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關係

相聲劇是近時代的產物，男女平等的觀念不僅普及，且已深入生活的價值觀中。

所以相聲劇在編劇時，自然而然會呈現性別關係或男女平等的思維。在〈記得當 時那個小〉中，先由兩個男演員以對口相聲以男人的角度談「A 片」，第二段就 由兩個女演員用女人的角度談「志向」。而在「志向」中，女演員對將來的工作 職業有很多想像，但最終都毀滅在男女不平等的憤慨中。

表演工作坊的《這一夜，Women 說相聲》，則是從頭到尾不離男女性別關係 議題。這是「表演工作坊」的「第五夜」，前四夜都是男人的相聲，第五夜出現 了女人的相聲。一樣是《那一夜，我們說相聲》的基本結構：大師缺席。由兩個 主持人加上那個取代大師的孫女，完成五段群口相聲。段子一〈罵街〉→段子二

〈我姨媽〉→段子三〈練口才〉→段子四〈立可肥〉→段子五〈戀愛病〉→段子 六〈瓶中信〉。

這些段子想要共同表達的是：現代社會中，女性想要「隨心所欲做自己」的期 盼。其實裡頭承載的是中國傳統女性深惡痛絕的束縛記憶，所以需要「潑婦罵街」

來發洩：

安妮：妳奶奶不是相聲大師嗎?

芳妮：我奶奶是潑婦罵街。

(停頓) 貝蒂：啊?潑婦?

芳妮：妳別小看潑婦這兩個字，這是尊稱耶!這是稀有文化財產耶！上回聯 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人之所以以找到我奶奶,就是因為他們說我奶奶把 華人的潑婦藝術推到新的高峰。

………

安妮：罵街？原來今天主辦單位要我們學的是這個？

芳妮：怎麼？罵街聽了不舒服啊？傳統社會中哪有女人說話的份？過去女 人再聰明、口才再好，也是待在家沒聲音的。做一個潑婦是傳統女性 唯一有機會對外公開發聲的時候！

安妮：唯一公開…… ?

芳妮：以前傳統婦女碰到巨大委屈時，就坐在路邊對空氣罵上一整天。這 時全村不會有人去勸阻，直到她自己口乾氣絕，她就回家了。³⁶

潑婦罵街是唯一的抒發管道，但要選擇這一管道需要多大的勇氣來背負惡名。

段子二「大姨媽」是所有女人又愛又恨的生理記憶，它束縛了女人也同時是女人 女性自覺的驕傲。時間從傳統來到現代，「減肥」是全民運動，是所有女人深惡 痛絕卻又甩不開的習性。於是兩個主持人開始幻想：如果社會的審美標準改變，

那該有多快樂美好。

貝蒂：為什麼我們女人從少女到中年，到老年，還要保持一樣的身材。

安妮：男人如果事業有成，沒有鮪魚肚就遜掉了。

貝蒂：可是成功的男人旁邊站的女人如果有鮪魚肚馬上就會被換掉！

安妮：這什麼時代?

貝蒂：如果在唐朝那樣的世界裡，這些都不會有了！

安妮：如果在唐朝那樣的世界裡，打開電視看到的廣告就會說，

(停頓)

貝蒂：胖再也不是夢想！

安妮：瘦再也不用驚慌！

………

貝蒂：「立可肥」!

安妮：「立可肥」！再也不要為增胖煩惱！

貝蒂：「立可肥」讓妳立刻肥！

安妮：覺得自己總是被忽略嗎？使用立可肥一周之後，立即見效!九十公斤 再也不是夢想！

貝蒂：沒錯！自從我胖了之後，我的先生回來求我再愛他，我享受到我人 生的第二春!

………

安妮：那是一個世界大同的景象，人類進化的終極目標！

36 賴聲川《賴聲川劇作—世紀之音》，(臺北，群聲出版有限公司，2005 年)，頁 177。

貝蒂：出門看到滿街的人都肥嘟嘟的，像彌勒佛一樣！公共場所的門都大 一倍！所有飛機上、電影院的座位也都大一倍！連螢幕都寬一倍！

安妮：為什麼？

貝蒂：因為所有演員都變胖了，銀幕當然要跟著寬！³⁷

表面上看起來，若社會的審美觀改成肥胖是美，就是「世界大同」，可是事實 上真是這樣嗎？女人換成追求「肥胖之美」，仍舊無所不用其極，還是要吃「立 可肥」，仍舊被社會大環境的審美觀牽著鼻子走，讓身體承受不健康得作為。所 以到了段子六〈瓶中信〉奶奶留下女書(女人的專用文字)給了一段省思：

【唸】奶奶寫給「給 Total Woman 們」

貝蒂：「每一個女人出生都是 Total Woman，但一路長大，他們會想盡辦法 把我們破壞... 」

安妮：「從腳開始把我們纏足，不讓我們讀書，現在這些都改善了，可是 我們是不是哪裡還被纏住不放？」

貝蒂：「纏不住妳的腳，就纏妳的胸、纏妳的腰、纏妳的心。」

………

貝蒂：【唸】「剩下來，女人，就看妳們自己囉！」

從段子一的苦悶傳統，層層推進到段子五「戀愛病」的結論：不要戀愛。女人 自以為解放了，但真的是嗎？還是只是為反對而反對？這些段子架構了屬於女人 的共同集體記憶：身體的、心理的。這份記憶是在時間洪流中，隨著時代演變而 帶著歷史意義埋存在所有女人的記憶中。

37 賴聲川《賴聲川劇作—世紀之音》，(臺北，群聲出版有限公司，2005 年)，頁 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