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的理由

已經忘記是 2002 年 3 月、4 月的那一天，和小郢一樣處的不好，我從她住 處回家的途中繞到雅宴的門口，看見門口有許多舞客在排徊，心想要不要進去 呢？也許進去後一顆藥丸能讓我怡悅一下。這時我打了電話給小郢。

小郢：「你在那邊幹嘛？快回家去。」

我前思後想一個人去也很無聊，撥了幾通電話也沒有人要來，還是回家去 吧。回家後心情還是很不順，於是把以前吃剩的半顆給吞了下去，開啟音樂又撥 了電話給小郢。

小郢：「你不要一直想我們的事好不好？你很執著耶。你作一點別的事，看 看書啊、聽聽音樂、想想你的功課啊。」

我聽了小郢的話把音樂打開接上耳機來聽，因為夜已深我怕吵到家人。然後 打開上課用的書，結果根本看不下去，那種茫的感覺怎麼看書啊！想起小郢以前 說國外有人在考前吞搖頭丸 K 書，據說這樣可以集中注意力，效果不錯。可是我 根本不覺得看的下去，果然事後我去查書，原來她說的可能是一種叫做利他寧的 精神藥物，是美國用來控制過動兒使他們安靜下來。根本不是搖頭丸。

我的心情不佳和孤寂沒有改善，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痛苦，越來越落寞，只有 等待藥效退之後看會不會好一點。這次讓我發現即使心情不好吃了它也不會心情 更好，反而會更不好。我在這個地獄打轉了幾個小時藥效退了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2002 年 3 月、4 月的某天，晚上我參加某個聊天室網聚，同樣的又是喝酒、

唱歌。這天我認識阿通和藍琪。

阿通：「聽說這裡有人在搖喔？」

我：「這要怎麼說！這個網聚裡裡有人在玩，但是很少人會在網聚的時候 搖。」

藍琪：「你看吧，我跟你說這裡沒有人在搖吧。」

阿通：「可是我聽他們說有啊。」

………

阿通：「你有在玩嗎？」

我：「嗯。」

稍晚阿伸打電話來問我晚一點要不要和他以及他朋友去 CK 玩。我想了想於 是答應了他。接著我就對阿通和藍琪說等一下有朋友要去搖，問他們要不要一起 去，他們本意是想去搖的所以他們很快的答應了。

進入場子阿伸問我要不要搖頭丸，我也給阿伸意思一下買了一顆，過了一陣 子後阿通和藍琪才來。我也幫阿通和藍琪向阿伸調了一顆。我只吞了半顆。當阿 通的藥效來臨時，他的反應非常激烈，上半身趴在桌子上頭搖晃的非常厲害，就 像乩童起乩一般，藍琪見狀將阿通的背轉向自己，並幫阿通按摩背部，據說這樣 很舒服。我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助 High 的方式。其後藍琪也幫我按摩一下感覺 果然還不賴。

藍琪；「你們台北的藥感覺不是很好還賣那麼貴，我哥在彰化有在進藥，我 有幫他賣，我是藥頭。我們藥比你們這邊的還ㄍ一ㄥ才賣兩百五而 已。你們這邊居然要三五，真貴。」

………

藍琪：「我想過一陣子自己進藥上台北來賣，你知道哪一家店比較好賣？」

藥效來之前，我在舞池附近跳著上次才學會的瑞舞，跳著跳著看到 Irene，

我上前跟她打了招呼，她依然給我熱情的擁抱。但是沒有和她聊到什麼。藥效來 了我就到阿伸坐的包廂，畢竟坐沙發比較舒服。阿伸的朋友拿起了煙斗放進大 麻，給我抽了幾口，我覺得感覺還不錯，但是藥效來了，卻沒有快樂的感覺，漸 漸升起的是一種孤衾獨枕的淒涼，於是我詢問了同包廂的一位女性，應該也是阿 伸的朋友，請她借我靠一下肩膀，雖然她沒有拒絕但是靠了一下我還是不好意思 的走開。我心裡想這不是辦法於是又走到阿通和藍琪坐的位置和她們聊天，沒聊 什麼她們又繼續搖她們的，不過從他們的對話知道阿通喜歡藍琪，但是藍琪嫌他 笨。

可是我的情況還是沒改善，我想那我乾脆回憶一些快樂的事好了，於是我想 起剛考上研究所的喜悅，想起以前和小郢快樂的時候…等。果然心情好一點了，

似乎也比較不會那麼難過了，卻知道那種心裡的隱憂只是暫時被掩蓋住而已，因 為只有吃半顆所以藥效沒有很久，當藥效退了之後我帶著奇怪的心情騎車回家，

那種感覺有點像是因為搖頭丸的愉快而愉快，卻知道那是不真實的，真實生活中 很多問題依然存在，沒有解決。

從上文中的經歷迫使我質疑吃快樂丸真的一定會快樂嗎？我的經驗迫使我 認為那只是一種情緒抒發劑。它會延展使用者當時的情緒，我若在使用前保持愉 快的心情前往，那麼快樂丸便會帶來快樂，假使抱著悲傷的心緒服用則依然悲 傷。友人培培用藥的時候會想起自己悲悲戚戚的過去，想到自己的戀情，想到已 故的男友，甚至會和朋友相擁而哭，這個事件完全推翻了搖頭丸是「快樂丸」這 三個字。就我第一次的使用經驗，小郢的謊言使我在意識上驚懼萬分，本該心情 隨著意識而動，但當時她在我身邊為我對戀情的疑惑給予緩解，加上神入感的效 果，我的害怕才會被抑制。就現象場的概念論之，是我怎麼知覺整體的情境，而 有什麼效果。因此當我一個人念及戀情的坎坷，小郢不在我身邊，我的問題沒有 得到解決或是替代性的解決，而我又找不到轉換思緒，轉換意義的方式思考問 題，我將更加痛苦。當我想到考上研究所的成功經驗，算是喚回愉悅，所以我的 心情被提升了。

許多朋友會在使用快樂丸時思忖自身的人生問題。《狂喜舞舞舞－－台灣瑞 舞文化的追尋》一文中指出：「MDMA讓藍鑽清晰地洞視被自己掩蓋起來的部分，

這不一定是進入潛意識的部分，但卻是日常生活中所逃避或不願面對之處。」¹³⁹ 真的清晰洞視自己了嗎？於該文中，藍鑽說：「服用MDMA時…想很多，包括為 什麼自己要這麼刻意地跟家人疏遠，…如果同性戀的成因跟家庭有影響，我或許 是受到這樣的影響吧。」¹⁴⁰如是說來，他所困擾的是認同問題，在家中無法獲得 他是同性戀的認同，在使用快樂丸時的神入感，搭配在Pub與朋友狂歡的情境，

這無異是一種認同的緩解，此時讓他可以有愉快的心情換一種思考方式進行詮釋 自身問題，進而讓他覺得清晰洞視了自己。由上面的分析可再衍生出另一種詮 釋：快樂丸的神入感是以神入他人才得以顯現，若快樂丸使用者獨自服用而無另 一人在旁陪伴，那麼快樂丸的神入作用將無法發揮，也不會有愉悅的感覺。回到 精神分析的討論，人類的神入感來自於嬰兒與母親的同理心作用，依照D. W.

Winnicott的說法，嬰兒以凝視母親的眼神來判斷母親的情緒。由此延伸，我們原 初乃是使用感官判斷客體的存在（嬰兒吸允母親的乳房），而人與人之間的情感 交流來自於凝視的作用，所以當我們身邊沒有客體出現時，神入作用無法發生。

由此再將使用者的脈絡嵌入，那麼對於使用者在使用時，所念及、憶起的生活問 題或是重大事件中欠缺的意義客體無法在場則神入感仍然毫無作用，除非有對於 使用者來說相同意義的客體出現，則神入感才能再度啟動，或是使用者轉換困擾 的問題，適用於他時的情境及客體神入感才能再度發揮作用。

但這種作用卻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會發生，也許要視快樂丸的成份而定，畢竟 黑市搖頭丸沒有人能知曉其參雜何物。而這種神入的愉悅本是人與人之間相處產 生的，那麼藉由快樂丸產生神入感後再面對人生問題，即人與人之間的問題得到 解決是有可能的，但若要使用快樂丸的藥效來拆解數學公式恐怕免力難成。由此

139 同註 57。頁 59。

140 同註 57。頁 59。

也可以知道為何許多人會在開趴的時候使用快樂丸，那是一種增加情感鏈結的方 式，而使眾人都在神入的快感當中獲得親密的感覺，以抵抗現實世界的疏離感。

藥物引發的美容式人格變化並非真正的轉變，而只是從大腦的不快樂狀態轉 變到快樂狀態而已，基本上是游泳池平衡狀態（化學平衡）轉變引發的情緒 轉變。…這種情緒的轉變可能大幅提升我們全面的幸福感和自尊，但如果是 藥物引發的話，這些轉變通常會迴避或壓抑焦慮的體驗，…藥物是助長覺察 力的集中（或分散），讓人更容易忽視或否認黑暗面，…。¹⁴¹

儘管每種藥物不能一概而論，就我的經驗而言，百憂解壓制焦慮，卻沒有為 我帶來幸福感。Luvox 讓我陷入昏昏沉沉，我的情緒如同沉在水裡又濕又重。微 量 Xanax 算得上比較能讓我放鬆心情，但唯有快樂丸能夠讓人有愉悅感與神入 感。當在愉悅的狀況下面對人生問題，自然有比較快樂的想法出現。可惜這並不 是從內在意識出發去看清問題，或是問題得到解決。當快樂消失無蹤，問題還是 持續浮現，那麼，舊有的苦惱是否依然會出現呢？在快樂下面對問題，和在痛苦 中面對問題，所出現的答案端視個人如何信仰而定。我的受訪者小顏就說：「我 覺得在吞 e 的時候那種ㄍ一ㄥ的感覺是很不舒服、痛苦的，真正舒服的是在藥效 退了之後的平靜…」

為什麼人會沉迷在快樂丸之中呢？由上面的分析可以看見，快樂丸會帶給我 們愉悅，甚至表面的解決問題。問題是，什麼才是引發我們愉悅的根本呢？以我 來說，考上研究所讓我愉悅、戀情順利使我高興。這種種事件牽涉到了更為原初 的問題，May 說：

每個生命不是只有存在的需要，更有肯定自己的需要。這對人類有機體的發

每個生命不是只有存在的需要，更有肯定自己的需要。這對人類有機體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