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臺灣相聲劇表現社會生活之「集體記憶」
第四節 特殊的場域—眷村與學校
要呈現「集體記憶」必然要有一個用來「展現」的「記憶場(域)」。而且在 舞台上的具體「展現」不僅要布置這個「記憶場」所在的時空環境，要有這個環 境應有的事物，而且所有的人物表現(如前一節論述的說學逗唱)，都要呼應這個時 空環境，使整體表現的氛圍，能夠帶領觀(聽)眾進入一個「集體記憶」的情境中。
「表演工作坊」在舞台上塑造的具體場域較單純，就是大家所熟知的「表演 場地」，也就是說那原本就是用來表演相聲的場地，華都西餐廳、千年茶園，一 個現代一個傳統的相聲表演場域；而最後一齣《這一夜，Women說相聲》雖比較 不一樣，把場景設在一個公司的晚會，也是由兩個主持人發揮說話語言的藝術，
其實是相聲表演場域的一種變形。
「相聲瓦舍」的作品中，場域的設定變化較大。有兩個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眷 村(外省族群的生活記憶場）、校園(四○、五○、六○年代出生者的生活記憶場)。
以下分節探討。
一、眷村
「相聲瓦舍」以眷村當作記憶場的作品很多，有的是直接講述眷村中發生的事，
有的是主人翁具眷村背景，講述其他類別主題。也有只事故事當中提到眷村的。
所謂「眷村」是指一九四九年國共內戰後，國民政府撤退來台，各省軍民、
政府人員被迫轉往臺灣定居。據統計，一九四六年臺灣人口約610萬人，一九五○
年卻激增為七百四十五萬人，其中增加的數量絕大部分為此階段的臺灣外省人。
中華民國政府為了解決一百五十萬以上激增人口帶來的居住問題，開始興建房舍 或安排宿舍，並將新住民以軍種、職業、特性等，分別群聚於一定範圍，即為現
29 馮翊綱《第二本，瓦舍說相聲》，(臺北：揚智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04 年)，頁 103。
在所知的「眷村」。一般定義的眷村，是指陸海空軍三軍、憲兵與其他類種官兵與 眷屬所居住的眷舍。
眷村房舍的特色，在一九五○年代，除了由日治時期遺留房舍所留下的眷村 建物外，大多眷村都建設於公有地的簡單房舍。早期最普遍的克難房子，是屋頂 蓋稻草、竹泥牆的眷村房舍。小小不到十坪的房子，僅以簡單的竹籬笆為建材，
便締造了長達數十年的眷村生活，形成了眷村特有的竹籬笆文化。
一九六○年代至一九七○年代時，經軍方修建後，大多眷舍主體改為磚造，
並具有私人廁所、浴室、廚房規模及主樑、屋瓦與電線線路等設備，建物演變得 與當時台灣建物略同。磚牆上常有藍、白、紅的國旗色彩與反共精神標語。
眷村與一般社區最大的不同，在於居民間情感關係的屬性。幾十戶至百戶眷 村規模，成為近似隔離的單一社區，此特性雖讓同一眷村內居民互動密切，但是 也不易與社區外溝通。加上生存空間狹小、公共設施缺乏、眷村建設落後等因素，
又有著共同愛國、反共等意識與同一軍種職業下，所以產生住戶間情感聯絡頻繁 的社區意識。
因當時軍人薪餉相當少，政府為補助其生活所需，提供教育補助、醫療就診 及日用的米、麵粉、沙拉油等日用品發放。眷村係因封閉式村落，有著共同愛國、
反共等意識與同一軍種職業下，所以住戶間的情感聯絡頻繁。常見的釀製食品或 者鄰居互相幫忙製作節慶應景食物。而眷村居民來自各種不同省份，也帶來了各 地特色麵食與口味，讓台灣麵食文化更豐富。而部分的眷村黑話也融入台灣日常 用語中。
馮翊綱自己是眷村長大的小孩，父親是將官。他曾說：相聲劇中談到眷村，
某種程度上是他的自傳。所以在《影劇六村》系列中是以馮翊綱為主述。他描述 這個系列的結構：
一桌二椅，典型的中國傳統戲曲劇場的簡約模式，兩個演員，一位主述，
一位幫腔，核心第一層「自覺」，從自身成長經驗出發，談眷村生活的特 色，並同步虛構一個場景，「影劇六村」；外環第二層「敘事」以「借用 諧音」為骨幹技術，素描中國王朝更替的歷史，並扭曲成「影劇六村」的 實況；第三層 「代言」，敘事中的人物言行，隨時「跳進去」扮演。30
在《影劇六村》系列中，依序是〈戰國廁〉、〈八街市場〉、〈十八層公寓〉。
表面上講眷村發生的事，其實在講中國歷史；其中歷史事件巧妙地運用諧音瞎掰
30 馮翊綱《戰國廁》，(臺北：聯合文學出版社有限公司，2008 年)，頁 5。
事件因果。
眷村的建築特色，在前面章節曾引用介紹一些，而特別具特色的公共廁所，
在〈戰國廁〉中，有如下敘述：
馮翊綱：我忘了，反正是很長的一段時間。我記得我們村子口的公共廁所 是一個大房殼，走進去中間有一個水泥通道，裡面兩條溝槽……
宋少卿：幹麼要有二條溝槽？
馮翊綱：一大一小一深一淺一站一蹲。
宋少卿：喔。
馮翊綱：蹲著的那條，有幾扇呼搭呼搭響的小門兒，每回一推那小門兒，
好像走進了美國開拓時期的西部酒吧。多浪漫呀。31
如前所述，臺灣眷村人數，光是第一代從大陸來臺的就有一百五十萬之多，
更不用說真正在眷村長大的第二代眷村小孩，人數更為可觀。住牆壁會剝落的屋 子，蹲一條溝式的廁所，是因為居住環境簡陋。翻高高的圍牆，是因為軍區有其 機密性，所以建高高的圍牆，卻也把眷村隔絕地孤立在自己的世界。看會飄動拖 拍的露天電影，是因為沒有多餘的金錢，可以從是昂貴的娛樂。這些都是眷村人 特有的生活記憶。
眷村的環境卻也與時俱進，有所改變。
馮翊綱：毛主席成立了一家建設公司，要把「八街市場」連同「影劇六村」
夷為平地。
宋少卿：幹麼？
馮翊綱：眷村改建。
宋少卿：眷村改建，那是一項德政。
馮翊綱：那就見仁見智了。
宋少卿：怎麼說？
馮翊綱：許多人期待一個新中國。
宋少卿：嗯？
馮翊綱：……新眷村。
宋少卿：嗯！
馮翊綱：但也不免依依不捨舊中國。
宋少卿：嗯？
31 馮翊綱《戰國廁》，(臺北：聯合文學出版社有限公司，2008 年)，頁 140。
馮翊綱：……舊眷村。
宋少卿：嗯！
馮翊綱：大部分的人留下來建設新中國。
宋少卿：嗯？
馮翊綱：新眷村。
宋少卿：嗯！
馮翊綱：但也有一部份人，不忍心看到住了幾十年的家就這麼拆了，於是，
他們開始逃亡。
宋少卿：嗯？
馮翊綱：……撤退。
宋少卿：嗯？
馮翊綱：……轉進。
宋少卿：嗯？
馮翊綱：……遷移。
宋少卿：(終於同意)嗯！32
雖然這裡是套用在共產黨獲得大陸政權，國民黨撤退臺灣的歷史，但也合乎 現實地描述了老舊眷村被拆除改建的事實。在改建眷村為現代式國宅大樓時，已 藉由新增的戶數空間，引進一般社會上的國宅購買者與原眷戶混住。一九八○年 代後，多數眷村在原址興建國宅大廈，少部分依各縣市政府規畫而保留。例如臺 南市水交社等。二○○○年加速推動眷村拆除改建政策。目前眷村文化已較淡薄，
混住情況越加普遍。因此，加上文化學者呼籲尊重社會多樣性和文化保存，台灣 行政院文建會以及各地方政府已開始針對較有特色的眷村村落，進行「歷史記憶」
之保存。以博物館的概念，參考外國保留較早聚落的範例，研究並保留較有特色 與價值的眷村。
眷村改建後多數大樓型國民住宅，有了新的風貌。〈十八層公寓〉雖然主述臺 灣當代史，但架構是改建後的眷村。
馮翊綱：唉……自從我小時候生長的眷村，被夷為平地，「影劇六村」這 個名詞，走入了歷史。
宋少卿：喔。
馮翊綱：雖然就地改建國宅，但是住進來的人，再也不是原先的面貌。
宋少卿：國民住宅嘛，誰都能來。33
32 馮翊綱《戰國廁》，(臺北：聯合文學出版社有限公司，2008 年)，頁 203。
33 馮翊綱《戰國廁》，(臺北：聯合文學出版社有限公司，2008 年)，頁 209。
在國民政府來臺初期，眷村外省居民的語言、習慣、文化鮮少受眷村以外的環 境影響，不過隨著在臺灣日久落地生根，眷村與村外的互動往來也日益頻繁，臺 灣本土文化進入眷村，而眷村外省文化也向外傳播，形成新的融合。而漸趨搬離 眷村的眷村第二代，在生活環境、社區意識、國家認同上的感受，與其他臺灣人 有較大不同，眷村生活的特殊經濟和記憶，使部分遷出者仍懷念過去的眷村生活。
在《戰國廁前傳》的段子三〈北七烙賽〉中，有一位本省籍的林醫生，就和眷 村感情深厚：
馮翊綱：林醫生是台灣人，他的父親也是醫生，從日本留學回來的。
宋少卿：兩代醫生，怪不得有錢。
馮翊綱：林醫生對眷村裡的外省人特別友善。
………
馮翊綱：林醫生每個月的最後一個禮拜六，專門針對眷村低收入戶義診。
宋少卿：好醫生！
馮翊綱：每個月的最後一個禮拜天，在家裡的大院子舉辦各種活動，像什 麼吹泡泡糖比賽，由牛博士公司贊助；吃冰比賽，由凍凍果公司 贊助。
………
宋少卿：我不太懂，林醫生這麼做的用意到底是為什麼？
馮翊綱：沒什麼，好人，愛交朋友，順便照顧眷村裡面的一些低收入戶，
來參加比賽，順便打打牙祭，比賽結束後，當天沒用完的物資、
沒弄壞的器材、沒吃完的食物，都可以自由帶回家。
宋少卿：說穿了，就是找理由到別人家白吃白喝。
馮翊綱：不一樣，林醫生的作為，是讓大家有尊嚴的吃飽。34
並不是所有的本省外省人都有省籍情結。人和人之間的相處，關乎感情和人 性，不是語言、習慣不同就能完全隔閡的。近年來省籍隔閡已淡化許多，「反攻」
及「反共」觀念也隨歷史變遷而消釋。因外省人無償居住眷村房舍（土地權歸國 防部），而眷村是有特權的說法。然而眷村住民認為居住眷村者並非特權，而是一 個刻苦與奮鬥的標誌。
眷村的建築，眷村的生活習慣飲食文化，眷村的人情，應該都是建立眷村集 體記憶的重要元素。
34 馮翊綱《戰國廁》，(臺北：聯合文學出版社有限公司，2008 年)，頁 93。
二、校園
「相聲瓦舍」初期作品，循著「表演工作坊」的路線模式，由宋少卿和馮翊 綱兩人擔綱到底。「相聲瓦舍」一直在尋求創新，不在乎正統。所以開始加入新
「相聲瓦舍」初期作品，循著「表演工作坊」的路線模式，由宋少卿和馮翊 綱兩人擔綱到底。「相聲瓦舍」一直在尋求創新，不在乎正統。所以開始加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