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歌詞翻譯裡的音樂特質
第一節 韻腳
中文用韻的歷史悠久，在《詩經》這本最為古老的詩歌總集中，這些可以詠唱的 民間歌謠基本上皆有韻。用韻的主要目的是為了透過押韻將渙散的聲音連絡貫穿 起來，成為一個完整的曲調（朱光潛，1994，頁 219），用上了韻，即構成了歌 詞本身的音樂特質（陸正藍，2007，頁 173），也幫助聽者記憶，易於傳唱。實 際上，多數傳唱的歌曲也都有用韻。但詩與歌是否一定要用韻，則多有爭論，陸
正藍（2007）認為現代歌詞對於押韻與否的彈性很大，對韻的追求並不嚴格，像 是ㄣ韻與ㄥ韻通押、沒有遵循起碼的雙句押韻等，雖顯混亂，但很少有人覺得如 此疏韻會使得歌詞失去了與歌曲相應的能力（頁 177），像是 1946 年發表的〈望 你早歸〉這一首台灣歌謠，那卡諾寫作的歌詞並未用韻，詞句長度也有長有短，
並不工整，不合當初寫詞的一般規範（杜文靖，2005，頁 164），但這首歌卻大 為流行，多年傳唱不墜，亦可見得用韻與否並非歌詞寫作的必要因素。
在此將分析各譯者用韻與否以及各譯詞押韻的狀況。押韻意指當歌詞末尾的 最後一個音節的音素按一定的規律，與另一詩行的最後一個音節彼此相合（薛 范，2001，頁 80）。在中國詩歌裡，韻會安排在句末，因為句末皆是意義與聲音 較大的停頓處，因此押韻又稱押韻腳（周碧香，1998，頁 113）。韻腳的判斷，
林香薇（2008）提出了三個依據準則，其一為詩句末字所屬的韻母也出現在其他 詩句末字處，其二為若出現在不同段落，或是同一段中相隔三句（含）以上且中 間有其他韻腳者則不為韻腳，其三為如出現在不同段落，但出現的行次有規律 性，則亦可視為韻腳（頁 2）。要判斷韻腳前，首先還須分行分句，行句基本的 判斷原則為有句逗處為行句所斷之處，如遇拍子較長處以及樂曲停頓處，亦可視 為應入韻處（劉祐銘，2010，頁 64–65）。除了同韻母處為韻腳，有些語音相近 的韻轍亦可通押。劉祐銘（2010）所整理之可通押的韻包括有：
- ㄤ、ㄢ、ㄨㄢ
- ㄧㄢ、ㄩㄢ、ㄝ、ㄟ - ㄛ、ㄡ、ㄨㄥ、ㄩㄥ、ㄥ - ㄣ、ㄨㄣ、ㄥ
- ㄨㄥ、ㄩㄥ、ㄥ
- ㄧ、ㄩ、ㄧㄣ、ㄧㄥ、ㄩㄣ
在十三轍中，空韻（ㄓ、ㄔ、ㄕ、ㄖ、ㄗ、ㄘ、ㄙ）與ㄧ、ㄩ、ㄦ同屬「一 七轍」，可放在一起押韻，劉祐銘表示在其分析的國語流行歌曲中並不見此通押 現象，故未列在上述通押的韻裡。本文仍將空韻編入通押之列，再依薛范所提ㄦ 韻通常不與其他韻通押的規則（頁 84），將空韻所屬的通押調整為空韻與ㄧ、ㄩ、
ㄧㄣ、ㄧㄥ、ㄩㄣ可通押。各譯詞的押韻狀況標註於附錄一中，同韻者以相同字 元框線標出。
在用韻的類型上，林香薇（2008）分有八種，分別為 1、全詩主要押一個韻，
間或夾雜其他韻腳，用韻不整齊；2、一韻到底，偶有少數例外；3、前幾段一韻，
末段另起一韻或兩韻，偶有例外；4、前面幾段一韻，偶有例外，末段則不押韻 或押韻較不規律；5、兩段夾雜，沒有一定的規律；6、前一段一韻，後幾段一韻；
7、一段一韻，偶有例外；8、奇數段落一韻，偶數段落一韻（頁 3–5）。本文依 所分析的譯詞狀況，將用韻類型依整齊、規律性由高而低排列，調整為下列十三 種：
- 一韻到底
- 兩段同韻，另一段整段押另一韻 - 一段一韻
- 一段一韻，其他段落有段落中換韻 - 整首主押一韻，其中有段落夾雜他韻 - 整首主要押一韻，所有段落皆夾雜他韻 - 各段落副歌前同韻，副歌另一韻
- 各段落皆有相同兩韻交雜
- 兩段兩韻交雜（有交韻），其他段落有段落中換韻 - 有段落整段同韻，其他段落主要押一韻，夾雜他韻 - 有段落整段同韻，其他段落有段落中換韻
- 有段落主要押一韻，夾雜他韻，其他段落有段落中換韻 - 各段皆有段落中換韻
一韻到底意指整首歌詞只押一個韻，這可讓歌詞在音韻上有單純、和諧的整 體感。一韻到底並非要求句句押韻，約定俗成的要求是奇數行可押可不押，偶數 句必定要押，若多句押韻則會有韻密的整體感。不過，一韻到底有時會讓較長的 歌詞出現單調沉悶之感，因此，譯者亦可用換韻來豐富整體的表現，甚或與音樂 的情緒轉換相搭配。換韻有一段一韻的方式，整個段落押同韻，到另一個段落處 才改押他韻，另外也有段落中換韻，在同一段落之中即換了一個韻，若是整首主 要押同一個韻，只有部分行句出現他韻，則稱之夾雜他韻。另外，除了前三種用 韻類型之外，皆有可能配以交韻的段落中換韻方式。交韻為兩韻交叉進行，奇數 句與奇數句押韻，偶數句與偶數句押韻，例如〈伊的笑容〉中的「怒海狂濤如壁 立，翻身倒下似崩天，所歷艱危不勝計，出生入死幾多遍」，「立」與「計」押ㄧ
韻，「天」與「遍」押ㄧㄢ韻。
〈問我何由醉〉 ㄟ、ㄝ通押
（3/24）
〈婚禮進行曲〉 ㄠ韻
ㄧ、ㄧㄥ韻通押
整首主要押一韻，夾雜他韻
（有交韻，只有一段）
十句未入韻（10/29）
在蕭而化的二十二首譯配詞中，就所押之韻的數目來看，由高至低依序為兩 個韻（十首）、三個韻（六首）、一個韻（三首）、四個韻（三首），押最多的 為ㄟ／ㄧㄢ／ㄝ通押的韻，共出現在十五首譯詞裡，空／ㄧ／ㄩ／ㄧㄩ／一ㄥ／
ㄧㄣ通押的韻次之，共有十四首，接下來為ㄢ／ㄤ通押的韻，有十首，之後依次 為ㄞ韻（三首）、ㄣ／ㄥ（兩首）、ㄠ（兩首），其餘的韻皆只有一首。
在用韻類型上，「整首主要押一韻，其中有段落夾雜他韻」的譯詞最多，共 有七首。有三首譯詞整首所押的韻都相同，一韻到底，其中一首句句成韻，其餘 兩首的入韻句數比例皆在 75％以上，而這三首中有兩首為蕭而化創作的全新歌 詞。除此之外，各有三首譯詞屬「整首主要押一韻，所有段落皆夾雜他韻」、「有 段落主要押一韻，夾雜他韻，其他段落有段落中換韻」與「有段落整段同韻，其 他段落有段落中換韻」，而換韻並不甚規律的「各段皆有段落中換韻」一類，蕭 而化只有一首。整體上押韻的整齊與規律性頗高。另外，共有八首譯詞出現交韻。
以未入韻句數來看，句句入韻的歌曲數最多，共有七首，韻密程度達 75％以上
（未入韻句數比例小於 25％）的歌曲共有十七首，佔總曲數的 77％，所有譯詞 的平均韻密程度為 83％。
（二）周學普
周學普譯有十九首，其中有兩首〈野玫瑰〉，曲調不同但譯詞相同，故表中僅列 出一首。周學普譯配詞的用韻狀況如下表所列。
表 4–2 周學普譯詞用韻狀況
曲名 韻 用韻類型 入韻句數
〈聖母頌〉 ㄚ韻
ㄞ韻
整首主要押一韻，夾 雜他韻（只有一段）
三句未入韻（2/16）
〈聖母頌〉 ㄚ韻 整首主要押一韻，夾
雜他韻（因行句重覆 而有交韻，只有一 段）
三句未入韻
（3/15）
〈樅〉 ㄨㄥ韻 各段落皆有相同兩 句句入韻
ㄣ韻
〈Sandmännchen 〉／〈催
眠曲〉
ㄧㄢ韻
〈Wiegenlied〉／〈催眠曲〉 ㄠ韻 ㄤ韻
ㄧㄥ、ㄧ、ㄧㄣ通押 ㄛ韻
ㄠ韻
各段皆有段落中換 韻（一段中有交韻）
兩句未入韻（2/27）
〈Wiegenlied〉／〈搖籃歌〉 ㄟ韻 ㄧ韻
有段落整段同韻，其 他段落主要押一 韻，夾雜他韻
兩句未入韻（2/12）
〈晚鐘〉 ㄝ韻
ㄠ韻 ㄟ韻 ㄩ韻
各段皆有段落中換 韻（有交韻）
五句未入韻（5/18）
〈至聖〉 ㄥ韻
ㄨ韻
段落中換韻（有交 韻；只有一段）
一句未入韻
（1/8）
周學普的十八首譯詞中，就所押之韻的數目來看，由高至低依序為兩個韻（八 首）、一個韻（四首），其餘三個、四個、五個韻的譯詞各有兩首，押最多的為 空／ㄧ／ㄩ／ㄧㄣ／ㄩㄣ／一ㄥ通押的韻，共有十二首，押ㄟ韻與ㄝ韻的譯詞共 有五首，各有四首的韻為ㄨㄥ／ㄡ通押、ㄣ／ㄥ通押、ㄤ韻與ㄠ韻，ㄚ韻有三首，
ㄛ韻有兩首，其餘的韻皆只一首。
在用韻類型上，屬「各段皆有段落中換韻」的譯詞最多，共有五首，有三首 一韻到底，但只有一首的韻密程度在 75％以上，其餘兩首的韻密程度只在 50％
左右。除此之外，各有兩首譯詞屬「有段落整段同韻，其他段落有段落中換韻」、
「整首主要押一韻，其中有段落夾雜他韻」，整體上押韻的整齊與規律性偏低。
另外，共有十首譯詞出現交韻，但其中有四首是因行句重複而有交韻的押韻方 式。以未入韻句數來看，句句入韻的歌曲有兩首，韻密程度達 75％以上的歌曲 共有十二首，佔總曲數的 67％，所有譯詞的平均韻密程度為 81％。
（三）海舟
海舟所譯十五首的用韻狀況如下表所列。
表 4–3 海舟譯詞用韻狀況
曲名 韻 用韻類型 入韻句數
ㄟ韻
共有六首，另各有三首譯詞屬「整首主要押一韻，其中有段落夾雜他韻」與「各 段皆有段落中換韻」。〈秋日催眠曲〉一曲的押韻方式較為特別，為一段落中句 式相同的兩小段對應而成韻，像是第一段中的第一句與第五句同押「ㄝ」韻，第 三句與第七句同押「ㄨ」韻，第四句與第八句同押「ㄚ」韻。另共有七首譯詞出 現交韻，其中〈朱尼妲〉一首的交韻應用得最多，有一個段落出現了三組交韻，
而三組中所交兩韻中的一韻皆相同，另一個段落也有兩組交韻。以未入韻句數來 看，句句入韻的歌曲只有一首，但韻密程度達 75％以上的歌曲高達十三首，佔 總曲數的 87％，且其中就有五首的韻密程度達 90％以上。所有譯詞的平均韻密 程度為 83％，但若除卻韻密程度未達 75％以上的兩首歌曲，則十三首的平均韻 密程度高達 88％。
（四）張易
張易所譯十五首的用韻狀況如下表所列。
表 4–4 張易譯詞用韻狀況
曲名 韻 用韻類型 入韻句數
〈往事難忘〉 空、ㄩ通押
ㄤ韻
整首主要押一韻，其 中有段落夾雜他韻
（有交韻）
兩句未入韻（2/24）
〈馬撒永眠黃泉下〉 ㄤ韻
ㄟ、ㄧㄢ通押 ㄚ韻
ㄣ、ㄥ通押 ㄧㄣ、ㄧ通押
有段落整段同韻，其 他段落有段落中換 韻（有交韻）
九句未入韻（9/36）
〈現在白晝已過〉 ㄛ、ㄨㄥ通押 ㄤ、ㄢ通押
兩段同韻，另一段整 段押另一韻
六句未入韻（6/12）
〈如果〉 ㄧ、ㄩ通押 一韻到底 七句未入韻（7/16）
〈羅賓阿黛〉 ㄞ韻 一韻到底 四句未入韻（4/15）
〈盪動在深海的搖籃裡〉 空、ㄧ、ㄩ通押 ㄟ韻
各段皆有段落中換 韻（因行句重複而有 交韻）
八句未入韻（8/20）
〈小寶睡〉 ㄟ韻 有段落整段同韻（因 四句未入韻（5/15）
ㄤ、ㄢ通押 行句重複的兩韻腳
首）、一個韻（三首）與五個韻（兩首），押最多的韻為空／ㄧ／ㄩ／ㄧㄩ／一
ㄨ韻
王飛立所譯四首的用韻狀況如下表所列。就所押之韻的數目來看，押三個韻的有 兩首，一個韻的有一首，另一首押了六個韻，四首中有三首皆有空／ㄧ／ㄧㄩ／
一ㄥ／ㄧㄣ通押的韻，有兩首有ㄣ、ㄥ通押的韻。在用韻類型上，有一首一韻到 底，其他三首皆屬「各段皆有段落中換韻」的用韻類形，一首有交韻。以未入韻 句數來看，韻密程度達 75％以上的歌曲有兩首，四首譯詞的平均韻密程度為 75
％。
表 4–6 王飛立譯詞用韻狀況
曲名 韻 韻腳類型 入韻句數
〈強固的要塞〉 ㄞ韻
ㄣ、ㄥ通押 ㄤ韻 ㄨ韻 ㄟ韻
ㄧ、ㄧㄥ通押
各段皆有段落中換 韻
七句未入韻（7/27）
〈啊來，忠信的人們〉 ㄣ、ㄥ通押 ㄚ韻
ㄧ、一ㄣ通押
各段皆有段落中換 韻
八句未入韻（8/29）
〈白晝光明漸消逝〉 空、ㄧ、ㄧㄥ通押 一韻到底 三句未入韻（3/12）
〈輕搖，可愛的馬車〉 ㄜ韻 ㄚ韻 ㄛ韻
各段皆有段落中換 韻（有交韻）
五句未入韻（5/24）
（七）丁作人
丁作人所譯兩首歌曲的用韻狀況如下表所列。無一韻到底的譯詞，一首為「各段 皆有段落中換韻」，另一首屬「一段一韻，其他段落有段落中換韻」的用韻類型。
一首押了四個韻，另一首押了兩個韻，兩首韻密程度皆在 75％以上，平均韻密 程度為 81％。
表 4–7 丁作人譯詞用韻狀況
曲名 韻 韻腳類型 入韻句數
〈主來罷，萬能之主〉 ㄤ韻 ㄜ韻
各段皆有段落中換 韻
三句未入韻（3/14）
ㄠ韻
ㄣ、ㄨㄣ通押
〈當我頌讀故事〉 空、ㄧ通押 ㄡ、ㄛ通押 ㄠ韻
一段一韻，其他段落 有段落中換韻
兩句未入韻（2/12）
（八）王毓騵
王毓騵所譯配兩首的用韻狀況如下表所列。兩首分別押了押一個、六個韻，一首 一韻到底，另一首為「一段一韻，其他段落有段落中換韻」的用韻類型，平均韻 密程度為 69％。
表 4–8 王毓騵譯詞用韻狀況
曲名 韻 韻腳類型 入韻句數
〈豐年〉 ㄤ韻 一韻到底 兩句未入韻（2/8）
〈母親〉 ㄧㄥ、ㄧㄣ、ㄩ通押
ㄨㄥ、ㄡ通押 ㄜ韻
ㄟ韻 ㄚ韻
ㄨㄣ、ㄣ通押
一段一韻，其他段落 有段落中換韻
十二句未入韻
（12/32）
二、統整分析
在此先分析譯詞曲數達十首以上之五位譯者的用韻情形，以及其用韻方式之比例 大小，之後再分析三位曲數少之譯者的用韻情形。
從所押之韻的數目來看，所有譯者皆是押兩個韻的譯詞最多。蕭而化的譯詞 至多押四個韻，周學普、張易、劉廷芳皆至多押五個韻，海舟則有押至六個韻。
就所押的韻來看，所有譯者所押的最多與次多的韻裡皆有空／ㄧ／ㄩ／ㄧㄣ／ㄩ
就所押的韻來看，所有譯者所押的最多與次多的韻裡皆有空／ㄧ／ㄩ／ㄧㄣ／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