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陸地區歌謠的象徵認同

地方認同來自生活經驗累積，置身於地方的人在盡可能認知與接受地方的記 憶後，能夠表達其所認同的部分，都是出於對地方有所認識、投入的結果。每個 地方的認同有所不同，也會因為時間而消長，但只要是透過對地方本真性的認識，

它就具有利於發展地方的價值與意義。

除了透過辨認實際的事物得到認同，也可以由某個觀點建構。此節談象徵認 同，便是更為集中在地方中較形式、象徵性的名義部分，無論是透過個人、集體 或權力，使得主動或被動接受或創造。過去歌謠能經由民俗信仰、民間故事整個 象徵體系傳達某一觀點，凝聚群體認同感、形成傳統，這使群體行為更能被預測，

而使人文社會感到穩定，人也在從眾過程中產生得到歸屬的想像，使所處環境感 覺上更有意義。

臺灣各地廟宇過去是文化觀點的主要推手，除了廟會、開示、進出與祭祀的 禮節等能夠傳達群體追求的價值觀念外，建築、籤詩以及謝神的戲劇演出等等更 是表現得淋漓盡致，結合民俗信仰與民間故事的力量，在無形中藉由象徵的方式 相互溝通影響，形成可以互相辨認的群體及其地方。

117 

一、 民俗信仰

(一) 民俗中的象徵認同

十二生肖可說是華人社會的重要象徵認同，與地支搭配可以用以計算年份、

時辰等時間單位，生肖動物的特性也常被賦予不同意義，用於命理、運勢、性格 的解說。簡而言之，這是一套萬用分類系統，可以用於區別時序，也可以用以分 類人群。而分類的方式就是藉由生肖動物特色衍伸的意義內涵，最明顯是具祥瑞 意涵的龍，其龍年是華人結婚生子的最佳時機，在虎年、蛇年則較少，又如生肖 相生相剋的觀念，也是以特性賦予意義區別人際間貴人、小人。

十二生肖的說法，遍布東亞各地並有各自特色，各有不同的象徵觀點投射在 生肖動物上。如林開海〈十二生相〉(原書〈十二生肖〉⁶⁴)也以歌謠呈現對生肖 的詮釋，聚焦在特定生活記憶與意義，形成認同的位置。

1. 食物記憶與象徵

首先最多是與食物相關的記憶，包括虎、蛇、羊、猴、雞、豬。這當中雞 在前文所提祝賀新婚時也常常用到，此處則以「鐵金雞」象徵務必勤儉守財，因 為「人人金雞閣送禮，送予親情通好起家」，具有成家的內涵。

還有作為藥補的虎、猴，在過去傳統漢藥非常相信其功效，稱「有病治病，

無病強身」，如歌謠中「虎死虎肉蓋有補」、「猴骨炕膠上蓋讚，猴膠⁶⁵燖補會救 人」，堅定語氣可見傳統漢藥行、江湖拳頭師等長期給民眾灌輸的食療觀念。老 虎因為侵略性高，象徵凶暴、威猛，在部分喜慶儀式中會要求肖虎者避開的習俗，

以免招致不祥，而「猴山仔」意指猴子外，也比喻沒有定性、好動的小孩，有機 靈、活潑的意義。

64林開海、許思著：《海伯仔e 歌》，頁 116-123。 

65此處的膠是指用動物皮、骨、角、甲熬製而成的黏稠狀液體，用水或加入其他中藥材煎取膠質，

濃縮為乾膠狀的內服藥，主要內容即動物性水解蛋白質，此類藥品也有經由人工合成的。因此 猴膠就是用整隻猴子長時間予中藥燉煮，直至皮肉骨全數化為膏狀的藥品，另外也有人做虎骨 膠。不過野生動物保育法頒布以後，中藥行業早已嚴格禁止販賣這類違法藥物。 

除此之外同時具有故事記憶者，則有蛇和豬。過去以蛇肉驅風邪的功效被大 眾渲染，使之成為過往屏東市(夜市、殺蛇溪)、潮州鎮的食療觀念。在林開海歌 謠中，「第六生相活白蛇」以《白蛇傳》的白蛇表現蛇的象徵意義，符合其陰冷、

神秘與誘惑之感，又如「十二生相猪啊八戒」以《西遊記》豬八戒代表肖豬，表 達懶惰、愛美食等意象。

2. 故事印象與象徵

《西遊記》等民間故事都能見到的二郎神神獸哮天犬，也融入歌謠中代表 肖狗，道「十一生相吼天狗，七十三變上蓋 」，彰顯故事中與二郎神共同作戰、

戰功彪炳的情節，之後又以「狗仔出世顧門口，預防主家驚賊偷」標注忠誠的性 格。奇妙的是，兔子在此未與玉兔搗藥連結，反倒融入西方龜兔賽跑的故事，道

「兔仔招龜欲走路，無疑兔輸三字塗*」！

中國各代皆用龍以象徵最高權力者，龍在各種文本多有吉利祥瑞的意涵，

因此歌謠對於龍有「金龍二字人尊重」的印象，肖龍者亦蒙其利，「龍年出世好 印象，龍像太子進入宮」，還會在婚俗要求協助安床儀式，以求吉利之意。臺灣 南部王爺傳說記憶也表現在生肖歌中，以馬將軍表現英挺奮勇的象徵。此處馬將 軍為王爺的兵馬，傳說王爺除瘟遶境時，會帶大批兵馬而至，因此在廟會現場會 備有糧草、飲水，甚至東港迎王有信眾擔任馬伕的角色。

除以上內容，歌謠也以生活經驗表現鼠與牛的象徵意義。鼠仍為不討喜的 樣貌，然融入滅鼠措施的記憶，而牛也是維持勤勞的象徵，最末加入不敷時用的 記憶。此處雖維持傳統意義，加入近代的描述，正好凸顯歌謠所在時間與空間。

〈十二生相〉除了表現各生肖正反意義，與現實或傳說故事相搭配，既有傳 統也有現代內容，東方《西遊記》與西方龜兔賽跑故事也呈現當時受東西文化的 影響程度。總和以上，〈十二生相〉透過地方飲食、傳說故事，成為具定位意義 的神話空間⁶⁶，並且也經由經驗、記憶、觀念表現地方及其象徵認同的內容。雖 然十二生肖是文化的概念，但還是有地方所認同的象徵內容存在。

66「定位的神話空間在各文化之詳情差異甚大，但仍有其通性。最重要的通性就是「人類中心論」，

明確地把人至於宇宙中心的地位。其藉著空間體系內的特定區位或地方的聯繫而形成組織自然 界和社會的力量，其企圖從對世界元素的分類而使宇宙體系產生意義，同時可藉以說明世界元 素之間的互相影響。定位空間向空間輸入「個性」，因此，有效地把空間轉化成地方。」註腳 引自段義孚著，潘桂成譯：《經驗透視中的空間與地方》，頁84。 

119 

(二) 信仰中的象徵認同

在內陸歌謠所觸及的地方大廟，例如屏東市的慈鳳宮、九如三山國王廟、潮 州鎮三山國王廟，這三處宮廟歷史都非常悠久，明清時代就流傳至今，也有其傳 奇故事。例九如王爺迎娶王爺奶奶的人神結合故事，不僅廣為人知，至今新年時 節還有王爺奶奶回麟洛鄉娘家、元宵節巡男丁的習俗等等。

潮州地方信仰較有名氣是圓環附近三山國王廟，立於清乾隆時代，由來之說 紛雜，可見潮州鎮人口組成多元。四春三山國王廟的雞神據說是平埔族的鳥占，

受訪者劉新元說明這尊雞神在早期會預警大水，筆者在鄰近的泗林里朝林宮，其 主神中壇元帥也一樣有救大水的故事，據朝林宮主委陳雪娥說曾長年受來義溪氾 濫所困擾，皆為隱藏著地方記憶的民間故事。

觸及信仰的內陸地區歌謠只有〈福德正神〉⁶⁷，此歌所指應是〈來唱咱的潮 州〉中也出現的福安宮，位於同榮里老街內。歌謠中福安宮的福德正神其年代亦 頗久遠，主神有潮州榕樹公之稱，因福安宮後方那棵古榕才是本來的祭祀對象。

雖日據時期之後才蓋廟，據說香火不亞於圓環旁的三山國王廟。《潮州鎮志》中 也記錄一件關於榕樹公的故事，榕樹公於日據時期是由鎮民在現址放置大石與紅 布加以敬拜，曾經有日籍校長揚言砍除，但因傳說底下有蛇盤踞而倖免於難，後 來又有警方屢次要砍除它，最後卻意外從樹上摔落，後來就沒有人再提及此事。

68

〈福德正神〉此歌謠當為某年八月十五日聖誕千秋所編，因它開頭就唱「慶 祝福德e 千秋」，第二段接「福德正神神通大，拄著千秋降落來，降落本宮大廟 內，庇佑鎮民大發財。」歌中敘述土地公的形貌、信仰普遍、香火旺盛的狀況，

也形容信徒膜拜時虔誠的形貌與心願。林開海以信徒的身分，唱出人們內心所求，

首先是土地年年大豐收，其次庇佑鎮民大發財，第三是老幼平安，第四事業成功、

六畜興旺，第五學生學業順利，第六前途光明，希望從現在到未來所追求的目標 能夠得到神力加持。榕樹公被視為地方守護神，集合了信徒們的目標期望，一切 被地方群體所認同有價值的追求，特別關於土地豐收與闔家平安方面。這些願望        

67林開海、許思著：《海伯仔e 歌》，頁 109-115。 

68參見李常吉等：《潮州鎮志》，頁428。 

不只表現認同，也透露願望背後的現實經驗、行為。

此外，榕樹公的聖誕千秋慶典以及信徒祭祀行為，屬於儀式的實踐，使其地 方產生意義，藉由安排規律與規矩的流程活動，建立信任的感受，也達成傳達正 面價值的目的。如林開海最後強調「拜神心正」，拜神是儀式，心正是在信仰中 堅持正念，膜拜神明是為端正內心、得到平安。

因此歌謠的福安宮榕樹公，具有穩定平安的象徵認同，擁有來自信徒的實踐 以及與世間呼應的價值。此外，祂的神話空間⁶⁹提供信徒庇護的感受，使之在現 實活動感到平安，尤其當初能保全老樹，賦予其「福德正神」的名義之後，神奇 色彩更為強化，使信徒們更為信服而加強實踐，這也是由於意義、認同而來。故 榕樹公、信徒及其所在之處，共同建立以意義交流的象徵世界，在開放自由的神 話空間之中，傳達並實踐地方的價值信念，以求現實經驗裡圓滿平安之感，三者 藉象徵認同構成以榕樹公為中心的地方。

因此歌謠的福安宮榕樹公，具有穩定平安的象徵認同，擁有來自信徒的實踐 以及與世間呼應的價值。此外，祂的神話空間⁶⁹提供信徒庇護的感受，使之在現 實活動感到平安，尤其當初能保全老樹，賦予其「福德正神」的名義之後，神奇 色彩更為強化，使信徒們更為信服而加強實踐，這也是由於意義、認同而來。故 榕樹公、信徒及其所在之處，共同建立以意義交流的象徵世界，在開放自由的神 話空間之中，傳達並實踐地方的價值信念，以求現實經驗裡圓滿平安之感，三者 藉象徵認同構成以榕樹公為中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