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孩子如何看待死亡
第二節 孩子對死亡的想像
一 、 世 界 上 沒 有 鬼 啊 ！
考量到每每與孩子說故事，故事一直被打斷，時間總是不夠用的問題，所 以在開始說《狗的鬼》71 之前，我要求孩子先聽故事，等聽完故事再發表意 見，請他們先忍耐想發問的念頭。一樣先請孩子們閱讀封面，猜測這是本什麼 樣的故事。72
玥如：有狗的鬼嗎？
其他的孩子：有一隻狗、二隻狗……
玥如：是不是有狗的鬼啊？
我笑而不答，開始唸故事。故事裡的女孩看到一隻躺臥在路邊的小狗，女孩怎 麼叫，狗都沒有回應，猜測小狗可能是生病了，於是女孩背起小狗要帶牠去看 醫生，走著走著，小狗逐漸變大，女孩開始害怕：「怎麼會有這種事呢？怎麼 辦？這是狗的鬼嗎？」女孩揹著逐漸變大的狗氣喘吁吁地走著，聽故事的孩子 們說應該換狗揹她。女孩走著走著，她的背上多出了一隻小狗，她繼續猜測是 不是狗的鬼？女孩在路上與很多奇妙的東西相遇，有花的鬼、大便的鬼。但她 還是不清楚自己背上揹的是不是死去的狗的鬼？像這樣的疑問可以問誰呢？
玥如：問鬼啊！
康晉：問神啊！問財神爺！
睿呈：你先去死，就知道可以問誰了。
如果不是在探索團體裡，睿呈的回應不免又會引來一陣責罵。由於我在正規的 授課中並未直接教導這群孩子，而我的同事有的教他們生活課，有的上美術
71 長新太著，林真美譯，《狗的鬼》。臺北市：天下雜誌股份有限公司，2008 年初版。
72 節錄自 107 年 4 月 9 日討論錄音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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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所以有不少機會可以聊到這群孩子平日上課狀況。同事常提到低年級的孩 子很常被班導師糾正上課亂說話，尤其是一年級特別明顯。教師是規範的培養 者，聽到孩子上課不著邊際的回答，很難不生氣，會急著跳出來管教一番。與 孩子長時間相處，研究兒童哲學的楊茂秀說：「小孩是文化裡面的新成員，其特 性是幼稚，不是成熟。」73 正因為他們還是社會的新鮮人，所以發言都不假思 索，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身為大人的我們，應該欣賞直率思維的表達才是。
從故事的脈絡與孩子的思維來看，人狗語言不通，女孩無法知道背上揹的 是不是鬼，在沒有人可以問的情況下，只有鬼才會知道，畢竟還是鬼比較懂鬼 的狀態，所以後來女孩去問鬼醫生。女孩揹著狗帶去問鬼醫生，醫生：「嗯，這 隻狗是被車撞死的。真可憐。」。天黑了，月亮出來了，想回家的女孩揹著愈來 愈重的狗的鬼不知如何是好，不忍將可憐的狗放下，就繼續揹著，突然小狗
「咻——」的就不見了，女孩也回到家了。
孩子們：好快喔！
嘉婧：不然老師你繼續說《人生是什麼》。
我：我沒有要說那本。
玥如：那帶那本來做什麼？
我：這是我剛剛在圖書館找的。
之前讀《雲上的阿里》和《熊與山貓》給孩子們聽，略長的故事篇幅總讓我卯 足全力飛快唸完，相較之下，《狗的鬼》篇幅較短，孩子聽不過癮。這次我帶了 紀錄紙，把孩子們的提問都寫在紀錄紙上，並且在每個提問的後面註明問題的 主人，這樣的舉動，讓平時沒有說話的孩子願意舉手。我急速寫下學生的問 題，其他的孩子在聽了同學的提問後，不僅回答了問題，也引發了一連串的問
73 楊茂秀著，《誰說沒人用筷子喝湯》。臺北市：遠流，2010 年，頁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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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
荺蓉：為什麼第一頁那裡的狗飄起來了？
嘉婧：為什麼死掉的狗會舔人家的臉？為什麼牠還會長一隻狗出來？是牠生 的嗎？
康晉：這個就不知道了，第一個問題比較簡單，因為牠是幽靈。
玥如：死掉就不會再生(小狗)了啊！
玥如：我覺得女生更像鬼，畫得不漂亮啊！
在孩子認知中，鬼或幽靈會飄起來，不足為奇，因為他們平常閱讀的書或是觀 看的節目就是這樣告訴他們。只是死掉的狗為什麼還能生小狗，從未聽聞，也 難以理解那是用什麼樣的形式去延續。活著的生命才能延續生命，那死掉的 狗，還有辦法生出活的生命嗎？
茗媃：(鬼)護士頭上的那個是護士帽嗎？
嘉婧：我可以借《狗的鬼》去看嗎？
玥如：為什麼大便也會變成鬼？
荺蓉：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鬼啊？
嘉婧：世界上沒有鬼啊！那只是傳說而已。
玥如：為什麼裡面講到的東西都是鬼啊？
睿呈：天上的雲為什麼像甜甜圈？
婕雯：她不是說為什麼狗狗會變成鬼，她不是想去問貓咪嗎？她沒有去問貓 咪，最後也沒有講出她去問誰啊！她只有說去看醫生。
康晉：她覺得去看醫生比較快。
睿呈：看醫生比較快，結果花比較多錢。
康晉：結果狗沒有健保卡。
玥如：為什麼裡面所有的東西都變成鬼？除了那女生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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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討論有非常多的意見在交換，七嘴八舌的，好不熱鬧。荺蓉問「世界上為 什麼會有鬼啊？」可以解讀為鬼是從哪裡來的？也可以問鬼為什麼存在？對於 世界上有沒有鬼，孩子們的意見紛歧。我重新念一次大家的提問，學生聽完 後，繼續討論。
玥如：世界上不可能有鬼。
我：我們要怎麼知道那小女孩不是鬼？
睿呈：看她的眼睛。
康晉：看她的腳。
婕雯：因為她揹著啊！如果是鬼的話，會輕飄飄的。
荺蓉：有一種鬼是花子，她不是用飄的，是用走路的。
嘉婧：鬼不是有眼睛嗎？那大便的鬼怎麼沒有眼睛？
我：所以妳認為大便的鬼要長眼睛？
康晉：因為它已經死掉了。
婕雯：我想問荺蓉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鬼？
玥如：鬼又沒人看過，所以沒有鬼啊！
荺蓉：那個小女孩是外星人變成人類吧！
我：那妳要提出理由說明，為什麼小女孩是外星人變的。
嘉婧：荺蓉說前面的鬼死掉後，飄起來。
玥如：為什麼小狗會變成大狗？
康晉：因為牠是從小死的，牠在天上會長大。
嘉婧：那我有個疑問了，牠死掉不是會去天堂嗎？牠怎麼還在地面上？
康晉：死了，人體會走，幽靈還在那邊啊！
我：你說鬼會長大，那老師想問鬼會不會變老，會不會死掉？
康晉：會啊！會再重新復活。
睿呈：起死回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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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晉：會再找一個媽媽，生出來。
康晉認為人死掉後會變成鬼，肉身的軀體會離開，會腐化消失不見，但是靈魂 不滅，會成為幽靈停留在人間，當幽靈死掉後，才會再次出生成為人，但這邊 他沒有說幽靈會怎麼死掉。按照康晉回答的脈絡來看，幽靈會長大，所以也會 死掉，與人的生、老、死是一致的。
婕雯：康晉不是說鬼會變老，鬼變老的時候不會老得很快，鬼變老的時候也 不會死，因為他已經是鬼了，已經死過一次了。鬼死掉後已經變成土 了。
荺蓉：剛剛康晉說鬼死掉後會變老，我阿公是變老才會死的。
玥如：上天堂不可能再死。
荺蓉：那是重新投胎。
我：剛剛老師聽到二個說法，像荺蓉及康晉認為，鬼死掉後會投胎；婕雯則 是認為鬼死掉後會不見了。
嘉婧：剛剛茗媃不是問護士頭上戴的是不是護士帽嗎？我剛仔細一看，真的 不是，只是一般三角形的帽子。
康晉：那是慶生的帽子。
荺蓉：我覺得這小女孩在作伏地挺身耶！
我：那是因為狗很大。
鬼的話題讓孩子們熱烈討論，每個孩子都很專心聽別人的回答，所以他們會繼 續依據同學說的話來發表己見，並且更進一步的提問。先前這些孩子在討論 時，即使我每次在說完故事都會說：「老師來當主持人，請大家輪流發言，說說 自己的想法，其他人聽聽看這樣的想法與自己的想法有沒有什麼不同，不同不 代表不好，而是讓我們有不同的機會來思考。」，孩子們的發語詞還是「老 師」。這次孩子們會開始問對方：「你說的是什麼意思？」看著這樣的變化，實 在有趣極了。玥如認為沒有人親眼看過鬼，所以鬼不存在，在此同時，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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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討論鬼是存在的，當不同的聲音出現，但是並沒有因為意見不同而駁斥對 方想法的狀況。很多孩子認為生命在死亡後會上天堂，但是上天堂的那個狀態 到底要怎麼稱呼，就有歧異的看法，像嘉婧就認為那是死掉的狗，康晉與荺蓉 則認為那是鬼。若非透過討論，我們很難知道這部分的差異。
我：為什麼大便會變成鬼？
睿呈：鬼跑到大便裡面去，就變成大便鬼。
玥如：如果是這樣，那大便很臭耶！
康晉：鬼不會呼吸。
嘉婧：大便的台語怎麼說？
康晉：賽(ㄙㄞˋ)
嘉婧：鬼賽，啊~是棒賽鬼！
康晉：挫賽鬼！
我：只要鬼跑進去任何東西，就會變成那種東西的鬼嗎？
婕雯：對啊，鬼跑進襪子就會變成襪子鬼。
荺蓉：如果鬼跑進鞋子裡 嘉婧：那就變成鞋子鬼。
玥如：世界上又沒有鬼！
老師：那神呢？
孩子們異口同聲：在天上啊！
老師：但是又沒有人看過神。
玥如：有啊！廟裡有雕刻給我們看，神明是保佑我們的。
玥如：還有那些故事啊！
我：但是還有鬼的故事耶！
荺蓉：神明只會保護有愛心的人，不會保護沒有愛心的人，沒有愛心的人會 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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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們要怎麼判斷人是有愛心的人？
孩子：看他的臉。
我：你們看我的臉是有愛心的人嗎？
玥如：是
湘亭：不是，是橢圓形的人，你的臉好胖，好可愛喔。
睿呈：鬼是透明的。
玥如以沒有人看過鬼，所以鬼不存在，當我問神呢？也沒有人看過神啊！她卻 說廟裡有，有雕刻出來的神像供人祭拜，強調神明是庇佑人民的存在。按玥如 的想法，廟裡會有神像，表示人看過神，所以才刻得出來；但是從來沒有人把 鬼刻出來給我們看，所以世界上沒有鬼。
這節討論還有後續。每次與孩子們討論完，他們得先回教室利用放學前的 五分鐘進行打掃，而我就利用這五分鐘的時間把圖書室整理好，到走廊等他 們，與他們一同走下樓。有些時候，我會得到額外的獎賞，像是倩妤一邊下樓
這節討論還有後續。每次與孩子們討論完，他們得先回教室利用放學前的 五分鐘進行打掃，而我就利用這五分鐘的時間把圖書室整理好，到走廊等他 們，與他們一同走下樓。有些時候，我會得到額外的獎賞，像是倩妤一邊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