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月的語言自傳

宋雲月，原住民名字叫革勒格樂，1935 年生於台東縣達仁鄉的排灣族人，為 排灣族公主、家中么女、有四兄一姊。育有三男一女，會國、台、客、排灣族語、

日語和英語六種語言。

一、童年與教育—聰慧好學，語言能力佳

1935 年宋雲月在台東縣出生，他的祖先是從海拔約八百公尺的新化（舊名叫 kuvaleng）遷移到土坂，土板村原名 cuwabar，國民政府來台取其音改名為土板。

本地排灣族是由西排灣族地區先後遷徙此地。宋雲月的父親是頭目，她是家中小 女兒，也是排灣族公主，從小受到父母和兄姊的疼愛。革勒格樂是她的原住民名 字，漢名叫宋雲月，日本名字叫大山君子。她說日本名字是日本人取的︰

我們是日本時代，那時候的日本時代我們已經出生了，我們有日本的名字，

是日本人取的，日本的名字是每個小孩都有，大哥是「大山道夫」、二哥是「大 山武雄」、姊姊是「大山芳子」、三哥是「大山良夫」、四哥是「大山幸雄」， 我是「大山君子」，就是君子，正人君子的君子。

日本於 1895 年據台，廢止清廷在台設立的官學，隔年並成立日語傳習所；

目的在消滅漢文化，建立日本文化。1898 年，改日語傳習所為小學校、公學校。

1937 年中日戰爭開始，總督府加強皇民化語言政策，宋雲月一家不僅都取日本名，

也接受日本教育。原住民就讀的學校叫「高砂族教育所」或是「蕃童教育所」，

和日本小孩讀的「小學校」、平地人唸的「公學校」不一樣，宋雲月的老師是土 坂當地的警察或警察眷屬擔任。自小聰慧好學的她對小學讀書的往事仍記憶猶 新︰

我讀到二年級，日本的老師都是警察，因為在鄉下不方便，不像在都市那樣 方便，所以警察當老師。在我的印象中，就學白花、紅花，あ い う え お 那個普通的一定要學會，到二年級的時候，九九乘法都要背，用日本話，有 課本。

我什麼都喜歡，唸到小學二年級以後就防空演習，都沒有讀，然後，到四年 級兩年的防空演習，一天到晚都在藏，跑來跑去沒辦法唸書。後來光復以後 就從四年級開始學國語。

四年級時，抗戰勝利，台灣光復。隨著國民政府播遷來台，宋雲月在學校開 始學習南腔北調的國語，她說就是外省國語，剛開始國語聽不懂，和同儕間以日 語、排灣語和國語混著使用︰

一般都是講排灣族的話，跟老師說的話是說國語，因為那時候沒有辦法，因 為講國語我聽不懂，我們聽老師一句話，我們就說一句，可是後來到五年級 上學期開始就可以講一點點，就說︰『老師你好，老師你早，老師你吃過飯 了嗎？』，可是那個腔不一樣，就很差很差就對了，這樣子。那日語我當然會 講，我們從小就講，一般跟同學都會講，平常在學校就講日語，因為原住民 腦筋相當好，外來語學習的很快，因為原住民是講原住民的話，假如有外來 的學的很快。

宋雲月腦筋真的很好，剛接觸國語不久，很多都不懂，就代表班上參加學校 國語演講比賽，表現傑出又代表學校到大武國小參加鄉裡的比賽，都得到一、二 名的好成績，她開心的說︰

小學的時候，四、五年級到大武去參加演講比賽，我得了第一名，然後，那 時候要到台東市公所，後來下大雨就沒有去，那達仁鄉我是冠軍，到大武的 時候第二名，不是冠軍。演講國語的呀，老師今天下午寫的稿，今天交給妳，

妳明天早上就要把它背出來，老師說假如妳背不出來，妳就到廁所去背，背

天何老師教我的，明天早上我就會背了，妳在外面頭腦亂，到廁所就會背。

教過宋雲月的老師很多，有的待在山區不習慣，有的很快就調走。這其中也 換過是自己排灣族人的老師、軍人的兄妹老師；兄妹老師每逢農曆十五的夜晚，

因為思念故鄉而教排灣族女學生唱的歌，如今六十多年了，歌聲往事恍如昨夜︰

老師呀，老師是光復後，廣東過來的老師，因為山上不方便，別人也不願意 過來，都講外省國語，學習時就按照老師的講法『妹妹』就變成『每每』，我 還記得喔。後來我們會國語，就用廣東國語教我們，同學們當然會跟著學，

老師怎麼講就跟著學，因為，一般原住民頭腦相當好，人家說什麼就學什麼。

到小學畢業有換好幾個老師，等到五、六年級的時候，安排我們排灣族的老 師，比較能聽得懂，以前排的廣東老師聽不太懂；那老師對全班的同學都一 樣，不會的時候老師會很兇。我們有兩個是兄妹的老師，楊老師，他們也是 軍人，因為他是軍人所以都穿軍服，從大溪到土坂，他們兄妹很有愛心，他 們想家的時候，就教我們他們在家鄉的歌。晚上有月亮十五號的時候，叫同 學一起來，他想念家鄉就唱＂月亮在哪裡＂，我還記得很棒。那時候剛好是 十五，老師問︰『你們要不要學唱歌？』，我們說︰『要啊！』，老師一面唱 一面哭，因為想家，但是他哥哥不會，他哥哥在旁邊。教我們，然後十五號 就五、六個同學來，因為原住民很嚴格晚上不能出門，然後問家長可不可以 同意？然後五、六個同學一起來唱這首＂月亮在哪裡，月亮在家鄉＂，就是 這樣，就很難過，那個時代真的讓我們覺得……。

二、就業與學藝—語言天份和才藝同樣好

小學畢業後，地方上正流行瘧疾傳染病，媽媽擔心這最小的女兒下山讀書會 有不測，居然以死來威脅，老師和校長雖一再遊說和協助，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聰穎好學的宋雲月還是屈服在親情下而放棄升學，她惋惜的表示︰

沒有再升學，那時候老師跟校長都說，山地鄉的考試很簡單，八十五分以上 就可以考上了。師院、東女的都有考上，我媽媽不肯，剛好我那裡有個女孩 子在唸農工，瘧疾死亡，我媽媽說︰『如果妳去讀就會跟她一樣』。我們家裡 四個男的兩個女的，我是最小的，我媽媽不肯讓我去讀。後來，我們老師碰

到校長就說你很笨，不要理她家(意思是不理會媽媽的反對)，我媽就是不肯。

我決定要去，從土坂走路走不到一半，到大溪，我哥哥就追來了，說我媽媽 要去死掉了，我覺得很可憐，就放棄了。

放棄升學的宋雲月，待在家裡沒什麼事，有時到大武鄉公所找表姐秀美，有 時找同學或從台南到大武工作的閩南人的眷屬聊天，不知不覺三個月後學會了說 台語︰

台語不曉得什麼時候，因為學了三個月，我同學都會講閩南話，我的同學呀，

每天都跟他在一起，要他教我怎麼講，還有我表姐秀美她們，我表姐她們講 一講慢慢就會了，跟同學達仁、台坂、土坂也有台南人，很多到鄉公所工作，

也有子女也有老婆，就跟同學學的。後來我到大武去找秀美她們，走過去表 姐就說khi mi kho 妳這麼厲害喔，妳很會說台語，我學台語就是聽別人講，

我就記在腦海裡，然後問我同學這句是什麼話，告訴我這什麼話，然後接來 接去就會講了，小孩子的記憶比較好，所以小的時候要多學一點。

沒多久，宋雲月就找到縣政府工友的工作，因為年輕又多才多藝，國語標準，

台語和日語會說，排灣語也通，很快的被遴選為文化工作隊的成員，到台北和全 省巡迴表演，也到金門勞軍，雖然是原住民，排灣族的她，進文化工作隊，佔的 是蘭嶼達悟族的名額，她啼笑皆非的話說從頭︰

在縣政府待了差不多四、五年，然後，有一年是從縣政府派去台北，文化工 作隊，唱歌沒有，只有跳舞，我們就是那個文化工作隊，巡迴演出有到金門。

那時候十七歲，一個鄉派兩個，我們土坂兩個，我跟我表姐，我是蘭嶼的代 表，因為蘭嶼的不能出來，就是這樣。去台北受訓一個月，本來我們差不多 四十八個，後來跟台北的國中老師、小學老師八十幾個，然後畢業那一年我 們就到台北最大的警務處表演，後來巡迴演出。回來以後，老師選十三個同 學到金門勞軍，我們從台灣基隆搭到金門，暈喔～暈到沒辦法起來，每個人 都沒辦法起來，那時候身體不好，到那邊差不多第二天才表演，我們在那邊 一個星期就回來了。文化工作隊，都是女的沒有男的，山地文化工作隊，都 是排灣族，都是講國語，那時候十七歲，相處的很好，因為都是同鄉過來的，

都很親。

講國語多，她雖勝任愉快，不過她當公務員的二哥卻認為文化工作隊四處奔波太 辛苦，在縣政府上班將來嫁人後，無法兼顧家庭，於是決定讓她到台南學洋裁。

宋雲月說︰

在縣政府登記做事的時候都是講國語，一般講台語比較多，因為閩南人比較 多，國語是看主任級的還是課長都是講國語，一般都是說閩南話，看他們說 國語就說國語，講閩南話就講閩南話，都是這樣。後來，我哥哥說在那邊不 是辦法沒有一技之長，將來嫁人兩個都工作就沒辦法照顧小孩子，那在縣政 府又去歌舞團，我哥就說妳就不要做了，妳從台北回來不是辦法，後來就說 妳回來就學洋裁好了，才可以在家裡照顧家，小朋友的衣服不用用買的，以 前都是自己做啊，可以自己做啊，好啊～然後也好。

決定要去學洋裁的宋雲月，是透過家鄉一個到台南做成衣買賣的親戚介紹，

拜師學藝，當年薪水每月只有幾十元的待遇下，學裁縫一個月學費連吃住要二百 元，她不忍二哥為她付出太多學費，憑著好學努力以赴，以及裁縫老師的三個徒 弟協助，三個月就學成返鄉開班授徒，比起傳統三年四個月要神速多了，她這麼 說︰

我學洋裁三個月，我去台南學的，我哥哥有認識我們家鄉的有一個買賣，那 個山上的藤叫做猪籠的，我們的親戚，他把台南做好的衣服運回山上賣，然

我學洋裁三個月，我去台南學的，我哥哥有認識我們家鄉的有一個買賣，那 個山上的藤叫做猪籠的，我們的親戚，他把台南做好的衣服運回山上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