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彥的語言自傳

邱明彥，1932 年生於台東的客家人，家中獨子。妻子也是客家人、育有二男 一女，會國、台、客、阿美族語、廣東話、日語和英語七種語言。

一、童年—說日語的國語家庭

1932 年邱明彥在台東縣出生，他的太祖是從廣東蕉嶺移民到屏東，之後遷徙 到台東。出生時，父親邱添貴任職於日本大阪商船台東辦事處（櫻組），櫻組飯干 社長幫他取日本名叫「岡田乙彥」；櫻組辦公處就是現在縣農會飼料倉庫附近，是 當年台東最繁榮的地方。邱明彥家住榮町，即今大同戲院那一帶。

邱明彥小學就讀台東寶國民學校（即今仁愛國小），是標準的說日語的「國語 家庭」，因為全家率先日本化，還獲選為模範兒童。小學二年級時，日名岡田健吾 的父親被徵調到廣東「南支那派遣軍」司令部，官至少佐。岡田健吾的被徵調是 因為出征軍人家屬，可配給到豬肉，學校學生有時會到家中清掃，軍方也會將地 方人士捐贈的慰問袋寄到家中，慰問袋內有牙刷、牙膏、毛巾等日用品。當時一 斗米一元五角，岡田健吾每月寄二百日圓回家。

光復前兩年，戰爭吃緊，父親無法在寄錢回家，生活開始發生困窘，母親做 雜工維持家計，邱明彥則在課餘閒暇去賣冰棒、蛋糕，到海邊撿拾漂流木當柴火，

幫漁民牽罟，換取一些鮮魚，那時邱明彥都說著標準的日語，即便在家也是跟母 親以日語說話。

二、多語學習—父親有心教導

邱明彥的父親1927 年(昭和二年)從台南師範學校畢業，被分發到台東廳都鑾 公學校（今都蘭國小），擔任「教員心得」月薪二十四元，隔年調為二十六元。都 鑾公學校的學童，全部是阿美族子弟，邱老師為了教學和溝通上的需要，以日文 注音勤學苦練阿美族語，能以流利的阿美語和學生溝通，教學非常成功，邱明彥 會說六、七種語言，全是父親的功勞，他說︰

有客語、閩南話、日語，英語稍微說ㄧ點，另外廣東話也說ㄧ點、阿美族話 一些，我會各種語言主要是受我父親的影響最大。我父親年輕的時候在都蘭 國小當老師，他的學生都阿美族，為了教學方便他就拼命的學阿美族話，他 阿美族話非常好，講的非常好。那麼語言通了，你想想看要教小朋友非常好 教嘛，尤其新來的，你一直跟他講日語他根本聽不懂，那阿美族話加上去，

成效非常好。

我受我父親的影響，他們光復以前，都講日語，光復以後自己的客家話要學 啦，那外頭學閩南話，很自然就學了這些話，那我的阿美族話是我父親教我 的，另外我會廣東話是怎麼來的，我父親日據時代是日本軍官，當日本軍官 在廣州，他在廣州五年半的期間，廣州講的廣東話跟我們不一樣，學了五年 半。

邱老師在都鑾公學校教書，為了教學順利，自動學習學生們使用的阿美族族 母語，是位教學認真的老師，卻因為從台東到學校要經過卑南大溪，有一年颱風 過後溪水暴漲，邱老師擔心家中母親安危，歸心似箭的扛著腳踏車渡河，不幸遭 洪水沖走，幸好及時被路人發現，搶救上岸才免於難。邱添貴是家中獨子，母親 不放心他交通路上常有危險，遂辭去教職。一個月後，大阪商船台東辦事處(櫻組) 招考職員，他以優異成績被錄取，擔任會計兼出納，辦理台灣和日本間的金融業 務，是這家公司唯一的台籍職員，被錄取的條件除了會做帳之外，還有一個重要 原因是他的日本話流利又能和阿美族人溝通無礙。

1940 年，二次大戰期間，改名為岡田健吾的父親，由於具有會計出納的專長，

被征召到中國當日本軍官，負責辦理軍中撫卹、恩給等業務。這期間，岡田健吾 在廣州五年半，勤學廣東話，私下並以「張誠」之名，參加丘念台「新台灣建設 協會」的抗日組織。光復後，友人希望他留在廣東教書，因妻兒都在台灣，便決 定回台東。回來後，才改名為邱添貴，並教導多年不見的邱明彥學廣東話，邱明 彥解釋說︰

為什麼當了日本軍官能平安回來，他主要在廣州以張誠的名字參加新台灣建 設協會，這協會的會長是丘念台，是抗日的組織，光復以後雖然到了集中營，

沒有一個禮拜就回來了，對國家有功勞嘛。加入抗日組織也在暗地裡抗日嘛，

對不對，表面上是日本軍官，暗地裡是抗日嘛，所以一個禮拜就回來了，我 父親回來以後沒事就教我廣東話。

他回來時我已經是初中ㄧ年，我十歲的時候他到廣州，十一歲時曾回來過一 次，父親會講流利的日本話、廣東話，也會台語，也會客家話，我受他影響 很大，這語言通喔好處很多。

三、語言學習過程—家庭、學校都有功能

受父親多語影響下的邱明彥，肯定語言能通的好處多，因為多學會一種語言，

彷彿多份實力與自信，或許是從小學過日語，加上一度有日本名字，家裡響應做 個說國語家庭，邱明彥自覺自己的母語是日語，在台東中學有學台語和國語，學 校學習有逼迫的味道，爸爸教的就自然多了，至於閩南籍的媽媽，後來也不全部 講日語，在家講講台語，對邱明彥的語言學習很有幫助︰

這個說起來，你聽了可能好笑，我的母語是日語，光復以後才開始學國語。

學國語先是東中啊！先教我們台語，你是中國人我也是中國人，台語學了半 年才開始學ㄅㄆㄇ學國語，是這樣子來的。老師是我們台東街上過去專門教 台語的老師，請他們去教，臨時找到的老師，在東中之前比較少講台語，會 聽，但是聽的不好，講的也不好。日語是母語，那客語也是光復以後才真正 學的，客家語跟閩南話學了兩三年，才真正會上台演講啦！

學習過程比較難忘的事情是覺得很奇怪，平常沒有講閩南話，突然間教我們

這些話，很好奇啦，認為光復了嘛，要學就學，至於國語嘛，將來都要講，

就認真學ㄅㄆㄇ，會學國語都是環境逼你的，但是唯獨我父親教我的阿美族 話跟廣東話，那很自然的，父親在家裡無形中跟你談，無形中學到的。學阿 美族話跟廣東話，我記得是初中二年，我父親從廣東一年回來，三年以後吧，

有空的時候多多少少教我們。我覺得父親的教是比學校還要自然，相當自然，

主要是受父親的影響，也好啦，多學ㄧ點有什麼不好。

我媽媽閩南話當然講的也很好啦，媽媽閩南人。在同儕之間，初ㄧ下開始大 家都拼命的學國語啦，那個時候主要的是在學校都是講國語，拼命的學國語，

環境如此嘛，所以在學校裡會偶爾講日本話，所以客家話跟閩南語等於是在 家裡學的，我們在學校沒有這樣的環境，無形中就講日語啦。

四、社會歷練多—多語讓公職生涯一路順暢

1952 年，邱明彥台東中學畢業，考上警校第二十期，受訓一年，分發到台北 市當警察。台北市警務工作繁重，下班後，還要在辦公室備差兩小時。後來賠了 一筆公費，回台東考小學老師，教了一年後，辭去教職，到台東區合會上班。金 融機構天天數別人的錢，不好玩。1955 年進入台東市公所擔任兵役幹事，從此一 路爬升到縣府建設局長退休，公務人員的漫長歲月，邱明彥不否認語言幫他更有 實力，他說︰

我今年七十七了，主要是在社會上混了一點，年輕時候當過警察，後來也當 過ㄧ年的老師，然後才去當公務員，當公務員是民國五十三年考試及格以後 ㄧ路爬上來，最後高職位就是建設局長啦，也去代理過台東市長。

年輕時大學沒考取，那時環境大學很少，因此去當警察，但是警察也不好幹，

上班八個鐘頭，兩個鐘頭備差，而且警察管的事太多了，交通要管、攤販、

家庭糾紛、小偷什麼都管，所以就不幹了，當時賠了錢就不幹了。

後來當老師，當老師也不好考，小朋友怎麼這麼難教，而且當時是黑板要吃 粉筆粉，因此老師也不當了。

不當了，就是當公務員，主要是考試及格以後，很自然的環境每個單位都混，

每個單位我都混過，哈哈哈，我當過建設局祕書當了十幾年，在縣府裡面我

業務最熟的還是建設局，所以最後陳建年縣長要我回去。

五、幾個例子看多語的好處

陳建年縣長任內，相當倚重邱明彥的不只是他從基層一路累積的工作經驗，

更有邱明彥能言善道的功夫，總在需要他的時候，語言幫助縣長施政與民心的拉 攏，邱明彥多語的能力，正符合他有些自負的個性，雙方相輔相成，邱明彥瞇著 眼開心的憶及︰

語言對我的磨練很好，陳建年當縣長時請我當他的公關秘書，等於婚喪喜慶 都替他去跑，到了關山線客家人，一上臺就一定要講客家話啦，無形中拼命 磨練客家話。到了閩南的地方一定要講閩南語，拼命磨練閩南語。那麼到了 阿美族也要來個幾句阿美族話，她們高興的不得了；但是你到達仁，他們的 話我不會講，布農、排灣、魯凱講不通了，都叫我用日語講。很清楚的，有 一天，我在達仁致詞，忘記了，ㄧ上台講阿美族話，下面就叫了『何を言お うと、私は聞く方法を知らない』你在講什麼我聽不懂，糟糕，糟糕！我就 講國語，結果老先生又講了『ご日本語で話す』請你用日語講嘛，所以就沒 問題了。尤其到山地鄉跟原住民在一起，除了致詞以外還要唱歌，我沒有點，

他都幫我點，好在我日語歌還可以，要不然就漏氣了。

邱明彥回想往事，聽起來語言讓他更有自信了，融入在族群裡，所以工作職 業受到語言的好處，這樣的事件很多呢！他說︰

有！有好幾件事情，例如陳建年當縣長的時候，有一天來了一個老先生說客 家話，大家都聽不懂，叫人找我過去，我就把他請出來用客家話說︰『老先

有！有好幾件事情，例如陳建年當縣長的時候，有一天來了一個老先生說客 家話，大家都聽不懂，叫人找我過去，我就把他請出來用客家話說︰『老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