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臺灣相聲劇表現歷史事件之「集體記憶」
第二節 古代王朝的設想
「相聲瓦舍」有幾部相聲劇是關於古代王朝的設想，這些部相聲劇為何以要 呈現古代王朝？馮翊綱在序文中曾談到，因為一位家長的鼓勵，覺得他的創作幫 助了孩子背誦記憶歷史，於是他想做一套連作，含中國封建史、中國近代史及臺 灣當代史。所以有了〈戰國廁〉和〈八街市場〉、〈十八層公寓〉的創作。而三國 也是相聲常見的歷史年代，是因為三國本身就是一個精采而戲劇性濃厚的時代。
所以不僅是中國、臺灣，連日本、韓國也都有以三國為本的動畫、遊戲。明朝也 是相聲瓦舍喜歡演出的年代，那是因為相聲瓦舍覺得明朝的黨爭，與現今臺灣社 會最為接近，常能巧妙地諷諭時政，或是做到以古為鑑。所以相聲瓦舍有多部作 品以古代王朝為本。
一、跨朝通史 (1) 《戰國廁本傳》
〈戰國廁〉這個段子原本收錄在《誰呼嚨我》，因為影劇六村太受歡迎，所以 馮翊綱就把相關段子收錄在一起，包含〈戰國廁〉、《東廠僅一位》中的〈十八 層公寓〉，以及〈八街市場〉。馮翊綱在《戰國廁》這本書的序中表示：
〈戰國廁〉(中國封建史)後來衍生成一套連作：〈八街市場〉 (中國近代 史)和〈十八層公寓〉 (台灣當代史)，還曾經印成一本合輯，《影劇六村 惡傳》，我將它視為自己的精神自傳，本書也將這三段收錄進來，稱為「本 傳」。
從馮翊綱《戰國廁本傳》的結構中，可以看出他想呈現的是「中國歷史」，他 曾表示這套《影劇六村惡傳》還少了：「中國上古史與神話」。可知這齣相聲劇 負載的是中國歷史記憶。這些記憶透過學校教育，深植在五、六○年代的學生腦 海中。
(2) 《狀元模擬考》
8 賴聲川《賴聲川劇作—世紀之音》，(臺北，群聲出版有限公司，2005 年)，頁 129。
在《狀元模擬考》中，馮翊綱指出這部戲的主題是「中國教育及官場文化」；
首先，我們就先從劇中的中國教育談起。主人翁伍實久是中國教育下考生的象徵，
其腦袋空洞並且不知變通，且對日常生活常識一無所知。可以從下面的對話看出 來：
戚百嗣：在我回來之前，出個算數應用題，你動動腦。
伍實久：明天又不考算數……
戚百嗣：【不理，自顧出題】一封信，七張紙，「小文鳥傳書」一鳥力三 文錢，「飛鴿傳書」一鳥力十文錢，「鴻雁捎書」一鳥力一百有錢，
「大鵰漫遊」 一鳥力一兩銀子。把這封信從京城送去福爾摩莎……
伍實久：哪裡？
戚百嗣：福州外海有個小島，叫福爾摩莎。把信送到福爾摩莎，規定四種 鳥都要用到，七張紙，小文鳥要七鳥力、飛鴿三鳥力、鴻雁一鳥力、
大鵰一鳥力，注意！請問！一共要花多少錢？
伍宮久：啊？
戚百嗣：等一會兒告訴我答案。【把算盤塞給伍實久】
【戚百嗣下】
伍實久：【陷入迷惑】……什麼跟什麼？……什麼鳥力？送信到福爾摩莎 幹嘛？福爾摩莎只有紅毛番，沒有中國人哪！嚴格說起來，番不算 是人。泱泱大明朝，天子腳下，送信去福爾摩莎？那些番看得懂嗎！
嗟！9
從前文我們可以看到戚百嗣隨機出一道算數習題給伍實久解答，然伍實久卻因 為考試不考，而不願作答；除上例外，在劇中出現了許多計算題讓伍實久作答，
但是伍實久也都沒有能力解答這些問題14；劇作者藉此諷刺了「中國教育」下的考 生，只關心考試範圍，對於考科之外的問題則毫無能力解答；此為「中國教育」
上的問題。這種現象卻被戚百嗣這個客棧老闆腳色強烈對比出來。戚百嗣會算術，
和九娘要去考場擺攤賺考生的錢，賣餅、茶湯之外，還兼算命：
九娘：紫微斗數、鐵板神算、四柱推命、靈籤卜卦，幫大夥兒指點迷津。
戚百嗣：喔！
九娘：籤上寫的都是：「前程似錦」、「金榜題名」、「步步高昇」、「狀 元及第」這些吉祥話，包你下次還想再抽！
9 馮翊綱《這一本，瓦舍說相聲》，(臺北：揚智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00 年)，頁 198。
戚百嗣：「下次」啊！哈…… 10
戚百嗣和九娘根本將這些考生讀書人戲耍在手中，但是偏偏這些讀書人食古不 化不知變通，完全不知被戲弄，只願意相信他想相信的。戚百嗣是個商人，不懂 四書五經，但是他可以生活下去。而伍實久除了考試什麼都不會，他已經欠戚百 嗣住宿伙食費了，若再落榜，恐怕生活將無以為繼。
這樣的兩個人物，對比出中國千百年來教育制度的僵化，唯有讀書高的觀念，
影響了中國社會階層的發展。
從戚百嗣的視野看到的是「中國僵化的教育制度」。而從伍實久的視野，則看 到了「中國的官場文化」。
「中國的官場文化」這方面，則在〈衣錦不還鄉〉這個段子中有所呈現；劇中 藉著伍實久的口，說了官場的明爭暗鬥：
伍實久：……表面上是花花轎子人抬人，大家互相合作，互相幫忙。可是 暗地裡啊……你絆我一腳，我捅你一槓，你吃我一張？我胡你一把！
這樣的遊戲，也只有我們這種二品以上的大人，才玩兒得轉、槓得 開！……。11
這裡表現了高級官員表面上的合作，但實際上在私底下不斷地彼此較勁；另外 也表現了官員對於發生問題之時的推諉責任、支唔其詞，如伍實久模擬官員在出 事時所給的回應，如下：
伍實久：「呃……關於這個問題……大家要戒急用忍。這個問題，我會帶 回去跟那些唸過書的，那些會摸會槓的，還有那些不知道要為誰 而戰的共同研究，共同協商，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給大家 一個滿意的答覆。好不好……好不好……」12
我們從上面兩個例子可以看到「中國官場」的黑暗與虛偽。而且這段官場話語，
與現代臺灣官員的說法不謀而合，令人忍不住會心一笑。伍實久雖談論了很多官 場文化，卻都不如他自己的作為來的明顯而諷刺。他在考中狀元後，不但未感恩
10 馮翊綱《這一本，瓦舍說相聲》，(臺北：揚智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00 年)，頁 195。
11 馮翊綱《這一本，瓦舍說相聲》，(臺北：揚智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00 年)，頁 243。
12 馮翊綱《這一本，瓦舍說相聲》，(臺北：揚智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00 年)，頁 243。
戚百嗣在考前幫他模擬考，猜中了考題，才讓他高中狀元，反而侵占了戚百嗣的 客棧和妻子，恩將仇報，還不許戚百嗣提起有恩於己這件事。過河拆橋、拋棄糟 糠妻，也許也是「中國官場文化」的一部分吧！
二、三國
三國是中國歷史上非常多彩多姿的時代，拜「三國演義」之賜，我們留存了多 少英雄軼事。流傳到外國，日本、韓國的卡通、戲劇、電玩更是把三國發揮到淋 漓盡致。
回頭看看歷來我們自己的表演藝術素材，和三國相關的也很多。以京劇來說，
《古城會》、《灞橋挑袍》、《三氣周瑜帶水戰》、《失街亭》、《空城計》、《斬 馬謖》、《群英會》、《借東風》、《華容道》等。幾乎整部《三國演義》都能演出。
傳統相聲也有不少段子與三國主題相關，例如〈關公戰秦瓊〉、〈黃鶴樓〉、〈空城 計〉等。「相聲瓦舍」新編劇碼《歪批三國》、《蔣先生，你幹什麼？》以及極短篇
《大可大，非常大》，都是取材自三國。
為何三國這個歷史時空，會這麼受戲劇的歡迎？「唐美雲歌仔戲團」的《燕歌 行》編劇施如芳，對三國之所以吸引人，做了很好的詮釋。
放眼中國歷史，無論治世或亂世，沒少過腥風血雨，三國之所以有戲劇性，
三國人物之所以叫人神往，乃在於，皇權衰微的分裂之世，激揚了被禮教 所掩蓋住的自覺。這是個以豪語盟誓，揮霍生命死知己的時代，也是惺惺 相惜之人，在相奪相侵的懸崖邊作別的時代。三國之人，不只敢宣洩「既 生瑜，何生亮」的憤慨，也有「曹操哭袁紹，孔明悼公瑾」的生命格調，
如此「自我」的奮發姿態，像極了今日的「媒體寵兒」，所有的裝腔作勢，
長歌微吟，都只為了讓知己（看倌）看個明白。13
大家愛看三國，因為看得到「豪語盟誓，揮霍生命死知己」，那是「俠」；也看 得到「計謀逞巧」，那是「智」；更看得到「人性」，那是「善」與「惡」交互的光 輝。
京劇有三國、歌仔戲有三國；小說有三國、漫畫有三國、電玩也有三國。不論 是哪個世代，本省外省，大家的集體記憶中都有三國這個歷史時空，並且對其中 的故事人物耳熟能詳。特別是幾個特殊橋段，收錄在學校教育教科書中，例如：「空
13 施如芳〈聽啊，曹丕戰慄的心弦–唐美雲歌仔戲團《燕歌行》〉http://twoproject.ncafroc.org.tw
城計」、「草船借箭」、「火燒連環船」，大家在義務教育階段一定讀過。這個歷史時 空佔了天時地利之便，成為相聲劇常用的歷史記憶載體。
三、明朝
「相聲瓦舍」因為諧音的《東廠僅一位》受歡迎，確立了其作品其中一條明朝 錦衣衛的線。《東廠僅一位》、《公公徹夜未眠》皆是。
宋少卿針對《東廠僅一位》寫了一篇「作者有話說」，他寫道：
《東廠僅一位》著墨的年代在大明朝，明朝是中國歷史中，黨爭最劇烈、
最兇殘的一個朝代，那是君主專政的時期，也是因著意識形態而大興文字 獄的時候。我們現在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民主政治社會中，卻仍充斥著意 識形態的敵我觀念，各黨派之間的互鬥與杯葛，甚至是同黨同志之間的派 系之爭。我想，若是有能人志士把這些寫成教科書，大家不難發現其精采 程度絕不輸給大明朝的！14
這就是「相聲瓦舍」會採用明朝歷史時空的主因：明朝與現代政黨，兩黨黨爭 的政治型態。「相聲瓦舍」很多作品當中都會嘲諷藍綠黨爭，例如在《大唐馬屁 精》中，以服裝綠袍、藍袍來暗喻。《東廠僅一位》中廠公黃士偉有一段對話，
代表了對兩黨黨爭的不滿。
黃士偉： (對觀眾)兒童劇表演法。【演小紅帽和大野狼】我的舅舅王承 恩，大明朝唯一的忠臣！先皇煤山自縊，滿朝文武，逃跑的逃跑、
投降的投降！只有我的舅舅王承恩，追隨先皇於九泉之下，他是 個太監……太監又怎麼樣？肯為大明朝殉國的忠臣，僅僅只有他 一位！啊！僅一位！我東廠也僅僅剩下我一位了！我這個錦衣衛，
雖然只是東廠剩下的僅僅一位小小錦衣衛，但是……哈哈……我 大明朝復興的希望，就在我這東廠剩下的僅一位小小錦衣衛的身
雖然只是東廠剩下的僅僅一位小小錦衣衛，但是……哈哈……我 大明朝復興的希望，就在我這東廠剩下的僅一位小小錦衣衛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