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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想要翻身的一尾鹹魚:從質性研究課堂期末報告到碩士論文計畫

第二節 故事在現實和回憶中交錯進行行---田野、互動以及我的現身

二、 家庭故事

此部分摘錄數篇當時的研究相關日誌,可以觀照當時我藉由解開跟家庭有關的陰 暗記憶,去看過去的家庭經驗如何影響現在,同時看出我對家人的情感,以及想要回 家的心情。

***台中科博館的巧遇 2006.3.31

今天中午,在台中火車站後站旁邊的 20 號倉庫訪問了阿諒,他也是一個感覺很 好的人。我想應該不能說是每一個人都這麼好,應該是我最近習慣將別人的優點放 大,但不管為什麼,總之我覺得我在旅程中遇到的人都好好喔。阿諒隨後要騎車回學 校上課,我直接問阿諒說:「那可以順便載我去科博館嗎?」結果他也很爽快的答應 了(最近我學會,有需要幫忙就直接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部分的人都很樂意幫 忙的)。

想去科博館的原因是,國中畢業旅行的時候來過。我在下午一點時候到達科博 館,但是我並沒有立刻進到建築物裡面,我走到了科博館後面的草地,看了一眼,整 個回憶就鮮明了起來:我曾經坐在那個台階上跟同學合照、曾經在這塊草地上跟同學 玩紅綠燈。這樣想著,似乎走進了時光隧道,看到了一群穿著紫色運動服的國中生在 奔跑嬉戲。心中有一個新的念頭,其實國中的時候,我也曾經這樣的跟同學一起打打 鬧鬧、快樂的笑著。怎麼到長大了,卻只記得不開心的事情呢?

我從背包拿出 NB 坐在台階上繼續寫我的旅遊日記,寫到在台南勞工育樂中心的 一個人的夜晚那一段,NB 電源不足關機了,只好拿出從台南帶上來的滷雞爪啃著,

想著:剛剛好像是來到這裡,跟國中畢業旅行的自己碰頭的,像是約定好了十年後再 見,結果過了十年之後,真的依約前來了這樣。於是我開始異想天開地想著,還有哪 個小佩涵在哪裡等我去找她呢?

結果呼喚我的是,躲在木材行舊家房間裡擺放衣服的櫃子旁邊黑暗小角落的六歲 小佩涵。

首先要解釋一下小佩涵家裡的格局,小佩涵住在一個鐵皮石綿瓦屋頂的木材工廠 裡,所以在工廠裡設計出那樣的一個居家生活的空間是有點複雜的,敬請發揮想像力。

木材工廠的裡面有一個鑲著二大塊馬賽克玻璃的雙開木門,那個門外面是工廠跟 店面,門裡面就是小佩涵家的客廳,客廳往更裡面是飯廳,飯廳跟客廳是挑高的,往 左邊看,有一個通道,通道左邊是阿媽的房間,右邊是廁所跟廚房,通道底有一個樓 梯,上二樓是一個大房間,大房間裡一邊是小佩涵的爸媽房間,一邊是小佩涵還有哥 哥跟妹妹睡的地方,大房間有開二個窗戶,一個打開來可以看到工廠裡面的情況,另 一個窗戶,開在剛剛客廳旁的通道的正上方,打開來可以俯視整個客廳跟飯廳,在小 佩涵的眼裡,那樣的視角讓客廳看起來像一個舞台,演員從客廳木門進場、從窗戶底 下的通道退場。

場景介紹完了,我們回到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小佩涵本來已經準備要睡覺了,

聽到爸爸喝醉酒後在罵媽媽,很生氣、很大聲,小佩涵跟哥哥躲在二樓房間的窗戶裡 面偷看客廳裡發生的所有事情,爸爸開始揍媽媽,旁邊的大黃狗愛湊熱鬧叫了幾聲被 爸爸踹了一腳,小佩涵不敢繼續看接下來摔桌子摔椅子的劇情,害怕的躲在房間角落 的衣櫃底下,大黃狗也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想要來安慰受到驚嚇的小佩涵,跑上 二樓跟小佩涵躲在一起。小佩涵覺得她跟大黃狗相依為命,有大黃狗保護她,所以不 怕。那可是誰來保護媽媽呢?媽媽會不會被打死掉?要是媽媽死掉了怎麼辦?小佩涵 就會變成電視上演的沒有媽媽的小孩?小佩涵覺得應該要去保護媽媽,可是她怕到不 敢出去,小佩涵一邊哭一邊抱著大黃狗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隔 天早上了,小佩涵看到媽媽還活著,覺得很高興,可是媽媽臉上有黑青跟紗布。小佩 涵想問媽媽痛不痛,可是怕問了,媽媽就會開始痛,所以不敢問。

我看到小佩涵還躲在那裡哭,我跟小佩涵說:「妳還這麼小,不能保護媽媽是正 常的,你不要自責。躲起來是正確的,你為媽媽保護了你自己。」

***婚姻、酒醉與罵人 2006.4.6

我跟妹妹從小睡同一個房間。妹妹最近幾年開始抽煙,她平時跟朋友出去玩,偶 爾也會喝點小酒,或是睡前開瓶啤酒當飲料喝。對於她抽煙喝酒的行為,我並沒有非 常強烈的反對,可是,我可以清楚感覺到,當妹妹喝得醉醺醺回家,而我必須在同一 個房間裡面,面對這樣一個醉醺醺的人的時候,我是非常不舒服的。一直以來,對於 喝醉的人,我是非常的反感的,我討厭跟喝醉的人說話,因為他們根本意識是不清楚 的,我無法忍受喝醉以後展現出沮喪或悲傷的人,即便是喝完酒以後興高采烈的人,

我也會感到很反感。妹妹最近幾次喝得醉醺醺回家,我才終於發現,喝醉酒的人會帶 給我這麼大的情緒,是因為這個酒醉的人的形象,跟父親的身影重疊了。

從小父親在我心中的形象是非常嚴肅的,他看到我把腳翹在椅子或桌上時,就會 對我說「一個查某咽仔哪按呢坐沒坐相」,父親即便是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椅上看電 視,也總是挺直腰桿端正地坐著,父親有讀到大學畢業,他也常以知識份子自居,說 一些道理給小孩子聽。我不懂這是誰教他要這樣端正節制的,但小時候的我看到這樣 的父親,心裡的感覺是很尊敬的。

這樣值得尊敬的父親形象,也不斷地與另一個父親的形象交錯出現,那就是,一 個喝醉酒後滿臉通紅的父親。父親喝完酒之後,最常作的事情就是把母親或是我們幾 個小孩叫到跟前去「訓話」、「講道理」,有時心情不好時就會罵人,一直罵,好像家 裡所有的不順遂或困頓都是我們不乖、或是媽媽做錯了什麼事而帶來的。媽媽年輕的 時候,偶爾會回嘴,父親就會怒罵說「做生意的代誌,妳查某人懂啥?」媽媽不是沒 有讀過書,她至少也是高職夜校畢業的,在當年已經算是很不錯的學歷了,父親這樣 說媽媽,讓我覺得,好像只要是女人、是老婆,就是沒知識、只會燒飯煮菜洗衣服。

而回嘴的結果通常會演變成拳腳相向、摔桌子摔椅子的局面。

我很害怕喝醉酒的父親,很怕會被叫去訓話,所以我很會察言觀色,看到情勢不 對勁,就會趕快躲到房間裡面裝唸書,而且,平常更努力維持良好的表現,這樣就算 父親喝醉酒,也想不到什麼可以訓我的,所以我一直很乖,會去揣測作些什麼事情,

父親可能會比較滿意、高興。這樣的努力讓我在大部分的父親喝醉酒的時候,都倖免 於難,可是我還是會一直聽到父親在訓斥媽媽、跟哥哥講道理、叫妹妹「卡認真」的 話,常常都是妹妹在客廳邊被念、邊哭,而我也在房間裡邊聽邊流眼淚。即便是到了 現在,我們都已經長大了,我還是非常害怕喝醉的父親,只要父親喝醉了,我就會很 焦慮,然後盡量躲在房間裡。

小悠在訪談中提到,她的男朋友說她簡直就是一台分貝機,對她講話聲音只要超過 了,就會嗶嗶嗶。我聽到這個比喻的當時,並沒有特別的感覺,直到在我某一天,我 鼓起勇氣想去跟男朋友小高談一些二個人相處應該如何,而小高竟然因為焦躁難耐、

一時氣憤,大聲罵我一句髒話,相較於生氣,我強烈地感到的,竟是巨大的恐懼與焦 慮,才知道,我也是一台分貝機。而且,那一瞬間,我覺得彷彿是,我與小高,在那 個客廳的舞台上演著當年媽媽與父親的劇碼。

那個罵人事件後,過了幾個月,我作了一個夢。夢中場景是台大社會系館的大教 室,教室中坐滿了上課的學生,我坐在第一排最靠近門邊的位置,而我的男朋友小高 也在同一間教室裡面,坐在最後一排最靠近窗邊的位置,也就是距離我最遠的斜對角 位置,上課的教授在講台上,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前,說我跟小高二人是「以後準備要 結婚的班對」,夢中的我非常生氣,立刻起身衝出教室,朋友們追出來找我,我躲起 來不想讓他們找到。我醒過來,想起剛剛作的夢,一頭霧水,我在當天的日記裡,寫 著「我到底生了什麼病?對於婚姻,我到底又有什麼恐懼?」

四月初,跟以前大學系上的棒球隊到台中去參加全國大專社會科系壘球賽。其中 有二位學弟因故起了爭執,他們都只小我一屆,所以我跟他們都算很熟,他們沒有當 面爭吵,但心裡都對對方充滿怒氣,後來學弟A因為太氣了,就對著我罵,說他覺得 學弟B怎麼樣怎麼樣,所以他才生氣,我心理知道他不是在罵我,但是我當下還是當 機了,那股熟悉的焦慮,讓我一時啞口無言。跟我很要好的一位男同學小畢見狀,走 回來斥喝學弟A說:「你現在這樣生氣有意義嗎?」隨後小畢跟學弟A二人就一來一 往、大聲的「交換意見」,那場面真的很像二個大男生在吵架,我當時只能站在旁邊,

想辦法收拾我剛剛心中大爆炸般的恐慌與焦慮。雖然我很感謝小畢那時來幫我「解 圍」,但後來我看到小畢時,想到的竟是:「這個男生,即便跟我再好,他也是一個會 大聲說話的男生。」

經歷了這個莫名被牽連的爭執事件,我確定自己真的是一台分貝機。然後我開始 想,為什麼我對大聲說話的男人,會這麼恐懼與害怕?而我那男朋友的那一罵,與我

經歷了這個莫名被牽連的爭執事件,我確定自己真的是一台分貝機。然後我開始 想,為什麼我對大聲說話的男人,會這麼恐懼與害怕?而我那男朋友的那一罵,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