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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對於家鄉----宜蘭, 有很深的認同感,無論在外為宦或者隱居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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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本地與外地詩人創作的比較

第四、五章已分別探討噶瑪蘭本地與外地詩人作品的內涵,其表現各有其擅 長,描述內容也有別,不過在探討本地與外地詩人的詩作之前,我們先透過以下 表格可更清楚得知以上這些詩人活動於噶瑪蘭這塊土地的先後順序,對於理解他 們詩作的差異性會更有幫助:

本地詩人

姓名 生年 卒年

黃學海 1806 1846

李祺生 1821

楊士芳 1826 1903

李望洋 1829 1901

李逢時 1829 1876

林師洙 1850

林拱辰 1865 1935

外地詩人

姓名 生年 卒年 來宜時間

蕭竹 1791

謝金鑾 1757 1820

楊廷理 1747 1813 1807

吳鎔 1810

烏竹芳 1825

孫爾準 1772 1832 1826

屠文然 1829

陳淑均 1830

柯培元 1835

仝卜年 1780 1848 1835

柯箖 1836

柯椽 1836

李若琳 1837

閻炘 1838

董正官 1853 1849

查元鼎 1804 1886

陳維英 1811 1869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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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明燈 1895 1868

張雲錦 1887

由上表可看出,外地詩人活躍於此地的時間早於本地詩人,可說清代噶瑪蘭的 詩,由外地詩人開啟首頁,後隨著土地的開發、生活的安定、文化事業的推廣、

科舉考試的普及 ,噶瑪蘭子弟就學者眾,隨即接續書寫噶瑪蘭,所以彼此於時 間上是有先後承續的關係。換句話說,第四、五章可視為噶瑪蘭共時性的詩作探 討,本章我們將作歷史性的分析,從詩作中看噶瑪蘭自然、人文歷史的變化;另 外,對本地與外地詩人的創作主題的差異作一比較。

第一節 鄉土情懷濃淡有別

本地詩人李望洋曾有十多年時間到外地為官,李逢時也曾短暫遊幕府城,其 餘詩人皆長期留在家鄉,自然對故鄉的一切感受最深。詩人對於家鄉----宜蘭,

有很深的認同感,無論在外為宦或者隱居故鄉。在他們的詩作中,家鄉----宜蘭 是一個魚米之鄉,如李望洋<宜蘭集詠八首五月七日>是其詩作中直接以宜蘭為題 的作品:

張弓形勢是宜蘭,萬疊高山擁長官。生面別開東海角,龜峰聳峙似彈丸。

蘭陽形勢

玉山高並歲常寒,秋水澄清一色看。七十餘年歸治化,番黎今亦整衣冠。

民番集處

版籍圖收七十年,萬家煙火戴堯天。菁華自是隨時發,文運何曾限海邊。

文風日上

萬山屏障竹圍城,欹枕時聞海浪聲。報道春帆歸石港,人人爭看弄潮旌。

貨船入口

西山爽氣入斜陽,城市人來個個忙。買得米魚歸去後,三餐無餒傲羲皇。

鄉多魚米

潮來汐去萬千遭,巨浪翻空撼石鰲。為問靈胥何抱恨,激成東海怒波濤。

北關海潮

龜蒙聳翠鎖中流,萬頃煙波濯素秋。天為我蘭開半面,好觀海日滾金毬。

龜山曉日

五岳歸來又看山,三貂一路透重關。誰知海角成源洞,別有桃花不改顏。

境比桃源

李望洋對於自己家鄉的描寫仍免不了以清朝政府的思考模式,好似經過收入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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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統治,宜蘭才得以進入文治社會,「番黎今亦整衣冠」。在清朝末年,外國軍 火屢屢進犯基隆、金山等地,唯有宜蘭未直接遭遇破壞,故李望洋常把家鄉比擬 為桃花源,避居此地免於戰火波及。李望洋對於家鄉有頗多建樹,無論興建孔廟、

捐修仰山書院及建五夫子廟、倡建台灣鑾堂之始----「新民堂」,「一切分內事,

無不竭力為之」,但省閱其今留存詩作,對於家鄉----宜蘭是其思鄉的代名詞,於 詩作中對宜蘭無太多著墨,或許因為其詩作皆作於 44----57 歲,正好是遊宦時期,

所以對大陸風光與甘肅風土反有較多刻畫。

另一位宜蘭重要詩人----李逢時則不然。其有一詩〈己未之春作〉自述其生 平:

少時好遊藝,奔走府州縣。風塵多業冤,辛苦真嘗徧。

歧路悲蹭蹬,客遊亦云倦。衡廬暫休息,搜篋讀殘卷。

吟咏聊自娛,舉業廢烹鍊。邇來三十載,賢書不獲薦。

半世猶蹉跎,忽忽如流電。故人謬推許,請以束脩見。

延我坐山齋,殷勤為安硯。從遊十數輩,朝夕授經傳。

嗟予生不辰,白屋守貧賤。舌耕得蠅利,銖錙何足羨。

褊性愛幽居,立錐地未便。籬落架薔薇,小庭當芳甸。

此處堪棲遲,鷦鷯一枝戀。

李逢時於咸豐九(1859)年便受聘開班講學,他卻於當年寫下如是詩句,因為不 得志又忘不了科舉功名,最後選擇回到家鄉隱居,準備舉業。生活境遇的不如意,

卻是詩人之福,因為長期居處家鄉,對家鄉景物多所描繪,無論是自然之景、人 情之事,時事之載都可見於其詩集中。宜蘭對其而言不再是故鄉而已,而是詩人 實實在在生活的地方。在其詩作中,他所刻畫的宜蘭圖像為何?以下分述之。寫 景,〈春雨〉

細雨如絲未肯晴,山鳩苦喚鵲無聲。春遊約共騷人去,滑滑紅泥不可行。

蘭陽春雨,就如「清明時節雨紛紛」,想趁此出遊卻未能成行,因為「滑 滑紅泥不可行」,沒有很多的修飾,卻覺親切可愛。又如〈登鳳頭山〉

眾山隨行一峰尊,天外飛來如鳳騫。上有水簾挂巖際,下有白石紫山根。

忽起孤峰差霄漢,嶽峙淵渟雲吐吞。昔我乘興遊此山,初疑履險如平原。

乍見懸崖不可度,黃藤倒挂啼窮猿。卻步回視正思返,線道旁出微有痕。

一步一曲陟將去,芒鞋踏碎雲萬屯。怪石巃嵸虎豹踞,古松鬱律虬龍蟠。

同伴股栗不敢上,纔至半崖先斷魂。我來絕頂摩其背,置身寥廓何高軒。

仰視繁星手可摘,俯瞰扶桑升海暾。平野茫茫但一氣,諸峰羅列似兒孫。

忽聞風洞一聲裂,顧盼之間煙霧昏。斷虹疏雨開新霽,林木爭出岡巒奔。

(4)

急走下來一回首,崚嶒突兀何雄渾。登臨到此頗奇絕,雖有培塿無足言。

此「鳳頭山」(俗乎擴仔山)《廳志》有載:「在廳治北二十三里,以行得名。一 峰孤聳,高插雲端。山南有大小風洞,每當快雪實晴,四故青巒拱列,而此峰奇 特,正如水波凝結,附萼梅花,亦蘭境一偉觀也」唯有在地人身臨其境,才能明 瞭此風光。李祺生有一詩〈石洞噓風(在擴仔山)〉也寫此景:

玲瓏石竅鬱層嵐,披拂烟雲橐籥探。不用投膠酬巽二,自將揮扇轉輪三。

長天風色微茫合,近海潮聲澒洞涵。料得吹噓真力滿,扶搖可藉汝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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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李逢時對蘭陽平原景物的描繪更是當時景致的實錄,無論是平原之 景、海上風光,李逢時都記錄了。對人情的書寫,在李逢時詩作中,除有對同榜 友人相賀詩,和當時官宦人士的贈別詩,其對當時一般的小人物也有描繪:

〈轎夫〉

早知狼狽樣,不要轎夫錢。鐵馬騎雙腳,筠輿壓一肩。

樗蒱燈火下,汗粒雨晴天。但得蠅頭利,庸辭學執鞭。

對於轎夫汲汲營營,辛苦模樣,描寫很生動!時事的記載,如漳泉械鬥、宜蘭三 姓械鬥,李逢時詩中亦有記錄,且在詩作中,李逢也對此械鬥情形並非只提出批 評,而是將心比心,期望在爭鬥之餘,人們都能記取教訓,避免此憾事再發生。

所以在李逢時詩多樣的紀錄中,宜蘭是一塊民眾勤苦生活、辛勤播種之地;在節 慶的遞嬗中,人民安居樂業,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物產豐饒,是一處居處的好 寶地!詩人是真正生活於此塊土地上,用其一生書寫蘭陽人、事、物。

至於外地詩人,因為其身分大多為官宦身分,來到此新闢之地,好似要宣揚

「帝威」(楊廷理詩:「帝威所暨義旂揮(予宣布聖威,化外之民,皆成義旅)」)

視噶瑪蘭人民為「化外之民」,此地雖為新闢之地,但在楊廷理筆下好似仍為蠻 荒之地:「時予進駐五圍,復至溪洲,距蘇澳五十里,前進則蘆葦叢生,堅壯如 竹,溪水泛溢,道路泥淖,每下腳幾欲沒腰,小逕隱隱,生番往來,僕夫縮頸。

將至澳口,須翻一山,怪石嵯峨,陡險異常,攀援上下,輿馬竟不能至也」險峻 異常,外地詩人感受如此,本地人士如何生活?生活環境是如此險惡,對原住民 的描述:「界未標銅柱,疆曾劃土牛。犬羊區異類,麋鹿信同儔。奈有髑髏癖,

能無性命憂?抽藤與伐木,莫浪越山頭!」2,柯培元也作有〈生番歌〉「不識 不之竟太古,以似以續為葛天。薙髮輸餉歸王化,女則學織男耕田。人生大欲先

1 李祺生〈石洞噓風(在擴仔山)〉,選自陳淑均《噶瑪蘭廳志》卷八雜識(下)記文(下)詩,頁 419。

2 李若琳〈防番〉,選自陳淑均《噶瑪蘭廳志》卷八雜識(下)記文(下)詩,頁 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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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此輩喜見漢一冠。我朝輿圖軼千古,梯山杭海暨極邊。天之所生地所載,

幾希禽獸誠可嘆。吁嗟乎!此亦窮黎無告者,聖人仁政懷與安。」3著重漢文化 的宣揚教化,〈熟番歌〉則較持平評論漢番之爭,期望「為人父母者慮其後」,弭 平彼此紛爭。

楊廷理來此擘畫開蘭事宜,人民感佩其恩,為其設長生牌位,但在詩人心中

「田疇信美非吾土」,此地雖是其一手規劃之地,但於他而言仍為異域:「身安異 域便為家,肯向空山惜歲華。半雨半晴天氣象,如癡如夢我生涯。塵冠甫拭無須 正,濁酒能沽不用賒。吟興問誰詩思美,催租且漫任喧嘩。」4又〈異域〉「異 域何曾異,殊方亦不殊。樞機忠信是,權變古今俱。立腳難從眾,安心自得吾。

廿年持此往,幸免滯歧途。」5身處異域,思歸之情就常於詩作中出現。所以宜 蘭只是外地詩人為宦的一站,他們只是過客,不是歸人。

除楊廷理外,外地詩人來到此地,因為新奇,故對許多事務的記載,為詳述 記載其內容,詩作中常有大量註解用來說明蘭陽風光與人事,如楊廷理〈七月十 五夜對月述懷〉

孤負月圓十二回,蘆花風動客愁來。微名幸附垂青史(噶瑪蘭今屬方制軍 奏開,予以委辦,應得附名),小住何堪枕碧苔(榻前水浸,卑濕不可耐)。

蒼莽山雲蒸幻境,迷漫海霧湧飛埃(颶風將作先日,海霧湧起如塵) 不須重溯舊因由,垂老何妨聽去留。數片白雲閒放眼,千叢晚葦晚搖秋。

輪轅異地難同轍,清濁崇朝也判流(即噶瑪蘭清濁二溪事)。此後風光隨 所遇,前程莫漫付登樓。6

又〈前詩有「三月綢繆占既濟」,今十八則事宜甫脫藳,即遇大火大暴之災,竟 成詩讖,興言及此,爰賦一律,用志敬畏〉

詩占既濟本無心,災異頻來感不禁。烈燄沖霄籠皓月(六月十六夜火) 狂飆挾雨折深林(廿四日雷公暴)。溪迴故道分清濁(己巳六月颶暴後,

濁水溪正溜北徙,與清水溪合流,居民以清濁不分苦之,今風雨後仍遁故 道),人聚荒邨計丈尋(時各邨佃聚算田甲)。久識浮生無定著,那堪憂患 苦相侵。7

詳述所記事項與習俗之異同。

3 柯培元〈生番歌〉選自氏撰《噶瑪蘭志略》卷十三藝文志,詩,頁 191。

4 楊廷理〈噶瑪蘭重陽〉,氏著《知還書屋詩鈔》卷第八《東遊草》頁 270。

5 楊廷理〈異域〉,氏著《知還書屋詩鈔》卷第八《東遊草》頁 270。

6 楊廷理〈七月十五夜對月述懷〉,氏著《知還書屋詩鈔》卷第八《東遊草》頁 266。

7 楊廷理〈前詩有「三月綢繆占既濟」,今十八則事宜甫脫藳,即遇大火大暴之災,竟成詩讖,

興言及此,爰賦一律,用志敬畏〉,氏著《知還書屋詩鈔》卷第八《東遊草》頁 2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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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詩歌內容表現的差異

壹、「蘭陽八景」詩的描繪 一、「蘭陽八景」組詩的討論

「八景詩」的書寫是與行政區的設立有關,所以「執政者」會於設立廳縣之 地擇定八個風景名勝將之繫以詩歌,以求景致的流傳。在「蘭陽八景」組詩的書 寫中,只見外地詩人(烏竹芳、陳淑均;柯培元創作四景)以此題寫作,卻 未見本地詩人以此題創作詩歌;所可見者,如李望洋〈宜蘭集詠八首五月七日〉中

,有兩首詩歌的主題取自八景

潮來汐去萬千遭,巨浪翻空撼石鰲。為問靈胥何抱恨,激成東海怒波濤。

北關海潮

龜蒙聳翠鎖中流,萬頃煙波濯素秋。天為我蘭開半面,好觀海日滾金毬。

龜山曉日

實際上李望洋此組詩並非「蘭陽八景」詩之創作,而是「宜蘭集詠」,既有人文 紀錄,也有物產敘述,也有風景描繪,如上述二詩。

再如八景之一----「沙喃秋水」,本地詩人李祺生曾予以歌詠,而此詩題,外 地詩人烏竹芳、陳淑均和柯培元各有一作,今並列於下:

烏竹芳〈沙喃秋水〉

磧石重重到處勻,青山四壁少居鄰。秋來積潦無邊闊,水色天光一鑑新。

柯培元〈沙南秋水〉

峭壁奇峰抹遠天,山根環繞鏡含烟。平林落葉秋風起,水淨沙明好放船。

陳淑均〈沙喃秋水〉

一灣三十里平沙,笑指雕題近水家。雁起蘆邊秋漲闊,花疎蓼外夕陽斜。

溪光潤帶禾千頃,洞口流交樹八叉。盼到月眉圍盡處,恍疑晚市聚魚蝦。

李祺生〈沙喃秋水〉

沙喃叭哩溯灘頭,萬壑千巖瀉素秋。山捲雲烟開北向,水分清濁合東流。

金沙泉溢寒光沸,玉岫源傾練彩浮。聞道瞿唐常倒峽,此間原自有龍湫。

關於〈沙喃秋水〉一景,陳淑均《噶瑪蘭廳志•卷一•封域•山川》有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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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哩沙喃山:在廳治西南五十餘里,以番地得名。層巒疊嶂,鳥道紆迴,雖盛夏 必襲裘而入。即八景中之『沙喃秋水』也」《噶瑪蘭志略》亦載:「西勢大溪,在 廳治西南三十里,此通蘭之水源也,從界外玉山發源。出大叭哩沙喃口,治內崩 山,與東勢之濁水分支……」「濁水溪,在廳治西南三十里,從玉山發源。經大 叭哩沙喃至崩山,與西勢大溪分支東行……」8由《噶瑪蘭廳志》與《噶瑪蘭志 略》記載,可歸納出「沙喃秋水」一景:有山,中有濁水溪與西勢大溪貫穿其中,

以上四位詩人作品由於所見與視角不同,內容竟大異其趣。外地詩人對此景都以 山、水為書寫重點,烏竹芳和柯培元兩詩作風格相近,皆用絕句,寫自然之景,

青山石峰林立,一寫沙喃秋天積水,水天共色;另一寫秋天落葉紛飛,更添本地 秋天景致。陳淑均一詩所描述的景較多:平沙、水、家、雁、蘆葦、花叢、夕陽 斜、稻禾、月眉圍等景依序在其七律詩中陳列,其所描寫詩正符合其對於山川所 載,對於時景的描繪更加生動。至於李褀生一詩,也用七律。其從蘭陽濁水溪源 頭寫起,一開始即氣勢磅礡「萬壑千巖瀉素秋」,繼之和西勢大溪於平原合流向 東奔流,前四句為實景之描繪,第五、六句寫水源頭----「玉山」之傳聞,有金 沙又產玉,第七、八句則由水勢險惡想到長江三峽之瞿塘峽,並想像有龍潛藏,

比擬為名山聖地,全詩有實有虛,跳脫景物描寫之框架。

本地詩人寫蘭陽風光的詩也不少,卻不以「八景詩」為題創作,當是本地詩 人所處年代,整個蘭陽平原開發已告一段落,詩人所到之處皆是可書寫之點,「八 景詩」創作之需求已消失,所以我們未見本地詩人此類詩作。詩人生活於此地,

其視角不同,書寫主題與外地詩人自然不同。而較特別的是本地詩人寫家鄉之景 會偏重實景的描述:竹屋、茅舍、土角厝、修竹與流水,都是詩人創作的好題材,

且本地詩人寫作蘭陽風光並未以特地地名為題,外地詩人則會詳記地名。如寫海 景,李祺生〈蘭陽春潮〉

勁厭錢王弩,雄吞伍相潮。千軍聲赤峽,萬里勢連鑣。

帶雨孤帆急,飛花兩岸遙。望渠東到海,百谷共趨朝。9

其未指出於蘭陽何處觀潮,泛稱蘭陽觀潮,狀寫春潮之盛大、聲勢浩蕩,加上著 名蘭雨漂打,雨中之船危險異常;最後以「望渠東到海,百谷共趨朝」實寫蘭陽 河流東流入海之景作結。寫陸景,如李逢時〈蘭陽閒居即事用前韻呈洪判官〉

竹城三里趨溪斜,每倚危樓送落霞。海外舟多樟鹵木,山中曆是刺棠花。

生成島嶼無懷國,來往車船不定家。最愛茅齋春遇雨,旂檜對客辨新茶。

衡茅繚繞落花中,畫日池塘開活東。細雨舖勻徧地錦,杜鵑啼破滿山紅。

駑駘骨相全無用,風月頭銜總是空。判斷江山一枝筆,有緣延我坐春風。

8《噶瑪蘭志略》卷二山川志,頁 19。

9 李祺生〈蘭陽春潮〉,選自陳漢光編《臺灣詩錄》(中),頁 741。

(8)

詩中狀寫蘭陽風光,有竹、溪水、茅齋列於平原中,加上春雨紛飛,落花片片,

鄉里閒居,閒適中見明媚風光。詩後四句則為詩人個人情志的抒懷。寫蘭陽景致 中,本地詩人常將家鄉自比為如上古社會,李逢時以為此地就如「無懷國」,而 李望洋每稱自己故鄉為「世外桃源」!10,可見詩人對自己故鄉風光之推崇與自 信!

二、「蘭陽八景」單作的討論

(一)龜山朝日

在八景詩中,「龜山朝日」為蘭陽八景之一,本地詩人雖未以八景詩為創作 主題,但對龜山島的描述仍有,且其對龜山島的情感卻和外地詩人不同。如對自 然景觀的描繪,同樣龜山朝日,本地詩人李祈生:

靈峰孤聳海東尊,高挹朝陽勢欲吞。吸退曉嵐開蜃市,吹殘宿雨霽龍門。

幾番膏澤頤間出,萬水朝宗肘下奔。誰向斑斕占吉兆,波光猶映墨留痕。

外地詩人烏竹芳:

曉峰高出半天高,環抱滄波似鏡明。一葉孤帆山下過,遙看紅日碧濤生。

二詩詩體不同,但在李祈生的詩作中,詩人用寫實的筆法,從龜山島的地理位置 敘述起,將它在海上的氣勢詳實描述,「幾番膏澤頤間出(山吐霧則雨)」則說明 宜蘭俗諺:「龜山戴帽,大雨隨時到」,也說明龜山島的地勢形式,為宜蘭各河之 匯流處,最後則祈禱一切諸吉。烏竹芳的作品則有「距離感」,用遠望之筆寫龜 山島,顯出龜山島寧靜無波,對於書寫手法,則用了譬喻法、轉化,讓龜山島的 景致更增添幾分神祕、浪漫感,也說明宜蘭俗諺:「台灣行透透,龜山猶未到」,

因為未能親到龜山島,只好遠眺憑空想像了。其手法表現就經過修飾,非平鋪直 敘了。

此外,對於龜山島的情感,外地詩人將其視為景觀之一,本地詩人卻不然,

從清代開始,宜蘭人即視龜山島為家鄉的代名詞,如李望洋曾寫:「東海龜峰是 故家。余家臺北府宜蘭縣,長弓形勢背山面海,海中一島龜山,距岸三百餘里,屹然聳峙,柢柱中流,誌書名曰龜 山朝日,蓋旭日初升時如一輪金毬從海中滾出,其人如斗,東洋一帶俱蒸紅霞,照澈龜山,及日升漸高、則規形漸小,

乃蘭陽八景中一壯觀也。11。李望洋在經歷長期邊疆的佐幕經驗後回到故鄉,於晚年寫 了如下詩句:「龜嶼佳景,常繞夢魂,嘆半生飄零,遂與名山成久別;蘭邑故鄉,

屢經災亂,望故鄉英俊,共籌長策致生平。」李望洋也有以「龜山朝日」為題的

10李望洋〈宜蘭集詠八首五月七日〉:五岳歸來又看山,三貂一路透重關。誰知海角成源洞,別有 桃花不改顏。」境比桃源。

11李望洋〈十一日曉起寫懷〉,《西行吟草》頁 11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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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作:

龜蒙聳翠鎖中流,萬頃煙波濯素秋。天為我蘭開半面,好觀海日滾金毬。

龜山曉日

此詩正好結合蕭竹〈龜嶼秋高〉和陳淑均、烏竹芳〈龜山朝日〉,寫秋日龜山島 朝日之勝景,因為此情此景之殊勝,讓詩人魂牽夢縈,念念不忘!

(二)北關海潮

八景另有一景----北關海潮,以此為題有道光年間孫爾準的〈噶瑪蘭北關〉:

山頭亂石金華羊,下飲大澥波茫茫;蹴蹋洪濤濺飛沫,紫瀾迅激浮驚霜。

北關拔起通一線,訇然石扇森開張。天開地闢絕人跡,胡煩設險勞隄防!

我皇德遠暨日出,坐變斥鹵為耕桑。乃知天意早有在,陽施陰設成巖疆。

我來叱馭行過此,戍卒環列排櫐槍。關中沃野七千甲,南東其畝棻鋪穰。

茆茨土舍雞犬靜,疑從上古窺洪荒。鴃舌侏亻 費重譯,見人狂顧如驚獐。

地無可欲視聽寂,安得習染生癡狂。無懷、葛天在人世,桃源之說非荒唐。

鯷壑東瞻寒礁石,雞籠西顧連崇岡。瞿唐、劍閣身未到,鄳阨視此誰低昂?

援毫思欲勒銘去,媿無筆力追孟陽。

孫爾準於道光六(1826)年來到噶瑪蘭,距設廳治理(嘉慶十七年,1812)也不 過十四年的光陰,噶瑪蘭開發仍屬草創,所見仍是沃野平疇,一幅雞犬相聞的世 外桃源景象,又其任務為到此平定亂事,來到素有「天下第一關」的北關,也是 噶瑪蘭軍事重要關口,詩從眼前北關層石堆疊寫起,當然其海潮是「大澥波茫 茫」「洪濤濺飛沫,紫瀾迅激浮驚霜」,頗有捲起千堆雪之勢!「我皇德遠暨日 出,坐變斥鹵為耕桑」則寫清朝政府開疆闢土之功,「我來叱馭行過此,戍卒環 列排櫐槍」寫到此行任務,雖然如此,此地地屬草創,地廣人稀,所以「無懷、

葛天在人世,桃源之說非荒唐。」,詩中也記載著當時原住民,說他們「鴃舌侏 費重譯,見人狂顧如驚獐」,也是時人對原住民的看法。此詩雖題為〈噶瑪蘭 北關〉,但其內容已寫到當時整個蘭陽平原的人事物,可視為孫爾準到此的見聞 紀錄,此詩寫到北關之景就屬詩的前八句。其餘外地詩人寫到北關的有烏竹芳〈北 關海潮〉

蘭城鎖鑰扼山腰,雪浪飛騰響怒潮。日夕忽疑風雨至,方知萬里水來朝。

和陳淑均〈北關海潮〉

海轉臺陽背面寬,天開巖戶扼全蘭。百三弓勢射潮準,十里軍聲堅壁看。

(10)

雲外樹嵌危堞小,山腰風吼怒濤寒。憑誇水盡朝東去,且擁南關兀坐安。

兩詩除寫北關海潮之洶湧,也寫到北關軍事地位的重要;至於本地詩人詩寫北關 有李逢時〈北關道〉

半壁旌旗落日殷,孤城徙倚白雲間。西風瘦馬海邊道,一片濤聲飛上關。

海雲蒼莽上朝暾,鎻鑰推開車馬喧。春水渡旁人別去,濤聲送我出關門。

和李望洋〈宜蘭集詠八首五月七日

潮來汐去萬千遭,巨浪翻空撼石鰲。為問靈胥何抱恨,激成東海怒波濤。

北關海潮

和外地詩人同寫浪濤的壯闊,但更提到「濤聲送我出關門」,北關是出入蘭陽之 門戶,無論陸路或水陸,北關都是離蘭的起點,面對即將遠行的遊子,北關濤聲 更添心中之離愁!

同樣景致,生活於這塊土地時間有先後,所見景觀也不同,但面對同樣景點,

外地詩人書寫時會著重自然景觀與關隘防守重鎮來思考,這與他們來宜蘭的目的 有關;本地詩人對於同樣景觀的書寫,除寫眼前景,會對景觀賦予更多個人情感 的寄託,如寫龜山島就是故鄉的象徵;寫北關就想到離開故鄉。其餘對於此地景 物描述,本地詩人會寫個人生活點滴,此地是詩人生活的土地,而非如外地詩人,

來宜蘭為遊宦或其他軍事目的,寫到景觀會以「觀光」的心態書寫之,是屬生活 之心得,而非本地詩人生活之描述。

貳、天災人禍的記載

一、雨水

宜蘭是雨水的家鄉,「蘭則冬多淋雨,積潦成災。蘭尤時常陰翳連天,密雨 如線。即逢晴霽,亦潮濕異常。蓋自淡水之水返腳,至蘭之蘇澳一帶,海瘴山風,

交釀濃露,日哺而注,日出未消;值夜則霏霏如霰,村舍園林,咫尺莫辨;茅檐 日高,尚留餘滴;故常交霪為雨,與通臺氣候竟有不同。」12對於宜蘭「雨水」,

外地詩人詩作常見此主題,但所寫皆為負面之記載,因來自大陸的外地詩人,面 對台灣海島型氣候----潮濕,已不大適應,「蘭雨」的綿綿,如「漏天」:

12 陳淑均《噶瑪蘭廳志》,卷五(上)風俗(上)氣候,頁 200。

(11)

董正官〈漏天(秋冬多雨)

聞道黔中雨勢偏,秋冬蘭雨更連綿。氣迎塞北風掀浪,地處瀛東水上天。

補石欲邀媧再鍊,變桑誰信海三遷。可憐沖壓艱修復,租稅年年泣廢田。

13

加上久雨成潦,人民生活更形艱困,對於身為通判的詩人,對人民生活更是恫瘝 在抱,如楊廷理〈畏雨〉

匝月秋霖不肯晴,中宵屢起看雲情。報陞田甲容遲丈,輸運倉儲耐緩徵。

溪張泥深肩負苦,雷奔電掣鬼神驚。劇憐一片光明影,卻在亭雲暗裏行。14

對於蘭地雨水,為宦詩人詩中不見浪漫記錄,只見蘭雨帶來災害,讓遊宦心情更 形沉重!所以如果雨水是蘭陽的開發史,那就是一部充滿淚水的開發史,無論是 為宦者或是居民都是。但是此悲情與災難卻少見於本地詩人的詩作中,如李逢時

〈對雨〉

水潦兼旬積,門無車馬通。平田白浩浩,遠野青濛濛。

煙下一漁艇,雨來雙屐前。蓬門辭竟夕,窗外日曈曨。

〈郊行〉

泥水蒼茫二月天,育蠶村裡看蠶眠。溪南溪北絲絲雨,布穀一聲人插田。

〈雨後過東鄰〉

東鄰小屋傍巖栖,竹徑冥冥山霧迷。梅子壓簷知雨重,李花礙帽覺枝低。

呼晴噪出林間鵲,報午啼來樹上雞。樓外住雲吾別野,兩頓風月好分攜。

一連三詩,李逢時所描繪的蘭陽雨景是充滿生機的,雖然雨下兼旬,平原也是一 片「平田白浩浩,遠野青濛濛」,趁著春雨,農民趕忙插秧種田,不見秋冬雨潦 成災的悲情。李望洋於其自傳中言其少時家中田地遭水沖沙壓,不能耕種,以致 負債累累,貧無立錐,但其詩中對於蘭陽的書寫並無此種詩作。

對於雨水的描寫,生活於此地的本地詩人,對於雨水對自身生活的影響與傷 害應該感受最深,但今日檢視其詩作卻未見如此類作品,這或許是習慣所致。反

13 董正官〈蘭陽雜詠八首〉〈漏天(秋冬多雨)〉,選自陳淑均《噶瑪蘭廳志》,卷八雜識(下)

記文(下)詩,頁 420。

14 楊廷理〈九月十五夜苦雨〉,選自陳淑均《噶瑪蘭廳志》,卷八雜識(下)記文(下)詩,頁 396。

(12)

倒是外地詩人,不僅書寫者多,尤其身為通判的詩人,因為大雨影響,對於「蘭 雨」的印象幾乎都是負面。

二、族群問題

族群問題對於清代噶瑪蘭而言是嚴重的,尤其對於此塊新闢之地,為各路人 馬必爭之地,衝突自在難免。但隨著移民的不同和詩人處於噶瑪蘭的時間點不 同,所記載的族群問題也不同。外地詩人約於道光年間,噶瑪蘭設廳之後即陸續 來到此地,因此面對的族群問題是漢番問題,所以有柯培元的「生番歌」和「熟 番歌」,此詩作見第五章所論。又此時噶瑪蘭的防禦重點除在防堵海上流寇侵擾,

也在防範漢番的衝突,故楊廷理於規劃廳制時會有「加留餘埔」的措施,即在保 護原住民免受漢人的侵犯,也防止彼此衝突,對於此時期的防禦記錄,有董正官

〈蘭防即事〉

蘭山一路重巡邊,輕坐籃輿便往旋。溪闊渡舠仍足涉,埔平行犢有車牽。

竹圍茅屋疏村落,樜廠礱房小懋遷。無數荒坪沙壓斷,稽今失墾又年年。

虎寮馬隘設防閑,半似沙喃逼內山。番害數從谿徑出,莊屯都欠瓦樓環。

牢穿莫惜亡羊補,虞備何嫌即鹿艱。丁壯甲田資保聚,石垣應在眾擎間。

李若琳通判亦寫下〈防番〉

界未標銅柱,疆曾劃土牛。犬羊區異類,麋鹿信同儔。

奈有髑髏癖,能無性命憂?抽藤與伐木,莫浪越山頭!

漢番衝突不斷,為政者也就須考慮其中調和的問題。

隨著開發的完成,利益的衝突日益嚴重,從漢番的衝突轉為漢人之間的利益 爭執,所以本地詩人的詩作出現李逢時的〈漳泉械鬥歌〉

漳人不服泉州驢,泉人不服漳州豬。終日紛紛列械鬥,田園廬舍相侵漁。

臺灣自昔稱樂土,漳人泉人久安處。邇來強悍風氣殊,更望何人固吾圉。

甯長敬、林國芳,挾富挾貴無王章。艋川搖動鯨鯢竄,蟲沙猿鶴羅奇殃。

我聞干豆有古寺,土人於此驗災異。今年鐵樹又開花,械鬥從中有天意。

天意冥冥不可解,紅羊換劫總堪駭。殺人如草死如眠,骷髏屯積血飄灑。

君不見,漳人泉人鷸蚌持,粵人竟受弋人利。漳人是豬泉亦豬,又不見長 敬國芳號令行,漳泉各受二人制,泉人是驢漳亦驢。

和〈十二月二十日三姓械鬥避居大湖莊賦此志慨〉六首:

(13)

鄒魯無端起鬨聲,霜天雪地刀鎗鳴。避秦何必桃源洞,西去石崖堪閉荊。

暗度山村與水村,窮巖愁聽掛林猿。荒陬月色無人管,忒有閒情是熟番。

被風雛燕忽飄零,鴉點分飛似散星。一種離愁向誰愬,吟筇倚遍暮山青。

里巷傳聞執殺聲,當時自悔不埋名。衣裳縱有蒼蠅污,萋斐終難貝錦成。

呼牛呼馬儘由人,防口防川大費神。莫怪素衣易成皁,洛陽難避是風塵。

柴扉日日借雲關,臥看床頭一尺山。遮莫風波平地起,自慚無術濟時艱。

李逢時著重噶瑪蘭內亂的敘述,李望洋則側重其後外國侵略的記敘:〈七月五日 閱邸抄知閩馬尾基隆有警〉

海外音書斷幾年,南天又報起烽煙。彼蒼偏抑英雄志,吾道難期遇合緣。

北斗七星光漸動,東瀛一島勢孤懸。自來中外皆遵約,何意西人啟衅先。

其實此時宜蘭並未受到外國直接的侵襲,倒是基隆因為港口關係,受到傷害更 大,但因為李望洋身處大陸,聞此心繫家鄉之安危而擔憂不已。

從外地詩人與本地詩人前後的作品,正好串聯起清代噶瑪蘭的民變與外患記 錄。當然對於發生於宜蘭地區的族群問題上有使用樂器別不同的「西皮、福祿之 爭」,也曾造成蘭陽地區很大的動盪,惜此未見有詩人記錄。

當然,隨著時間的遞嬗與中國的積弱不振,外國對於台灣的進犯一天逼似一 天,對於外族的入侵,李逢時與李望洋皆有詩記錄,不過因年代侷限,對於清代 侵台國家,此兩位詩人只記錄英、法侵台,對於後來佔領台灣的日本卻未見詩作 記錄,這也是其中遺珠之一。

叁、風土民情的實錄 一、節慶的記載

外地詩人來到噶瑪蘭,首先會注意到的是原住民的風俗,所以有蕭竹〈蘭中 番俗〉

徧履蘭中地,番社卅六多。依山茅蓋屋,近水竹為窩。

眾怪疑魑近,心頑奈石何?往來皆佩劍,出入總操戈。

酒醉欣搖舞,情歡樂笑歌。尊卑還可愛,男女實難訛。

八節無時序,三冬亦暖和。未能傳五教,咸曉四維摩。

此詩視蘭地番為未開化之民族,屬及時行樂型,蕭竹認為「未能傳五教,咸曉四

(14)

維摩」,所以造成原住民被當成「魑」看待!此時期詩人是以漢人眼光來看待噶 瑪蘭一地的節慶習俗。後隨著開發的逐漸完成,來此為宦詩人日益增多,但詩人 來此對於此地的節慶並無注意,唯藉佳節一書胸懷,對於節慶祭祀的記錄只有 烏竹芳〈蘭城中元〉一詩:

殽果層層列此筵,紙錢焚處起雲煙。滿城香燭人依戶,一路歌聲月在天。

明滅燈光隨水轉,輝煌火炬繞街旋。鬼餘爭食齊環向,跳躍高臺欲奪先。

對於蘭地人民窮奢極華的祭祀方式,詩人如實記錄著,其中也透露著詩人不以為 然的看法,「鬼餘爭食齊環向,跳躍高臺欲奪先」,寫當時爭食人民如鬼群般爭先 恐後,其實這是詩人不知噶馬蘭中元祭祀的原由,所以寫其節慶熱鬧有餘卻缺乏 認同之情。本地詩人也有寫中元節詩,如李望洋〈蘭州省七月十五夜思家〉

記否家鄉獻敬樽,華筵葷素列當門。只今萬里為西客,空對孤燈拭淚痕。

河魚甘米佐盤飱,地角天涯酒一樽。料想蘭陽今夜月,三更應照普孤魂。

此詩非直接書寫蘭地節慶,而是詩人為宦外地思鄉之作,但在思鄉之餘,詩人仍 沒忘記,故鄉人們盛筵祭祀的目的在「普孤魂」,是對那些無論因開墾而逝或客 死異鄉的孤魂祭祀,其中含有在地人民胞物與的仁心表現,這是外地詩人無法深 刻得知的。

對節慶的記錄,很容易看出一地的文化與傳承,重祭祀的地方一定是懂得慎 終追遠的地方,其族群的力量也會很強盛,所以陳淑均《噶瑪蘭廳志》卷五(上)

風俗(上)民風有記:「祭祀之禮,蘭無合族收宗,多祭於家。忌辰生辰而外,

元宵有祭,清明有祭,中元、除夕皆有祭。……蘭中鮮聚族,間有之,尚無家廟 祠宇。故凡同姓者,呼之約叔姪、曰親人,不必其同支而共派也。其中必推一齒 高者為家長,遇內外事、辨是非、爭曲直,端取決於家長。而其人亦居之不疑,

一若我言維服,勿以為笑也。」可見蘭人雖無同宗之親,卻有同姓之親,今留存 之村落也都屬同姓村莊,更可印證《噶瑪蘭廳志》所載。或許這份親族力量與祭 祀之傳統非外來詩人所能理解的,也唯有生於斯、長於此的本地詩人才能理解此 祭祀之意涵。

二、物產的記錄

對於清代噶瑪蘭物產的記錄,更可分別本地與外地詩人詩作之差異。外地詩 人對於清代噶瑪蘭物產的描繪如第五章所討論,皆為花的記錄。且其詩中所描繪 的花,和《廳志》所述若合符節,不離《廳志》所敘述之花種。至於本地詩人雖 也寫花,但其所寫花種已超出《廳志》和《志略》所載,如李逢時詩中就記錄非

(15)

常多植物,只是此是否專寫蘭陽植物,尚待考證:

〈嘲柳〉

婀娜園中柳,攲斜牆外枝。腰柔何善折,骨媚亦多姿。

過雨微沾潤,因風任轉移。檜根元不曲,惟有蟄龍知。

〈武陵花〉

不是靈源二月春,眼前風景接芳鄰。花飛若遣隨流水,又誤漁郎來問津。

〈醉西施〉

一種秋心善效顰,苧蘿村裏證前身。而今醉舞嬌無力,想是吳宮正飲醇。

〈粉蝴蝶〉

蝴蝶花開蝴蝶飛,是花是蝶想非非。如何粉飾秋風裏,老圃多添一化機。

〈虎爪黃〉

一嘯園林葉落凉,猛聽風響走繁霜。奇花自足威香國,盤踞疏籬露爪黃。

〈火麒麟〉

絕筆尼山事已賒,非時不至漫吁嗟。誰知宇宙留光豔,表瑞呈祥尚有花。

〈點絳唇〉

一點臙脂唇上安,猩紅猶透指尖閒。問誰笑倚籬邊立,初熟櫻桃帶雨看。

〈白牡丹〉

脫盡鉛華玉骨留,寒香冷豔自風流。祇緣富貴心能淡,不王芳春王素秋。

〈粉牡丹〉

曾經傳粉效何郎,又向東籬學淡妝。到底天香與國色,洛陽彭澤兩花王。

〈三疊雪〉

一望漫漫高下枝,千層皓皓壓疏籬。無邊雪豔看重疊,絕似陽關唱曲時。

〈咏松〉

森森千丈松,礧砢亦多節。材可充棟梁,寒不畏霜雪。

〈與黃一杏衫閒步,偶見人家一丈紅盛開,一蘂之中紅白參半,留題絕句 以贈之〉

臙脂和粉潑東風,淡抹濃粧任化工。七尺珊瑚三尺雪,剪刀裁就白兼紅。

如上所列,其所述花名多,連花名也特別。此外對於其他物產,除第四章 所討論的〈食蟹限尖字十二韻〉〈皮蛋〉外,對於禽鳥,李逢時也有描繪:

〈春燕〉

秋客何來欸我扉,春風不換舊烏衣。甘寒似汝都能耐,莫傍人家門戶飛。

仕兩年年桑柘斜,春回紫塞便辭家。呢喃細語渾難解,無那東風怨落花。15

〈秋燕〉

秋聲西轉來,柿葉稀園地。燕辭屋梁歸,似有故鄉思。

15李逢時〈春燕〉《泰階詩稿》頁 19。

(16)

畫簾朱戶一時空,但見新巢舊巢落日墜,吳頭楚尾秋風寒,

路逢鳴雁數行至。蘆花白兮荻紅,燕兮雁兮,囪煖投寒各異志。

〈青蠅〉

冉冉青蠅飛,營營青蠅止。餘腥不可聞,似翅附驥尾。

腐爛積灰生,焂然鑽故紙。身著黃金衣,首絡火珠觜。

逐臭變美德,乘炎覓甘旨。方其搖翅來,為形最眇爾。

所希者秒忽,所戀此砧几。無谿壑之慾,無侵漁之勢。

習見恬不驚,眾人亦輕視。浸假登芳筵,行將越籩簋。

又或朋飛多,交繩塞朝市。白璧點成冤,衣裳污其美。

翅翼亂鳴雞,刺口毒蟲豸。積茅化轉多,以魚驅愈至。

豈無蠅虎術,倉卒不能去。君子戒讒言,謹微常顧諟。

〈白鷺行〉

鷺鷥初展青霄翮,一痕乾雪長空畫。斜風吹落江村邊,亭亭獨立圓沙窄。

頂上垂絲十數莖,毛衣清潔束如帛。飲啄之外更無貪,大小之間見倫脊。

一點白光常照人,嗟嗟羅網設阡陌。湖溪空闊且高飛,綠蒲紅蓼少行迹。

顧影徘徊秋水清,窺魚棲傍蘆花白。

〈咏漁〉

箬葉編圓笠,椶櫚結短蓑。投竿江上去,魚上釣絲多。

〈鴿鈴〉

別廨春深晝掩扉,園林處處雨微霏。簷前一片鈴聲過,知是人家縱鴿飛。

李逢時詩作中,對於蟲、魚、鳥和植物多所記錄與描繪,此可能非專寫宜蘭物產,

但從其詩作中可見清代動植物記載,也是其詩作特殊之處。

從詩作取材內容來看,外地詩人與本地詩人,因為所處環境與身分之不同,

加諸生活經驗的不同,詩中對於噶瑪蘭的描繪也大異其趣。但總的來看,本地詩 人對於此地無論是景觀的描繪、節慶的書寫和物產的記錄等,較之外地詩人,取 材較多樣,於敘述中比較親切和熟悉;外地詩人則限於個人經驗,寫來於客觀中 卻有「距離感」

但在開蘭擘畫中卻有賴楊廷理的記載,才能讓許多重要史實流傳,讓噶瑪蘭 開發史有另一種書寫方式留存,並記錄一位開蘭名宦的心路歷程。

在詩作內容上,外地與本地詩人正好接連以詩書寫噶瑪蘭,外地詩人的作品 留下歷史記載之外的情感記錄,可與史書相印證;而本地詩人的作品可填補《廳 志》和《志略》之後的歷史記載,這也是這兩種詩人的詩作對噶瑪蘭這塊土地的 另一種貢獻!

綜合前述,外地詩人與本地人因為身分不同,生活環境不同,對於噶瑪蘭的

(17)

書寫自然有不同。如最早操作風水知識來觀看宜蘭地景的蕭竹,其實也是將傳統 中國社會的自然風景觀看方式:「八景」帶來宜蘭的人。其所命名的「陽基八景」

還留有風水思想的存在。等到宜蘭逐漸形成一個以漢文化為主的社會時,噶瑪蘭 通判烏竹芳重新品題了「蘭陽八景」,來自行政長官的命名,使得「蘭陽八景」

的論述被固著下來,甚至還成為《噶瑪蘭廳志》卷首的木刻版畫,更加符合中國 傳統各府縣地方志之慣例。在「蘭陽八景」組詩中,詩人透過典故、對仗、格律 等文字修辭技巧與語言的隱喻功能,在文本中組織各種意象,表達某些社會關 懷、倫理觀與生命感受。另外在傳統詩文寫作中,其實也是文人文化素養的呈現,

如烏竹芳在「蘭陽八景」詩前的序言中就指出一個基層行政官員的想望,這種人 文化成的效果,其實也是帝國所期待的,同時也是帝國對邊區殖民地的文化計畫 之一。

其次,逢佳節倍思親,外地詩人來此皆負有重責大任,逢佳節,所寫不是蘭 陽節慶的歡愉,反是自傷自己的遭遇;本地詩人就會有習俗的記載與家鄉風光的 實錄。同樣,因為兩類詩人所處時代不同,對於噶瑪蘭此地的族群問題描述也不 同。自嘉慶元(1796)年,吳沙率漳、泉、粵三籍人民入墾頭圍,接著漢人大量 移民噶瑪蘭,入墾者(漢人)與定居者(原始住民)之間就出現了衝突與矛盾,

引發衝突的原因固然複雜,暗示「番割」為其私利居中撥弄,恐是主要的導火線;

漢人逞其狡獪,以開化另一族類的傲慢姿態,處理兩族之間的關係,大概也是紛 爭的原因之一。拓墾的社會,草莽性格本就較強烈,加上噶瑪蘭地形封閉,自成 體系,與外地難溝通,所以就易起爭端。同時噶瑪蘭設置伊始,為官未闢民先開,

各族群為維護自身權利,或是政府為遂其統治的目的,有意無意的縱容,使得不 僅漢番衝突不斷,就是漢人之間的分類械鬥也在所難免。據黃秀政在〈清代台灣 分類械鬥事件之檢討〉一文統計,清代台灣四十二次的分類械鬥中,噶瑪蘭就佔 了六次,以蘭地之小與開發之晚,如此比例,無論是社會或個人都是很大的傷害 與不幸,外地詩人寫到此類械鬥,有些非親身經歷,所以有意無意皆會指摘某一 方的錯誤,卻無積極建議或處理方法,本地詩人李逢時因耳聞目見,故對於三姓 械鬥會有較持平的評論。

再者,外地詩人從中國大陸渡海來台為官,宜蘭當時開發未久,各地仍多瘴 癘,加上雨一下就是兼旬,天無三日晴,又濕又冷的海島型氣候,和大陸的氣候 迥異,詩人初來乍到,對此自然氣候必定有許多不適應,對「蘭雨」感受也特別 深,在詩中自然記下此特別的生活經驗,為「蘭雨」留下見證。反觀本地詩人,

對「蘭雨」的描繪詩篇很少,反不見「作大水」的記載。如李望洋於其自傳有言:

「祖遺薄產忽被水沖沙壓,積欠連連」,這是他少時家中的遭遇,家道中落讓其 連學業都無以為繼,但此種遭遇卻未見於其詩作,其寫家鄉卻是一個豐衣足食的 豐饒社會、世外桃源,這是選擇對歷史的淡忘還是對痛苦記憶的刪除?

其四,噶瑪蘭東臨太平洋,對海上蕞爾小島----龜山島,無論本地或外地詩 人皆有詩謳歌;對北關海潮也有描繪,但本地詩人對於茫茫大海的詩作卻未見。

此可能是清朝時期,宜蘭的開發仍侷限在平原一帶,對於臨海的土地,除了當時

(18)

的「噶瑪蘭人」居住外,漢人甚少居住臨海地方,且這些文人所居大都為生活條 件良好的「五圍」(今宜蘭市),因此,對於「海」的文學並沒有形成。相較於本 地詩人站於岸邊關海賞潮,外地詩人就顯辛苦了。因為從外地要進入宜蘭,非得 翻山越嶺或乘風破浪不可,尤其水路對其生命威脅更大,因為潮汐的不定,加上 烏石港泊船不易,要安全入港,必待風向與熟悉門路之舵手不可,因此外地詩人 對噶瑪蘭的「海」有深刻印象。楊廷理〈元夕入蘭漫興〉

放舟深夜入蘭圍,比戶燃燈月共輝。三至漫誇精力健,一差頓覺歲時非。

蒼生清眼遙相待,白首雄心未肯違。轉瞬東風帆影疾,典衣買棹趁早歸。

16

同樣,走陸路,要翻山越嶺,山中小徑蜿蜒逶迤,穿過層層石磴林叢,躲過原住 民的威脅,一看到「海」在眼前,眼界頓開,心中大石落地,因為代表蘭陽平原 到了,心中之雀躍確難描繪,如楊廷理〈上三貂嶺〉

衡嶽開雲舊仰韓,我來何福度艱難。腳非實地何曾踏,境涉危機亦少安。

古逕無人猿嘯樹,層顛有路海觀瀾。敢辭勞瘁希恬癢,忍使番黎白眼看。

17

所以外地詩人對噶瑪蘭的印象就從「看海」開始!

16 楊廷理〈元夕入蘭漫興〉,氏著《知還書屋詩鈔》卷第八《東遊草》頁 272--273。

17 楊廷理〈上三貂嶺〉,氏著《知還書屋詩鈔》卷第八《東遊草》頁 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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