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孩子如何看待死亡
第三節 孩子的死亡概念
一 、 死 來 死 去 很 麻 煩
《活了一百萬次的貓》裡頭的主角─虎斑貓活了一百萬年，在這一百萬年 當中，貓死了一百萬次，也活了一百萬次。在這一百萬年當中，貓遇到了一百 萬個疼愛他的主人，每個主人都為貓的死掉淚，但是貓一次也沒哭，貓非常討 厭所有飼養過牠的主人。有次，貓不再是任何人的貓，貓只屬於自己，他成了 一隻快樂的野貓。有很多母貓被虎斑貓吸引，但是死過一百萬次的貓根本不把 她們放在眼裡。直到有天，貓看到一隻美麗的白貓，任憑貓再怎麼炫耀他的輝 煌經歷，或是說無數次「我，可是死過一百萬次喔！」這樣的話，都無法吸引 母貓。不僅無法吸引母貓，連探索團體的小孩也不以為然80：
玥如：這有什麼好驕傲的？
荺蓉：牠應該是在炫耀。
玥如：她（白貓）會不會比那隻貓活了更多次啊？
我：有這個可能。但是貓怎麼會知道白貓活了多久？他跟白貓說：「你一次都 活完。」
嘉婧：是誰說「你連一次都沒有活完」？是白貓嗎？
我：不是，是這隻虎斑貓。
虎斑貓很像學齡的孩子，喜歡用次數的多寡來表達自己的非凡之處，像是：我 分數考得比你高、我跳繩跳得比你多下，所以當虎斑貓在炫耀自己死過的次 數，很容易引起低年級孩子的共鳴。在這裡，玥如對白貓的反應進行了猜測，
她猜測白貓比貓活更多次，所以白貓才會對貓說的那些話不以為然。最後虎斑 收起他的炫耀，他對白貓說：「我可以待在妳身邊嗎？」，白貓應允。後來他們
80 節錄自 107 年 4 月 25 日討論錄音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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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長大後離家，倆貓也逐漸老去。白貓死去的那一天，虎 斑貓抱著白貓從早上哭到晚上，再從晚上哭到早上，整整哭了一百萬次，最後 虎斑貓死去，沒有再活過來。
宥家：牠們兩個到最後還是在一起。
玥如：為什麼他們兩個感覺都很驕傲的樣子啊？
我：虎斑貓跟白貓驕傲的地方在哪裡？
睿呈：你看，我活得比大家都還要久。
我：貓是說我活了一百萬次，還是死了一百萬次？
我：如果今天老師跟大家說，你們這些小朋友都沒有什麼了不起，我可是死 了一百萬次呢！
玥如：那又沒有怎麼樣，為什麼要在那邊死來死去的，只要好好的活一次就 好，不要在那邊死來死去，很麻煩欸！
我：你們有聽懂玥如在說什麼嗎？她說死來死去很麻煩，好好的活一次就 好。
玥如：活一次就很棒了啊！
荺蓉：我聽懂了，她說死來死去，去天堂會去膩了吧！
我：玥如並沒有說死掉後去天堂，她說死很多次很麻煩，好好的活一次就 好。
柏彣：去天堂可以變神仙。
玥如那句「為什麼要在那邊死來死去的，只要好好的活一次就好，不要在那邊 死來死去，很麻煩欸！」讓我想起 2016 年 11 月 15 日的中午，我和幾個情緒時 常爆走的高年級籃球隊孩子讀《酷馬》。那日讀到酷馬死掉後茫然無所依，看到 馬媽媽為他哭得死去活來，他只能在一旁乾著急，我順著酷馬的疑惑問：「人死 後投胎轉世、上天堂和在人間遊蕩，哪一個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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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玄：上天堂啊！這樣就不用再死一次。
博翔：投胎比較好，可以再當人。
玉棠：但是投胎不一定會當人，可能是別的。
健民：那我要當雞。
我：雞？？肉雞的壽命很短噢！
志玄：我想當老鷹，但是我不敢吃生肉。
健民：我喜歡吃生魚片。
我：那你可以當鯨魚。
健民：我比較想當大白鯊。
我不知道辦公室的同事聽到這樣的對話是否覺得有助於消解高年級孩子常常失 控的情緒，但是我很喜歡藉由書與孩子們對話，即使這樣的對話聽起來不怎麼 正常。若是這幾個高年級的男孩子能領悟到玥如說的：「活一次就很棒了
啊！」，那麼他們就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吵架、打架上，而是會好好的想怎麼去活 這一生，這一次。
荺蓉：乾脆都不要活了啦！
玥如：那不就從一開始就不要出生了，是個意思嗎？
我：不要活跟不要出生，那原本應該要出生的人會去哪裡？
康晉：天上吧！
我：為什麼？
康晉：當天使。
我：你們都覺得有天堂？有天使？
玥如：我們老師有講過一個故事，那是真的。
我：你說說看。
瑞彬：老師，你說的故事《活了一百萬次的貓》是真的嗎？是假的嗎？
孩子們一直七嘴八舌的討論故事是真的還是假的，與鄰座的同學互相討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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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聲音過於嘈雜，我無法紀錄。不要活與不要出生，一樣嗎？玥如在聽完荺 蓉的想法後，她試著去詢問，想搞清楚不要活是不是不要出生的意思，荺蓉後 來沒有繼續回答，估計是被我的話語給截斷了。從《活了一百萬次的貓》來 看，不要活是指貓活過一次就永遠的死去，這樣的想法比較偏重死；而玥如所 指的不要出生，是不要再以新的生命重新活著，則是偏向於生的想法。不要活 與不要出生，並不一樣。
二 、 不 會 變 老 就 不 會 死 掉
《活了一百萬次的貓》到最後就沒有再活過來，永遠的死去。孩子們對作 者倉促帶過貓與白貓結婚生小孩、變老，然後死去，非常的有意見。從小朋友 的認知來看，作者在前面花了很多篇幅講述貓是什麼人養的貓，但是到後面當 貓屬於自己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的時候，情節卻快轉，讓這群孩子充滿疑惑。
品潔：為什麼故事都沒有提到貓是怎麼死的？
嘉婧：應該是牠(貓)老了。
瑞彬：我知道那隻貓是怎麼死的，他是活了太久，所以死翹翹了。
在第二章提到學齡的孩子對死亡的經驗，除了有寵物的死亡，更多的就是自己 祖父母的死亡，還有街坊鄰居中老年人的死亡，所以當故事沒有特別交代貓是 怎麼死的，既非意外死掉，也非生病致死，孩子們自然會從年紀大、太老了，
老到死掉作為他們歸納死亡的成因。
我：好好的活一次，那這一次要活多久的時間？
睿呈：活一百天
我：一百天大概是一個學期這麼長，你們希望人可以活多長？
玥如：我希望可以活到老就好，最棒的就是一百歲吧！健康一點，就可以活 得比較久，不用像貓死來死去。
我：玥如希望自己可以健健康康的活到一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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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晉：就幸福了。
我：玥如認為即使老了也沒關係，其他人是怎麼想的？
嘉婧：如果是貓的話，我也想要每天都美麗，不要變老。
荺蓉：那妳要保養。
我：玥如覺得變老沒有關係，嘉婧卻不想要變老。
玥如：快樂就好了啊！
我有些媽媽同事們，她們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顯老，所以積極的運動、保養，為 的是去接送孩子時，不會被孩子嫌棄長得老。愛比較不是只有大人，小孩也會 比較誰的媽媽年輕漂亮，媽媽的才識、內涵、職業都不足掛齒，唯有外貌是一 針見血。想要青春美麗進而能夠青春永駐的渴望，並非好發於成人，嘉婧就是 想要每天都美麗的一年級孩子。
《活了一百萬次的貓》中的貓活了很多次，他只有活到最後一次才成為他 自己，而不是別人的附屬品。無聊的人生不管活幾百萬次還是無聊，並不會因 為多活一次就比較快樂，生命成了反覆的、持續的、無聊的狀態，要不斷的以 這樣的方式活著，簡直太可怕了！也難怪玥如在前面的討論會有感而發的說：
「只要好好的活一次就好，不要在那邊死來死去，很麻煩欸！」，此外玥如希望 可以健康的活到老，快樂就好。若不是在探索團體裡與這群孩子說故事、討論 故事，我很難想像這是一年級孩子會說的話。
三 、 生 命 就 該 停 留 在 最 好 的 時 候
前面提到，探索團體的孩子認為不會變老就不會死掉，那麼生命需要停留 在什麼樣的狀態下，才不會有之後那段被稱為老年的人生？81
嘉婧：我想要媽媽不會變老，每天都漂漂亮亮的。
81 節錄自 107 年 4 月 30 日討論錄音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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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如：我也希望我的爸爸媽媽不會變老。
我：不會變老，就不會死掉嗎？
玥如：對啊！
荺蓉：我也不想要變老啊！我想跟嘉婧一樣，但是如果要每天都很漂亮的 話，就需要保養。
嘉婧：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
我：不然妳的意思是什麼？
嘉婧：是說我不想要變老，每天都不要慢慢的變老。
玥如：是每天都不要成長，停在那裡。
嘉婧：對，每次都是年輕人，不要變老人。但是像聖誕老人，他一生出來就 是老人了。
我：我有個疑問，嘉婧說不要變老，請問你們現在是老的嗎？
柏彣：我們還很年輕。
從討論的對話來看，對孩子而言，老是一種樣貌，也是生命進行的方式。在這 一節的討論中，孩子們試圖將自己的意見表達得更完整，所以嘉婧在說完自己 不要變老的想法時，荺蓉也加入了自己對老的看法。嘉婧認為荺蓉與她說的老 是不同的老，荺蓉的老是老態，為了避免老態，所以要努力的勤奮保養，才能 青春永駐；嘉婧認為的老是有時間的催化，讓人可以從很年輕慢慢地變成老 人。在嘉婧的回應中，有一處有趣的地方，她不認為聖誕老人是從年輕慢慢變 老，而是一出生就顯老，不論時間怎麼推移，聖誕老公公的容貌仍舊維持老 態。既然聖誕老公公可以長時間維持老態，嘉婧當然希望自己也能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維持現在年輕的樣貌。
我：那樣長到什麼時候才不要變老？
玥如：應該到成人就OK 了！
嘉婧：我說的是那個完全都不要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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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彬：我的阿嬤就是變老了。
我：那你們覺得爸爸媽媽變老了嗎？到底老是指什麼樣的狀況？
玥如：我希望時間永遠停在這個時間。
苡安：永遠都是個小孩。
我：可是如果你到六年級，身體都還是像現在這樣，像現在這樣是小朋友的
我：可是如果你到六年級，身體都還是像現在這樣，像現在這樣是小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