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對法國革命的研究（1848 年至 1852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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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5-292 頁 2002 年 5 月逢甲大學人文社會學院

馬克思對法國革命的研究

（1848 年至 1852 年）

林賢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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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十九世紀的法國革命史是馬克思主義的來源之一。馬克思對十九世紀法國革命之研究，有三本重要著作：「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０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路易‧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和「法蘭西內戰」。本文主要探討馬克思對法國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二年這段革命期間的研究，亦即探討馬克思的兩本著作「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０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和「路易‧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並總結出馬克思的無產階級革命理論：一、社會革命只有在社會生產力和生產關係發生矛盾的時候，才有可能。革命是歷史的火車頭。二、工人階級和農民階級聯盟的歷史必然性。三、無產階級專政是資本主義社會轉變為共產主義社會，這一政治過渡時期的國家形式。四、無產階級革命必須摧毀資產階級國家機器。國家是階級壓迫的工具。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二年的法國革命，在實踐的意義上，的確豐富了馬克思的無產階級革命理論。關鍵詞：生產力、生產關係、工農聯盟、無產階級專政 * 逢甲大學社會科學教學組專任副教授，政治大學政治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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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前言

馬克思主義（Marxism）的三個來源是：一是德國古典哲學；二是法國大革命史；三是英國古典經濟學。德國古典哲學提供馬克思（Karl Marx , 1818－ 1883）作為其發展歷史唯物論（historical materialism）的哲學基礎；英國古典經濟學提供馬克思作為其發展資本主義生產規律的經濟學基礎；法國大革命史提供馬克思作為其創造無產階級革命理論的政治學基礎。就馬克思主義這三根支柱而言，其中以無產階級革命理論對爾後從事實際活動的革命家而言，無論在理論上或在實踐上，均有其重大的影響；甚且，由於這些革命家對馬克思的無產階級革命理論，有其不同的理解，因而展開了無休止的論戰1_{。今天，吾人} 重新回過頭來考察馬克思對法國革命的研究，是有助於吾人理解馬克思的無產階級革命理論，而且也有裨益於吾人理清那些從事實際革命活動的革命家，對革命理論展開論戰之癥結所在。馬克思研究十九世紀法國革命，所撰寫的三本重要著作是：《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０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路易‧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和《法蘭西內戰》2_{。其中《法蘭西內戰》是探討一八七一年巴黎公社（Paris Commune）的} 活動和歷史意義。《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０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和《路易‧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則是探討，為什麼法國在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二年間從革命的高潮趨向反動，最後，法國的國家形式卻回到了封建形式。在研究法國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二年的革命實際情形中，馬克思總結了許多無產階級革命的重要理論，同時也想說明法國無產階級在這段期間的革命失敗，並非歷史的必然性，反而只是歷史的暫時現象，無產階級革命的最後勝利，乃是歷史的必然要求。正如馬克思在《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０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這本著作中指出：但是，在這些失敗中陷於滅亡的不是革命。陷於滅亡的是革命前的 1 全面而有系統的評述馬克思主義歷史發展的書，可參閱 kolakowski,Leszek.Main Currents of Marxism.3Vols.,Translated by P.S. Falla.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8.由於馬克思主義的內在矛盾及其發展的不規則，對馬克思主義者在發展馬克思主義體系之影響，請參閱 Gouldner,Alvin W.The Two Marxisms: Contradiction and Anomalies in the Development of Theory .London :The MacMillan Press L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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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 O 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路易‧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和《法蘭西內戰》，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北京：人民出版社，一九七二年五月，第一版；一九七五年三月，北京第四次印刷）第一卷，第三九三至四九九頁，第五九八至七 O 三頁；第二卷，第三二四至四三九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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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殘餘，即那些尚未發展到尖銳階級對立地步的社會關係的產物；陷於滅亡的是革命政黨在二月革命以前沒有擺脫的一些人物、幻想、觀念和方案，這些都不是二月勝利所能使它擺脫的，只有一連串的失敗才能使它擺脫3。總之，革命向前進展並為自己開拓道路不是由於它獲得了直接的悲喜劇式的勝利，而是相反，由於它產生了一個團結而堅強的反革命，產生了一個敵人，而主張變革的政黨只是在和這個敵人的鬥爭中才發展成了真正革命的政黨4。本文探討的重點放在馬克思對法國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二年這段革命時期的研究，亦即研析馬克思的兩本重要著作《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０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和《路易‧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

貳、第二共和與第二帝國

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二年是法國第二共和時代。一八一四年至一八三０年復辟的波旁王朝（Bourbon），國王為路易十八（Louis XVIII），代表著貴族大地主和高級教士的利益。一八三０年的「七月革命」推翻了波旁王朝的統治，代之而起的是奧爾良王朝（Orléans），國王為路易‧菲力浦（Louis Philippe），亦稱為「七月王朝」（Monarchie De Juillet），它代表著金融資產階級的利益5_。 3 馬克思，《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 O 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第三九三頁。關於一八四八年的「二月革命」，請參閱 G. de Bertier de Sauvigny & David H.Pinkney,蔡百銓譯，《法國史（History of France）》（台北：國立編譯館主編，五南圖書出版公司印行，一九八九年十一月，第一版），第二十章，第三 O 五至三一二頁。張芝聯主編，《法國通史》，（北京：北京大學出版社，一九八九年一月，第一版），第十一章第一節，第三 OO 至三一六頁。 4 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第三九三頁。 5 請參閱張芝聯主編，《法國通史》，第九、十章，第二四四至二九九頁。金融資產階級亦稱金融貴族，它只是資產階級中的一個集團，即銀行家、交易所大王、鐵路大王和資本主義土地大占有者。亦請參閱，蔡百銓譯，《法國史》，第十九章，第二八三至三 O 四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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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王朝」金融貴族的統治引起了普遍的不滿。工業資產階級組成資產階級共和派，小資產階級組成民主派，聯合了無產階級和農民階級發動「二月革命」（一八四八年），推翻了「七月革命」，成立臨時政府。一八四八年二月二十五日，臨時政府宣布實行共和制，這是法國第二個共和的開始6_。一八四八年五月四日法國制憲會議開幕了，五月十日臨時政府解散了，選出由資產階級所獨占的五人執行委員會，無一工人代表。無產階級對於資產階級不履行「二月革命」所作的承諾7_{，於是在一八四八年六月，巴黎無產階級發} 動「六月起義」（或稱「六月內戰」）。結果「六月起義」失敗，資產階級勝利。「六月起義」失敗後，形成了資產階級共和派的獨占統治。十一月四日，制憲會議通過法蘭西第二共和憲法。馬克思認為，「六月起義」失敗是一八四八年革命的轉捩點，然而馬克思更強調，法蘭西第二共和是不可能鞏固的，因為資產階級共和派的統治基礎極其薄弱。資產階級共和派鎮壓了「六月起義」，亦即資產階級共和派擊潰了「二月革命」的主要力量無產階級。另一方面，資產階級共和派由於對農民階級和小資產階級加強壓榨，於是便很快的失去了他們的支持。這樣，資產階級共和派就沒有力量去反對君主派勢力的抬頭，於是君主派（包括正統君主派、奧爾良君主派和拿破崙君主派）便力圖恢復君主制8_。一八四八年十二月十日，法蘭西第二共和舉行總統大選，路易‧拿破崙‧ 波拿巴（Louis Napoléan Bonaparte）獲五百四十三萬四千票（百分之七十五選票），當選總統。一八五一年十二月一日夜二日晨，波拿巴發動政變，解散立法議會，並使總統任期延長為十年9_{。一八五二年十二月二日，波拿巴稱帝，恢復} 皇帝稱號，波拿巴為法國人皇帝，即拿破崙三世（Napoléan III）。法蘭西第二共和滅亡了，代之而起的是法蘭西第二帝國（IIe Empire）10。對於法蘭西第二帝國，馬克思認為，它仍然是資產階級專政的國家，拿破崙三世的統治代表著資產階級中最反動、最富有侵略性的階層；這個階層由銀行家、高利貸者和大地主構成的金融貴族以及與宮廷、政府有密切聯繫的大工業家所組成11_。拿破崙三世的帝國維持了近二十年的光陰。一八七０年，普法戰爭色當 6 請參閱，《法國通史》，第十一章，第三 OO 至三二九頁。 7 「二月革命」成立的臨時政府除宣布共和制外，又通過了充滿理想主義色彩之措施，諸如取消殖民地的奴隸制度；出版、集會和結社完全自由；工作權等。請參閱，《法國史》，第三 O 六至三 O 七頁。 8 請參閱馬克思，《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 O 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第三九三至四九九頁。 9 法蘭西第二共和憲法規定，總統任期四年，不得連任。 10 請參閱張芝聯主編，《法國通史》，第十一章，第三 OO 至三二九頁。蔡百銓譯，《法國史》，第二十、二十一章，第三 O 五至三二四頁。 11_{請參閱馬克思，《路易‧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第六 O} 三至七 O 三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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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dan）一役，拿破崙三世被俘，法蘭西第二帝國瓦解12_{。馬克思對拿破崙三} 世帝國的崩潰，並不感到驚訝，正如他在《路易‧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這本著作中最後一段裡指出：波拿巴既被他的處境的自相矛盾的要求所折磨，並且他作為一個魔術家不得不以日新月異的意外花樣吸引觀眾把他看做拿破崙的替身，換句話說，就是不得不每天舉行小型的政變，於是他就使整個資產階級經濟陷於全盤混亂狀態，侵犯一切在一八四八年革命中看來是不可侵犯的東西，使一些人對革命表示冷淡而使另一些人奮起進行革命，以奠定秩序為名而造成真正的無政府狀態，同時又使整個國家機器失去聖光，瀆犯它，使它成為可厭而又可笑的東西。他模仿禮拜特利爾教堂中的聖衣的儀式在巴黎佈置禮拜拿破崙皇袍的儀式。但是，如果皇袍終於落在路易‧波拿巴身上，拿破崙的銅像就將從旺多姆圓柱頂上被推下來13。

參、法國革命的階級鬥爭本質

對於法國在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二年間所發生的一連串事件，馬克思均以歷史唯物論的觀點，加以觀察和研析。首先，馬克思分析了「二月革命」發生的原因。馬克思認為，「七月王朝」是金融貴族的專政，它只不過是剝削法國國民財富的股份公司，經常不斷地威脅和損害商業、工業、農業、航業以及工業資產階級的利益。總之，統治「七月王朝」的金融貴族，都只不過是流氓無產階級在資產階級社會上層的再生罷 12_{請參閱張芝聯主編，}_{《法國通史》}_{，第十二章，第三三 O 至三六 O 頁。蔡百銓譯，}_{《法國史》，} 第二十一、二十二章，第三一三至三三四頁。 13 馬克思，《路易‧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第七 O 三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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了。其次，馬克思指出，加速「二月革命」爆發的是具有世界意義的二個經濟事件，其一為一八四五年和一八四六年的馬鈴薯病蟲害和歉收；其二為英國的工商業總危機。因為前者造成一八四七年物價騰貴，在法國也像在歐洲大陸其他各國一樣，引起流血衝突；而後者造成英國和歐洲大陸各國的商人、銀行破產和工廠倒閉14_。「二月革命」的成功是在聯合工業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農民階級和工人階級，共同反對「七月王朝」的金融貴族下實現的。在工業資產階級領導下所建立起來的共和國，是帶有資產階級性質的，只是這個共和國的資產階級性質，還不是純粹的，而是帶有其他階級的特質。如果吾人以歷史唯物論的觀點，來考察「二月革命」後的共和國，會發覺這個共和國是不可能長存的，因為歷史唯物論明白地指出，自有歷史以來，國家的形式只能是體現統治這個社會的階級的階級特質，而不可能體現存在於社會中的所有階級的階級特質。所以，「二月革命」後的共和國是不能長存了，唯一的出路就只能是階級鬥爭。一八四八年六月，工人階級的起義象徵著共和國本質矛盾的尖銳化。結果，工人階級的「六月起義」被鎮壓下去了，資產階級共和派勝利了，共和國的本質矛盾再次地獲得暫時的解決。「六月失敗」後的共和國已完完全全地是資產階級共和國了，這個共和國只是體現著統治法國社會的資產階級這一階級的特質。馬克思指出：資產階級共和國的真正搖籃並不是二月勝利，而是六月失敗15_。接著，馬克思分析為什麼「六月失敗」後建立起來的是資產階級共和國，而不是無產階級共和國？為什麼無產階級發動的「六月起義」會失敗？一、法國的無產階級沒有能力實現自己的革命，因為法國的工業發展還未到達全國性之程度，其成熟度亦不足，法國的工業多少還得靠變了樣的保護關稅制度才掌得住；所以，既然法國的工業不發達，法國工業資產階級的發展是受到制約的；同理，法國工業無產階級的發展亦受到同步的制約。馬克思指出：一般說來，工業無產階級的發展是受工業資產階級的發展所制約 14_{請參閱馬克思，《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 O 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 第一卷，第三九三至三九八頁。一八四五年至一八四六年的經濟危機，帶來社會危機和政治危機。請參閱張芝聯主編，《法國通史》，第二九八至二九九頁。 15_馬克思，_{《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 O 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_{，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_{，第一卷，} 第四一四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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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只有在工業資產階級統治下，它才能獲得廣大的全國規模的存在地位，這種存在地位能夠把它的革命提高為全國規模的革命；只有在工業資產階級的統治下，它才能創造出現代的生產資料，這種生產資料同時又是它用以達到解放的手段。只有工業資產階級的統治才能除掉封建社會的物質根蒂，並且鋪平無產階級革命唯一能借以實現的地基。法國的工業是整個大陸上最發達的工業，而法國的資產階級是整個大陸上最革命的資產階級。但是二月革命難道不是直接反對金融貴族的嗎？這一事實證明工業資產階級還沒有在法國占據統治。工業資產階級的統治只有在現代工業已按本身需要改造了一切所有制關係的地方才有可能實現；而工業又只有在它已奪得世界市場的時候才能達到這樣強大的地步，因為國家的境界是不能滿足其發展需求的。但是，法國的工業，甚至對於國內市場，也大都是依靠多少變了樣的保護關稅制度才掌握得住。所以在革命發生時，法國無產階級雖然在巴黎擁有實際的力量和影響，足以推動它超出自己所有的手段範圍繼續前進，但是在法國其他各地，由於只是集聚在一個個零散的工業中心，它幾乎完全消失在占壓倒多數農民和小資產階級中間。充分發展的現代形式的、登峰造極的反資本鬥爭，即工業雇傭工人反對工業資產者的鬥爭，在法國還不是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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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象。在二月事變之後，這種鬥爭更不能成為革命的全國性內容，因為在當時，反對次要的資本剝奪方式的鬥爭，即農民反對高利貸和反對抵押制的鬥爭，小資產者反對大商人、銀行家和工廠主等即反對破產的鬥爭，還隱藏在反對金融貴族的普遍起義外殼下面。所以，無怪乎當時巴黎無產階級努力捍衛自己時把這些利益和資產階級利益並列在一起，而不是把自己的利益提出來當做社會本身的革命利益16。二、無產階級沒有聯合農民和小資產階級，形成一個「歷史性集團（historical bloc）」，來共同反對資產階級。馬克思認為：在革命進程把站在無產階級和與資產階級之間的國民大眾即農民和小資產者發動起來反對資產階級制度，反對資本統治以前，在革命進程迫使他們承認無產階級是自己的先鋒隊而靠攏它以前，法國的工人們是不能前進一步，不能絲毫觸動資產階級制度。工人們只能用可怕的六月失敗做代價來換得這個勝利17_。三、「二月革命」後建立起來的共和國是資產階級共和國，客觀歷史的要求也只能使這個共和國作為資產階級共和國而存在。因此，無產階級是不能超越歷史，向前推進，不能在這個共和國範圍內，作一些超越資產階級歷史要求的要求。相反的，如果無產階級昧於情勢，而作一些超越歷史的要求，那麼無產階級也注定遭到失敗。因此，在馬克思看來，「六月失敗」是不可避免的現象， 16 同前揭書，第四 O 二至四 O 三頁。 17 同前揭書，第四 O 三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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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產階級的未來勝利，只能以「六月失敗」作為代價。馬克思寫道：我們已經看到：二月共和國在事實上不過是，而且也只能是一個資產階級共和國，但是臨時政府在無產階級直接壓力下，不得不宣布它是一個沒有社會機構的共和國；巴黎無產階級還只能在觀念中、在想像中越出資產階級共和國範圍，而當需要行動的時候，他們的活動卻處處都有利於資產階級共和國；許給無產階級的那些諾言已成了新共和國所不堪忍受的威脅；臨時政府在它整個存在的時期都在不斷反對無產階級的要求。然而還不只如此。二月共和國是工人在資產階級消極支持下爭得的。無產者很正當的認為自己是二月鬥爭中的勝利者，並提出勝利者的高傲要求。必須在巷戰中戰勝這些無產者，一定要叫他們明白，當他們不是聯合資產階級而是對著資產階級作戰的時候，他們是注定要失敗的。先前，為了建立一個對社會主義做些讓步的二月共和國，曾經需要無產階級聯合資產向君主國進行戰鬥；現在，為了使共和國擺脫它向社會主義做過的讓步，為了正式確立資產階級共和國的統治，已需要再來一場戰鬥了。資產階級一定要用武器來反對無產階級的要求。資產階級共和國的真正搖籃並不是二月勝利，而是六月失敗18。 18 同前揭書，第四一三至四一四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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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指出，「六月起義」固然是失敗了，但這次的失敗卻喚醒了沉睡中的、無意志的無產階級；同時，無產階級在這次失敗中獲至了一條真理：它要在資產階級共和國範圍內稍微改善一下自己的處境只是一種空想，這種空想在一開始企圖加以實現的時候就會成為罪行。於是，原先無產階級想要強迫二月共和國予以滿足的那些要求，那些形式上過分而實際上瑣碎的甚至是資產階級性質的要求，就由一個大膽的革命戰鬥口號取而代之，這個口號就是：推翻資產階級！工人階級專政19_！於此，無產階級在資產階級共和國範圍內所作的要求，在馬克思看來，實質上只能是「瑣碎無聊甚至是資產階級性質的要求。」在此，馬克思是否定了和平過渡到社會主義的可能性，亦即無產階級不可能用和平的手段解放自身。無產階級要獲得自身的解放，必須「推翻資產階級！工人階級專政！」在「六月失敗」的事件中，小資產階級不僅沒有援助無產階級，共同打擊資產階級，反而幫助了資產階級鎮壓無產階級。在馬可思看來，小資產階級的這種行徑，充分體現它本質的搖擺性。小資產階級本質的搖擺性，使它在「六月失敗」事件所建立起來的完完全全的資產階級共和國，成為被剝奪、被奴役的階級。由於小資產階級反對無產階級，所以馬克思指出：這樣，他們就自己破壞了他們那個黨（作者按：這個黨是指，小資產階級在制憲國民會議中的代表山岳黨）所賴以支持的基礎，因為小資產階級是只有以無產階級為後盾的時候，才能保持自己反對資產階級的革命陣地20。至此，小資產階級可以說是完完全全被踢開了。「六月失敗」事件的搖籃誕生了資產階級共和國，資產階級已成為這個共和國的主人。但是，馬克思認為，統治這個共和國的資產階級，其統治基礎並不穩固。資產階級共和派由於失去了群眾基礎（無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只好拉攏金融貴族（正統派和奧爾良派），藉以鞏固其統治。金融貴族之所以願意和資產 19 同前揭書，第四一七頁。 20 同前揭書，第四一九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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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級共和派再度聯合，乃是由於欲藉此機會來重新鞏固在「二月革命」後所失去的經濟關係，同時恢復與其經濟關係相適當的政治形式。馬克思指出：如果說他們（作者按：指金融貴族）利用了《國民報》（作者按：指資產階級共和派）方面的共和黨人來重新鞏固舊經濟關係，那麼，在另一方面，他們曾打算利用鞏固舊社會關係的機會來恢復那些與它相適應的政治形式21_。資產階級共和派為了要全面鞏固其統治權力，於是制定憲法，希望能通過憲法，選舉一位代表資產階級的總統。但是，一八四八年十二月十日的總統大選結果，卻令資產階級共和派希望經由憲法尋找「母親的兒子」，但找到的卻是「伯父的姪兒」22_{。馬克思認為，資產階級共和派在總統大選中失敗，可以歸} 咎於憲法本身的矛盾。馬克思說：但是，這個憲法的主要矛盾在於下面這點：它通過普選權給予了政治權力的階級正是它要使它們的社會奴役地位永恆化的那些階級——無產階級、貧民階級和小資產階級，而被它剝奪了維持舊有社會權力的政治保證的階級正是它批准具有這種權力的那個階級——資產階級。資產階級的政治統治被憲法勉強塞進民主主義的框子裡，而這個框子時時刻刻都在幫助資產階級的敵人取得勝利，並使資產階級社會的基礎本身成為問題。憲法要求前者不要從政治的解放前進到社會的解放，要求後者不要從社會的復辟後退到政治 21 同前揭書，第四二七頁。 22 請參閱同前揭書，第四二八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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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復辟23。由於憲法本身的矛盾，使得路易‧波拿巴當選總統，這就標誌著資產階級共和派的失敗。因為路易‧波拿巴當選總統，統治法國，並非代表資產階級共和派統治法國。至此，馬克思結論地認為，一八四八年二月的革命高潮由於「六月失敗」事件和路易‧波拿巴的當選總統，而漸漸地走向革命的低潮，亦即，法國的社會由革命漸趨向於反動。馬克思指出，路易‧波拿巴的當選總統，在社會基礎上所表現的意義是24_：一、農民階級而言，路易‧波拿巴是充分體現了一七八九年新形成的農民階級的利益和幻想的唯一人物。二、對無產階級而言，選舉路易‧波拿巴就意味著撤換卡芬雅克（Louis Cavaignac）——資產階級共和派的總統候選人——和制憲會議的倒台；意味著取消資產階級共和派主義；意味著推翻資產階級的六月勝利。三、對小資產階級而言，選舉路易‧波拿巴意味著債務人統治債權人。四、對大資產階級中的多數而言，選舉路易‧波拿巴意味著公開和他們曾不得不暫時利用來對付革命的那個集團——資產階級共和派——實行決裂。資產階級共和派想要在憲法中，把暫時的東西固定起來，而使大資產階級馬上感到不能容忍。路易‧波拿巴代替卡芬雅克，這對大資產階級中的多數而言，是君主國代替共和國，是王朝復辟的開端。五、軍隊把票投給路易‧波拿巴，就是投票反對別動隊——資產階級共和派的御用軍隊，反對和平牧歌，而擁護戰爭。一八四八年十二月二十日，路易‧波拿巴宣誓就職法蘭西共和國總統，翌年（一八四九年）五月二十八日完成了立法議會的選舉。至此，法蘭西的資產階級共和國已建立完成了。在行政權方面是總統，在立法權方面是立法議會。在五月二十八日的立法議會選舉中，資產階級共和派慘敗，佔優勢的是由奧爾良黨人和正統主義者所聯合組成的秩序黨；其次，小資產階級也獲得為數不小的選票。因此，一八四九年五月二十八日成立的立法議會，是由秩序黨人所控制25_。一八四九年六月十一日，在立法議會中，小資產階級山岳黨人提出了彈劾總統和內閣的違反憲法砲擊羅馬的控訴書，六月十二日立法議會否決了這項控訴書。這是小資產階級在議會中被秩序黨人打敗。對於這事件，馬克思作了研 23 同前揭書，第四二七至四二八頁。 24 請參閱同前揭書，第四二九至四三 O 頁。 25 請參閱蔡百銓譯，《法國史》，第三 O 九頁。張芝聯主編，《法國通史》，第三一六至三二 O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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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一八四九年六月，並不是僱佣勞動與資本間表演者的流血悲劇，而是債務人與債權人所表演的一齣包藏牢獄之患的可憐的戲劇26。總之，在已建立完成的資產階級共和國的國家形式之中，統治它的在行政權力方面是路易‧波拿巴，在立法權力方面是保皇主義秩序黨人。這樣法蘭西共和國就成為路易‧波拿巴份子和秩序黨人這兩大保皇主義同盟的共同財富。然而，馬克思指出，統治著法蘭西共和國的波拿巴份子和秩序黨人均有其各自的復辟慾望。波拿巴份子想要復辟拿破崙王朝，秩序黨之一的正統主義者想要復辟波旁王朝，而奧爾良派則想要復辟奧爾良王朝。總之，他們各自的最大慾望，就是把法蘭西的國家形式由資產階級的共和國倒退至封建王朝。由於波拿巴份子和秩序黨人的各自復辟，而且互相防範打擊彼此的復辟，他們之間的勾心鬥角、相互傾軋就激烈起來。由於他們了解到，他們是拜共和國之賜，才有今天的「成就」，因此，他們各自在隱藏自己內心慾望——復辟王朝——藉以打擊對方之情況下，他們各自均以保衛共和國作為鬥爭的武器。馬克思寫到：波拿巴反對那些聯合起來的奧爾良派和正統派的復辟慾望而保護著自己實際政權的法律基礎——共和國；秩序黨反對波拿巴的復辟慾望而保護著自己共同統治的法律基礎——共和國；正統派反對奧爾良派，奧爾良派反對正統派而保護著現狀——共和國。秩序黨中所有這些集團各自心裡都有自己的國王，自己的復辟王朝，同時又都為了反對自己對方的篡奪慾望和謀叛而堅持資產階級的共同統治，堅持使它們各自的要求得以互相抵銷而又互相保留的統治形式—— 26_馬克思，_{《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 O 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_{，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_{，第一卷，} 第四五一頁。

(14)

共和國27。這時統治著法蘭西共和國的波拿巴份子和秩序黨份子，面臨著人民——無產階級、小資產階級和農民階級——強大的反抗力量。人民巨大的反抗力量，使統治者藉保障秩序為名，加強鎮壓。鎮壓是這些統治者——金融貴族和秩序黨——的老辦法。秩序黨高聲叫道：把鎮壓加強十倍！最後，秩序黨說出了他們的肺腑之言：必須粉碎窒息著我們的合法狀態的鐵環。立憲共和國是不可能的了。我們一定要運用自己的真正武器來作戰。自一八四八年二月以來，我們總是用革命的武器並在革命的基地上同革命作戰，我們接受了革命的機構；憲法是保護圍攻者而不是保護被圍攻者的堡壘28！對秩序黨而言，鎮壓人民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廢除普選權，因為它是憲法的基礎，而憲法又是共和國的基礎。這樣，秩序黨就達成擺脫共和國，而繼續統治法蘭西的心願。馬克思指出：資產階級既將它向來用作護身符並從中汲取支配一切的力量的普選權拋棄，也就是公開承認：我們的專政至今是遵照人民意志存在的，今後它卻一定要違反人民意志而鞏固起來了29。先前，波拿巴份子、正統主義者和奧爾良派均用共和國——他們均拜共和國之賜，而有目前之地位——作為鬥爭的武器，以阻止敵對方面復辟其各自的王朝。目前，他們都不要共和國了，而「向後退到低級的、不完備的、較軟弱 27 同前揭書，第四六四至四六五頁。 28 同前揭書，第四八三頁。 29 同前揭書，第四八四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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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形式即君主國去30_{。」現在，情勢的發展可以歸結為：法蘭西要回到什麼樣} 的君主國？拿破崙君主國、或波旁王朝君主國、或奧爾良君主國。這個問題似乎只能以另一回合的階級鬥爭來解決。路易‧波拿巴為了擊敗大地主階級的正統派和金融貴族代表的奧爾良派，他首先罷免了秩序黨內閣，把行政權掌握在自己手裡，同時，路易‧波拿巴組織了「十二月十日會」的組織。馬克思對「十二月十日會」作如下的描述：這個團體在一八四九年就成立了。它名義上是個慈善團體，實際上是由巴黎流氓無產階級組成的一些秘密團體，每一個團體都由波拿巴的走狗們領導，總領導人是一個波拿巴的將軍。在這個團體裡，除了一些來路不明和生計可疑的破落放蕩者之外，除了資產階級可憎的敗類中的冒險分子之外，還有一些流氓、退伍的士兵、釋放的刑事犯、脫逃的勞役犯、騙子、賣藝人、游民、扒手、玩魔術的、賭棍、私娼狗腿、妓院老板、挑夫、下流作家、拉琴賣唱的、撿破爛的、磨刀的、鍍錫匠、叫化子，一句話，就是隨著時勢浮沉流蕩而被法國人稱作浪蕩游民的那個五顏六色的不固定人群。波拿巴把這些跟他同類的分子組成十二月十日會即“慈善會”的核心，因為這個團體的所有的成員都和拿波巴一樣感到自己是需要靠國內的勞動群眾來周濟。波拿巴是流氓無產階級的首領，他只有在這些流氓無產者身上才能找到他自己的個人利益的大量反映，他把這些由所有各個階級中淘汰出來的渣滓、殘屑和糟粕看作他自己絕對能夠依靠的 30 同前揭書，第四八四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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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階級，這就是真實的波拿巴，這就是不加掩飾的波拿巴31。路易‧波拿巴組織了「十二月十日會」，藉以和正統主義者、奧爾良派展開權力鬥爭，以便復辟各自的王朝。但是，這些統治者派系間無休止的權力鬥爭，不論何方獲勝只能算作「宮廷政變」的翻版，並不能導致革命的發生。在馬克思看來，當前的法蘭西資本主義發展是非常蓬勃的，資產主義社會的生產力，在資本主義生產關係內，正以一定的速度向前推進，因此，目前法蘭西還談不到什麼真正的革命，革命只有在現代生產力和生產關係，這兩個因素發生矛盾的時候才有可能32_。這時候，資產階級共和派雖然失去了政治上的權力，失去了他們在「二月革命」後所建立的國家形式——資產階級共和國，但是目前的法蘭西社會還是資產主義社會，社會的資本主義化，還是十分鞏固。因此，資產階級共和派還是有其巨大的既得利益。波拿巴份子和秩序黨的統治，雖然對資產階級共和派的利益有妨礙，但是資產階級共和派面臨的最大挑戰，還是來自無產階級、小資產階級和農民階級。馬克思分析道：資產階級正確地了解到，它為反對封建制度而鍛造出來的各種武器都倒過來朝向它自己了，它所創造的一切教育手段都轉過來反對它自己的文明了，它創造的所有的神都離棄了它。它了解到，一切所謂的市民自由和進步機關，都是侵犯它的階級統治，並且既威脅它的社會基礎，又威脅它的政治上層，因此這些東西就成了“社會主義的”了33。資產階級所創造出來的一切政治機關，都成為資本主義掘墓人的有利武器，於是，資產階級只好放棄它，把它當作是屬於「社會主義」的東西加以譴 31_馬克思，_{《路易‧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_{，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_{，第一卷，第六五二頁。} 32_{請參閱馬克思，《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 O 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 第一卷，第四八八頁。 33 馬克思，《路易‧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第六四四頁。

(17)

責。為了資產階級本身的利益，資產階級只好逃避自身統治的危險。為了保障秩序，資產階級只好使國內各種進步的機關變得息息無聲。為了要保持資產階級的社會權力，資產階級只好放棄它的政治權力34_{。總之，資產階級為了保障} 自己的既得利益，只好放棄自身的統治基礎——資產階級共和國。資產階級既然認為，它不能再按照它自己的那種形式統治下去，只好另謀出路尋找一個「強而有力的政府」，即使或讓路易‧波拿巴復辟帝制，也在所不惜。路易‧波拿巴既然組織了「十二月十日會」，以「宮廷政變」的翻版方式，擊敗了金融貴族奧爾良派和大土地占有者正統主義派聯合的秩序黨。於是，他就利用這種有利的條件和局勢，從維護大資產階級出發，解散立法議會，建立軍事獨裁，復辟了法蘭西拿破崙帝制。綜合上述之分析，路易‧波拿巴政變之所以得逞，依馬克思看法，是由於資本主義制度在法國已經確立起來，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矛盾的不斷加深，加上資產階級日益走上反動的道路，所造成的，「這是先前的事變進程的必然而不可避免的結果。35_」波旁王朝是大地主的王朝，奧爾良王朝是金融貴族的王朝，波拿巴王朝則是農民的王朝。馬克思分析道：歷史傳統在法國農民中間造成了一種迷信，以為一個名叫拿破崙的人將會把一切失去的福利送還他們。於是就出現了一個冒充這個人的人，而他冒充為這個人，只是因為他——根據拿破崙法典中的一條：“不許尋究父方” ——取名為拿破崙。經過了二十年的流浪生活和許多荒唐冒險行徑之後，預言終於實現了，這個人成了法國人的皇帝。侄兒的固定觀念實現了，因為這個觀念是和法國社會中人數最多的階級的固定觀念一致的36_。馬克思更進一步地指出，波拿巴王朝是代表農民，但是，代表的卻是封建時代 34 請參閱同前揭書，第六四五至六四六頁。 35 同前揭書，第六八三頁。 36 同前揭書，第六九四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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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農民：波拿巴王朝所代表的不是革命的農民，而是保守的農民，不是力求擺脫由小塊土地所決定的社會生存條件的農民，而是想鞏固這些條件和這種小塊土地的農民；不是力求聯合城市並以自己的力量去推翻舊制度的農村居民，而是愚蠢地拘守這個舊制度並期待帝國的幽靈來拯救他們和他們的小塊土地並賜給他們以特權地位的農村居民。波拿巴王朝所代表的不是農民的開化，而是農民的迷信；不是農民的理智，而是農民的偏見；不是農民的未來，而是農民的過去；不是農民的現代的塞文，而是農民的現代的萬第37。

肆、法國革命的歷史經驗與無產階級革命理論

從馬克思分析法國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二年革命時期的兩篇文章裡，可以總結出一些無產階級的革命理論：一、只有在社會的生產力和生產關係發生矛盾的時候，社會革命才有可能發生。歷史的前進是由革命帶動的，「革命是歷史的火車頭38_。」馬克思在應用這個理論解析法國革命時說：在這種普遍繁榮的情況下，即在資產階級社會的生產力正以在資產階級關係範圍內一般可能的速度蓬勃發展的時候，也就談不到什麼真正的革命了。只有在現代生產力和資產階級生產方式這兩個要素 37_{同前揭書，第六九四頁。} 38_馬克思，_{《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 O 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_{，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_{，第一卷，} 第四七四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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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矛盾的時候，這種革命才有可能。大陸秩序黨內各個集團的代表目前所進行的無休止的爭吵，是彼此使對方喪失威信，而決不能導致新的革命；相反的，這種爭吵之所以可能，只是因為社會關係的基礎在目前是那麼鞏固——這一點反動派並不清楚，——那麼資產階級化。一切想阻止資產階級發展的反動企圖都會像民主主義者的一切道義上的憤懣和熱情的宣言一樣，必然會被這個基礎碰得粉碎。新的革命，只有在新的危機之後才有可能。但是新的革命的來臨，像新的危機的來臨一樣，是不可避免的39。二、工農聯盟的歷史必然性。馬克思對農民階級有這樣的描述：既然數百萬家庭的經濟條件使他們的生活方式、利益和教育程度與其他階級的生活方式、利益和教育程度各不相同並互相敵對，所以他們就形成一個階級。由於各個小農彼此間只存在有地域的聯繫，由於他們利益的同一性並不使他們彼此間形成任何共同關係，形成任何的全國性聯繫，形成任何一種政治組織，所以他們沒有形成一個階級。因此，他們不能以自己的名義來保護自己的階級利益，無論是通過議會或通過國民公會。他們不能代表自己，一定要別人來 39 同前揭書，第四八八頁。

(20)

代表他們40。總之，農民階級必然不能作為革命的主導力量，來實現自己的利益，完成自身的解放。農民階級必然要依附於其他階級，一定要別人來代表他們，必定要其他階級領導他們，才能完成自身的解放。農民階級除了本身的階級本質，無法實現本身的解放外，還由於在資產主義社會之中，「農民所受的剝削和工業無產階級所受的剝削，只是在形式上不同罷了。剝削者是同一個：資本。一個個的資本家通過抵押和高利貸來剝削一個個的農民；資本家階級通過國家賦稅來剝削農民階級。農民的所有權是資本至今還借以支配農民的一種符咒；是資本用來唆使農民反對工業無產階級的一個藉口。」因此，馬克思指出，「只有資本的瓦解，才能使農民地位提高；只有反資本主義的、無產階級的政府，才能結束他們在經濟上的貧困和社會地位的低落。41_」此外，馬克思在分析法國革命時強調，一八四八年「二月革命」以來，農民所受到的遭遇，使農民獲得了實際的革命經驗，喚醒了他們的革命覺醒，使農民具有革命意識，使農民擺脫掉傳統的保守思想，走上革命的道路。綜上論証可知，當農民走向革命時，「農民就把負有推翻資產階級制度使命的城市無產階級看做自己的天然同盟者和領導者。42_{」無產階級如果獲得農民} 階級這支同盟軍，「無產階級革命就會得到一種合唱，若沒有這種合唱，它在一切農民國度中的獨唱是不免要變成孤鴻哀鳴的。43_」三、無產階級專政是資產主義社會到共產主義社會的過渡階段。無產階級專政是一種消滅社會一切階級差別，並消滅這些差別所由產生的一切生產關係、社會關係和這些關係所由產生的一切觀念的一種手段。馬克思指出，無產階級社會主義的實質內涵是：這種社會主義就是宣布不斷革命，就是無產階級的階級專政，這種專政是達到消滅一切階級差別，達到消滅這些差別所由產生的一切生產關係，達到消滅和這些生產關係相適應的一切社會關係，達到 40_馬克思，_{《路易‧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_{，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_{，第一卷，第六九三頁。} 41_馬克思，_{《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 O 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_{，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_{，第一卷，} 第四七四頁。 42 馬克思，《路易‧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第六九七頁。 43 同前揭書，第六九九頁，附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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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由這些社會關係產生出來的一切觀念的必然的過渡階段44。馬克思在這裡第一次提出，無產階級專政是資本主義社會到共產主義社會必經的過渡階段。四、無產階級革命必須集中力量，摧毀資產階級國家機器。馬克思指出，一七八九年法國大革命推翻封建制度後，所建立起來的資產階級共和國，在它存在的期間，「一切變革都是使這個機器更加完備，而不是把它毀壞。那些爭奪統治權而相繼更替的政黨，都把這個龐大國家建築物的奪得視為自己勝利的主要戰利品。45_{」相反的，無產階級革命所需要的，卻不是這} 樣的資產階級國家機器。國家，在馬克思看來，只是階級壓迫的工具。社會主義革命既然要消滅階級差別，從而消滅階級本身，那麼，在一個沒有階級差別或根本不存在任何階級的社會裡，是不需要任何形式的國家機器的。因此，馬克思要求無產階級革命要集中自己的一切破壞力量，徹底摧毀資產階級國家機器。

伍、結論

馬克思從現實出發，以歷史唯物論具體地分析了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二年法國革命的演變，指出革命由高潮走向低潮和路易‧波拿巴必然政變稱帝的合乎邏輯的結局。在馬克思看來，法國革命由高潮走向低潮和路易‧波拿巴的政變稱帝，決不是某些人的意志表現或某個人的暴力行為。歷史發展的軌跡是循著階級鬥爭的道路前進的，單個人的意志或精神表現是不能改變歷史的軌道，只有階級鬥爭才是歷史的本來面目，也才能指出歷史未來的進程。無怪乎馬克思會大膽地指出：「如果皇袍終於落在路易‧波拿巴身上，拿破崙的銅像就將從旺多姆圓柱頂上被推下來。」整個歷史唯物論的主題在說明：「人類發展的歷史法則是勞動自身異化過程和對這種異化的揚棄過程。46_{」但是，這只是在哲學的意義上，道破了無產階} 級革命的本質，然而，在現實的政治意義上，卻還是不能提供任何可資實踐的革命理論。法國革命的歷史事實和經驗，恰恰補足了這方面的缺憾。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二年的法國革命，在實踐的意義上，的確豐富了馬克思的無產階級革命理論。 44 馬克思，《一八四八年至一八五 O 年的法蘭西階級鬥爭》，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第四七九至四八 O 頁。 45_馬克思，_{《路易‧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_{，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_{，第一卷，第六九二頁。} 46_楊適，_{《關於否定之否定的根據問題》，見《中國社會科學》}_{（北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一九八 O 年，第五期，第十五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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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ng Chia Journa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pp. 275-292, No. 4, May 2002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Feng Chia University

Karl Marx’s Study of French Revolution

（1848—1852）

Hsien-Chih Lin

*

Abstract

The history of French revolution in nineteenth century is one source of Marxism. There are three writings of Karl Marx on French revolution in nineteenth century:《The Eighteenth Brumaire of Louis Bonaparte》、《Class Struggles in France,1848－1850》and 《The Civil War in France》.The main concerns of this paper is to investigate Karl Marx’s study of French revolution, i.e. to investigate Karl Marx’s two writings :《Class Struggles in France,1848－1850》and《The Eighteenth Brumaire of Louis Bonaparte》,and furthermore to sum up conclusions concerning Karl Marx’s theory of proletariat revolution:

I. Social revolution is possible only on condition that the material forces of production in society come into conflict with existing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Revolution is the locomotive of history.

II. Historical determination of working class in alliance with peasants.

III. Dictatorship of the proletariat is the state form of transitional period between capitalist society and communist society.

I\/. The proletariat revolution must destroy the state machines of the bourgeoisie. The state is an instrument of coercion in defence of class interests.

In praxis, the history of French revolution from 1848 to 1852 is definitely enrich Karl Marx’s theory of proletariat revolution.

Keywords: forces of production,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working class in alliance

with peasants, dictatorship of the proletariat

*

馬克思對法國革命的研究（1848 年至 1852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