,

將差異「類型化」則為事前準備工作。我們先將臺灣閩南語的主要幾個方言差異 離析出來,再用類型化之後的結果來觀察材料。

臺灣的移民以閩南漳州、泉州為最大宗63,在描述方言差異詞,亦多以「漳 腔」、「泉腔」稱之,而事實上,臺灣閩南語的這兩種「腔口」早已與漳州話、泉 州話有一定差距,在臺灣產生競爭、融合與變異,產生專於於臺灣的語音特色,

故有「臺灣閩南語」之稱。福建廈門為一港口都市,亦有分別來自漳、泉的語音 在此融合,其漳泉競爭與融合的情況,和臺灣閩南語有不同的選擇和發展,不同

故有「臺灣閩南語」之稱。福建廈門為一港口都市,亦有分別來自漳、泉的語音 在此融合,其漳泉競爭與融合的情況,和臺灣閩南語有不同的選擇和發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