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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永無翻身之望的一尾死魚:破產後的動盪與流離

第五節 與完成學業、論文相關的日誌

***敦請指導教授同意休學信 2006.09.04 親愛的陳老師:

為了讓您有愉快的週末,所以選擇星期一的凌晨寫這封信給您。如標題,我想要 辦休學。這件事情我從上次 meeting 回家後,起了念頭,思考至今。上次 meeting 的時 候,談到論文大概會在過完年(三月)才會完成,那算一算也就是下學期(上學期至 1/31 止),而且我學分已修畢,無必要非得註冊,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平白無故繳一 萬五的學雜費呢?(開始上課前辦理休學得免繳學雜費)我有算過學校那邊的工讀,

即便全部申請到(所辦+學程+教育所一萬元)並且時數皆做完,一學期三萬,扣掉 平白花掉的學雜費,淨賺一萬五,而我為了這淨賺一萬五則需花費來回的時間與精 神,我還有一些私房錢,可以讓自己過完這學期,其實並不是那麼缺錢用,反正,負 債是沒法還了,即便在學校的工讀,也僅是杯水車薪,老師那邊,我目前還有積欠三 十小時的時數,所以一些事情還是可以幫忙處理之。就現實上考量,以上是我考慮休 學的理由。

然後,心情上,覺得很疲倦,想要放掉手邊的一切,連戀愛都懶得談了,想到要 每個星期都要花一整天在新竹,想著想著就覺得很無力。我跟家人談過了,他們也同 意,基於一開始所講的經濟利益分析,以及,同意讓我專心準備年底的公務員考試(從 現在起再怎麼樣也只是花三個月而已)。對我來說,每天泡在圖書館,什麼都不用想,

只要無止盡的準備考試,反而是一種忘卻現實的方式。鐵飯碗,得之,我幸,不得,

我命,反正就是去考考看。並且依照最近的自我觀察,種種跡象顯示現在我整個人處 於一個,打從心裡想要從各方面的事務中「暫離」(休學的"休"應該是暫離之意吧)休 學申請表格需要指導教授同意,也許,這星期找一天去一趟交大跑個公文(各處室蓋 章),麻煩老師抽個空跟我約時間幫我簽個名,星期五之前辦妥即可。謝謝。

by 佩涵

***前往交大辦理休學申請 2006.09.06

***不甘心,但我往前走 2006.09.08

其實,我週三下午拿著要到各處室蓋章的申請表,走在交大校園,心中覺得,非 常、非常、非常的,不甘心,我流了幾滴眼淚,繼續往下一個蓋章處走,往前走。

***當天空下起大雨,我們不需要教育 2007.01.29

「當天空下起大雨,我們不需要教育。」這是一句歌詞,第一次看到時,我覺得 相當震撼,並且無法理解:為什麼不需要教育?正因為如此貧困、如此底層,才更需 要憑著教育,翻身、或更上一層樓呀!如果整個放棄了,那豈不是永無翻身之日了嗎?

---後來才漸漸明白,也許,教育本質上是無用的,那種真的在底層、目不識丁的人 民,認識幾個字、會算加減乘除之後,他們的人生有因此更順遂、更具有所謂的主流 價值嗎?受了主流教育之後,反而更加強了他們的弱勢標籤。受教育到某種程度的,

之後幫助他們的人生更順遂的,並非他們的教育程度本身,而是使他們得到這著教育 程度背後的推力或背景,幫助他們的人生更順遂下去。而沒有背景推力的,卡在這裡 不上不下的,教育究竟幫助了這些人什麼?真正得到教育的淨幫助的,我想,只是少 數中的少數吧。這是我這幾個月來,對教育功能的持續質疑。

***覺得很厭煩 2006.02.26

這一切真的是很厭煩。要不要去寫論文呢?論文要長什麼樣子呢?寫論文跟唸書 的時間如何分配?還要去賺錢養家活口,過年期間打工做得要死要活剛好只夠繳一半 的學費,繳完學費我全部財產就只剩下 2500。當兒福中心的課輔老師也是很討厭,囉 哩八縮的規定一大堆,還有家長座談會以及督導會議。聽人家說只要上軌道一切就會 比較習慣?問題是除了讀書以外,我根本不想上什麼東西的軌道。錢雖不是萬能,沒 錢卻是萬萬不能。我沒那麼聰明,工作、論文跟準備考試對我來說要兼顧根本就會令 我憂鬱症復發,想起來就令人胃痛。我對我的人生已經習得無助了,計畫永遠趕不上 變化,沒有美好願景、只求不要有災難降臨,不求賺大錢、只求不要負債!

***籌錢繳學費 2007.9.9

後天之前要繳學費,我還記得去年這個時候去辦休學,當時的那種不甘心的心情:

「總有一天我要回來寫完我的論文。」所以用盡辦法我也要湊齊足夠的錢去註冊,就 算論文寫得再爛我也要畢業!

***研究反省系列 2007.10.2 手邊有的:論文計畫 40p、訪談逐字槁 120p、我的敘說 50p。如果要以數學式子

來表現的話,其實就是: (論文計畫+訪談整理+個人敘說)/3 = 畢業

這樣想就簡單多了,不用再多寫一些什麼,不用想要有什麼新奇的發現。那些「就 是我的生活」的東西就是敘說探究的重點所在,我在訪問前後的感想與改變寫出來,

我在這幾年間的困頓與掙扎寫出來,學術的世界與我的生活有多斷裂寫出來。論文放

國圖就放國圖,沒在怕,反正會走進國圖的人也就這麼多人,走進國圖會看敘說論文 的也就這麼多人,看敘說會看到我的論文的也就這麼多人,就當作我的論文只有 老 闆、口委、同學、學妹、受訪者會看!就隨我高興怎麼寫就怎麼寫,反正又沒有要念 博士,寫得爛就算了!絕對不再多繳一學期的學費就要畢業!

~後 記~

我在 2006 年行事曆的第一頁,貼了一張標語:「貧窮是一種生活的過程,不是生 命的全部。」(印象中似乎是從紀錄片《無米樂》的電影宣傳 DM 上剪下來的。)現 在回顧當時這一段亂七八糟的日子,就是這一句話一直在鼓勵我、支持我繼續往前走。

「你們是我的力量,不輸我的親人。」這是小悠送給我的明信片上,她特地為我 挑選的一個標語。一路上,有許許多多的朋友,並沒有因此離我遠去,他們都願意兩 肋插刀地給我很大的幫助,如果沒有這些朋友,我也沒辦法撐過這一段人生的幽谷,

走到現在。

僅以「貧窮是一種生活的過程,不是生命的全部」以及「你們是我的力量,不輸 我的親人」這二句標語,作為此段「死魚」人生的註腳。接下來,下一章要告訴大家,

「死魚」如何「復活」,如何在大愛光中找回生命力,並且活跳跳地回來寫完這篇論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