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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想要翻身的一尾鹹魚:從質性研究課堂期末報告到碩士論文計畫

第四節 田野歸來後的研究視框與自我定義

2006.5.2 回到交大,在致嘉老師的質性研究法課堂向學弟學妹們分享我的研究歷 程,我們一起將我的這一段敘說探究的研究歷程,整理而成圖二所示:

凝結經驗 (作者、敘說者、學 習社群)

意義生產 (作者、敘說者、學 習社群)

建構認同-看清自己 集體行動-產生力量 (尋求同伴、共鳴)

(以後可以怎樣)

經驗 知識生產

行動 (冷靜觀察) (經驗合理化) 觀看、省思、故事化

圖四、敘說探究作為觀看的方法:論經驗、知識生產與行動三者之關連圖

敘說探究作為一種研究方法,主要的研究對象是故事與經驗(作者的經驗、敘說 者的經驗、甚至進而擴展成整個學習社群的經驗),經過觀看經驗、省思經驗、故事 化經驗之後,將這些經驗合理化,對於作者、敘說者、學習社群而言,即是一種知識 生產與意義生產的歷程;並從這凝結經驗與意義生產的過程中,得以看清自己、建構 自我認同,進一步在尋求同伴、產生共鳴的行動中,產生力量,促發下一步的行動。

從一開始對論文轉向的焦慮抗拒、害怕現身,經過受訪者回饋之後,我得到許多 勇氣與力量,因為我從他們的回饋中,看到這個訪談、這個研究、這篇論文的意義,

我因此覺得我的研究可以「夠格」作為一個敘說探究!

貳、我在敘說探究中,做些什麼?

Clandinin & Connelly( 2000/2003)指出,敘說探究,是在三向度空間中進行關聯的探 究。首先說明「三向度敘說探究空間」的概念,三個向度分別是指:時間性(過去、

現在、未來)、個人與社會(互動)、地點(情境)。例如阿諒在訪談中提到「腳會縮 起來不給敢人家看」的經驗,此時要觀照的點非常多:他在現在這個時間點,說著國

三時的經驗,他那時的感受想法、現在的感受想法,以及未來他面對類似情境時會怎 麼想?過去他的同學嘲笑他,他是一個從放牛班轉過來的窮小孩,地點是在一個充滿 競爭的 A 段班;現在是在一個相互平等訪談情境,他跟我講這個事件,我作何反應?

我自己也想到過去的類似經驗、那經驗讓現在的我遇到類似狀況作何反應(怎麼想、

怎麼行動)?以及當我聽完他的故事、回憶完我的故事,我未來會變成怎樣?也就是 說,在這個空間中我們並不孤單,同時也可以說,敘說探究是一個關聯的探究。

Clandinin & Connelly( 2000/2003:87)提到,在敘說探究中,被重新敘說的,不只是 參與者的故事,研究者的故事同樣地被探究和重述。身為探究者,我們在過去現在和 未來中遇見我們自己。我們敘說著過往記憶中的故事,而所有的這些故事都為我們的 未來提供了可能的情結發展。也就是說,在敘說探究的研究過程中,我不只與研究參 與者共事,也與自己共事,我必須在敘說自己過往的過程中,面對自己(尤其是那些 被視為秘密的故事曝光之後)。

在訪談與對話中,一個故事喚起另一個故事,不論是述說我們自己,或透過探究在過 去遇見我們自己,都清楚地顯示,身為探究者,我也是這個廣大世界中的一部份。我 跟受訪著一起合力建造了這個世界,並且在其中發現我們自己。誠如 Clandinin &

Connelly( 2000/2003)所言:「我們並不只是客觀的探究者,站在高高的位置上研究一個 情操道德不如我們的世界,或是研究一個我們並未合力建造的世界。」

參、在「田野」中,我在做些什麼?

其實說穿了,就是持續不斷地「協商關係」。每次進行訪談前後,我內心充滿了 千百個問號:

我們的關係僅是二小時的訪談?我把逐字槁寄給他,我們的關係就結束 了嗎?訪談之後,我們各自想到了什麼?觸動了我們內心深處的什麼?我要 不要跟受訪者談我的感動、揭露自己的故事(文本)?受訪者願不願意再花 時間看我的文本?或他們有新的想法願不願意再花時間跟我分享?

事實上,當我們看重的是「所經歷到的成長與改變」時,研究者與參與者勢必要 有一定程度的「關係」(諸如信任、親密感),才能夠彼此分享研究過程中經歷到的成 長與轉變,而「協商」的目的正是要「經營」這一段「關係」。

誠如 Clandinin & Connelly( 2000/2003)所言:「因為敘說探究是一種在社會關係中進 行的研究,所以敘說探究者必然體會著涉入與抽離之間的張力。他必須全然涉入、必 須『愛上』參與者;但他也必須抽離一些,以便在研究中看見自身的故事、看見參與 者的故事,以及他自己和參與者生活的場景。這種在全然涉入和保持距離之間來回往

自負責的事。」

因為過渡涉入,我差點失去一位研究參與者、一位朋友。阿海是我本來不認識的 受訪者,後來因為很合得來,我們變成互動密切的朋友。可是論文有一天會寫完,研 究關係亦隨之結束。他跟我說很多心裡的話,卻突然意識到我是一個研究者,那種巧 取豪奪、研究結束就一走了之的研究者,並且我們之間僅是研究關係。那天談到這個,

我們都很難過,他難過的是他意識到我有一天可能會離開,我自責自己的「不專業」、

以及對他可能的傷害。

肆、田野歸來後的自我定義與認同

回顧這段進出田野的歷程,可以看到我的自我定義與認同的轉變。

訪談前的焦慮與抗拒,是因為對自己沒自信、覺得自己不夠專業而感到不安,藉 由訪談之旅的成功,獲得自我肯定與成就感,同時也從人們善意的回應中,解開對人 的害怕。從耙梳學校經驗中,觀照到自己對人的不信任、不安全感,以及看到因此而 來的溝通表達的恐懼;在自我揭露、自我書寫過程中,對過往經驗有重新理解與詮釋,

理解過往經驗如何影響自己現在的心念、行為與慣性。

經過受訪者的回饋,我真正對「鹹魚」這個身份有一種歸屬感與認同感!我雖然 是「鹹魚」,但「鹹魚」這個用詞已經沒有貶損之意,「鹹魚」就只是一尾跟你們不一 樣的魚,而不是一尾不如你們的魚!

最棒的轉變是,我如何看待我的家,從「匱乏」視角的相對剝奪感,轉為想要去 親近、理解家人。並且從中釋放「想要與家人在一起、想要回家」的情感,紀錄片《石 頭夢》裡有這樣一段話:「『回家』是一份多麼難以言喻的心情,而且,家越是回不去,

那份沈重越是說不出口。」這麼說來,我是何其有幸,開啟了這篇敘說探究論文,也 等於給了我一把回家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