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宋人與禁賭
第三節 家訓禁止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農文〉中即稱「生民之本，足食為先，是以國家務農重穀。」33因此政府、士人對於農 業生產特別關注，亦留意任何可能影響農業生產的行為。沈溺於賭博者，不僅將生活、
務農所需的金錢用於賭博上，毫無節制地成天賭博更是荒廢農耕，耽誤農時，因此被 宋代政府、士人視為阻礙農業生產的一大毒瘤。
其三則是社會治安層面。宋代士人特別注意任官地的風俗與治安，「飲博鬥訟」四 者既然不斷出現於勸諭文章之中，可知這是民間常見的問題，也是造成風俗敗壞、治 安不穩的主要原因。此四者之中，尤以賭博造成的後果最為嚴重，士人所欲勸戒的對 象幾乎都起因於賭博。民眾沈溺賭博而不侍奉父母，造成民間風俗磽薄。「使而賭博，
終於盜賊」，賭博者需要不絕的財源，以繼續一擲千金的呼盧喝雉，因而鋌而走險，以 販賣私鹽、屠牛馬、銷銅錢，甚至於偷盜劫掠等非法方式籌措賭金。賭博無度的荒廢 時日，也使得賭博者無法從事農桑，與其他賭客的金錢糾紛，更有可能演變為鬥毆、
詞訟等局面，成為社會治安的隱憂。
第三節 家訓禁止
若說勸諭文章關注的對象是勸戒民眾，那麼他家訓所關注的對象，就是如何維持 一個家的穩定與延續。維繫家庭的基本條件，即家人的和諧，以及穩定的經濟。家人 關係的和諧於否，是一個家能否團結一心之關鍵。而家庭中不僅有日常生活的固定開 銷，亦得面對婚喪嫁娶等不確定的大筆支出，因此家庭經濟財源是否穩定，同樣是一 個家能否延續的重要條件。
在宋人的家訓中，賭博是造成家庭無法維持延續因素。賭博不僅有損家人的和睦，
更直接損害家庭經濟，將維繫家庭的兩項基本條件破壞殆盡。因此在宋代士人眼裡，
為了家族的穩定與延續，賭博是必須翦除的阻礙。
袁采的《袁氏世範》是宋代家訓體裁的代表作，其中特別強調賭博對家庭的危害。
〈子弟須使有業〉：「富貴之子弟，耽酒色、好博弈、異衣服、飾輿馬、與群小為伍，以
33 (宋)朱熹，《晦庵集》，卷100，〈勸農文〉，408。
‧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野狐』，言其魅惑人如狐也。」40即便是像王安石如此愛好弈棋者，仍作詩切責葉濤之 因棋廢業，可見單純的博弈若無所限度，過於沈溺而妨害到日常正業，一樣會成為士 人譴責的對象。
對沈迷賭博的子孫，《鄭氏規範》亦訂定了處罰方式：
一、子孫賭博無賴，即一應違於禮法之事，家長度其不可容，會眾罰拜以媿之。
但長一年者，受三十拜。又不悛，則會眾痛箠之。又不悛，則陳於官而放絕之。
仍告於祠堂，於宗圖上削其名，三年改者復之。41
《鄭氏規範》中要求子弟，棄絕一切足以「蠱心惑志、廢事敗家」的休閒娛樂，對沈迷 賭博而屢勸不聽的子弟懲罰，最嚴重將從族譜上除名。可見義門鄭氏對子弟的賭博行 為無可容忍，就連可能使人沈迷的休閒娛樂也一併禁絕，旨在維持家族的聚居與延續。
綜合以上，會發現家訓中「賭博」、「耽酒」與「好色」，三項惡習不斷出現，並且 都連結到一個結果：「破家」。家訓最終關注的焦點，乃是如何維持家的延續，以及家 人之間的和諧。因此「破家」是撰寫家訓的士人們所極力避免的結果，任何可能導致
「破家」的行為都應盡可能防範。因此有些家訓苦口婆心地陳述賭博之害，再三勸戒子 弟避免荒遊淫逸；有些則訂立嚴厲的懲罰來嚇阻子孫犯禁，必要時甚至連單純的博弈 遊戲也一併禁止。
小結
宋代政府與士人群體極力禁絕的對象並非單純的博弈遊戲，而是靠機運獲取財物 的賭博行為。對宋代政府來說，為了維持士兵的軍紀以及民間治安，軍人賭博與櫃坊 賭博是必須被禁絕的對象。政府雖對此二者屢下禁令，地方官員亦有查禁，但從當代 人的記錄來看，似乎效果不彰。
40 (元)宋元懷，《拊掌錄》(臺北：藝文印書館，1966)，2-3。
41 (元)鄭太和，《鄭氏規範》，171。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士人群體基於重農觀念，以及維護民間安定與良善風俗，避免群眾有不勞而獲的 心態，每每透過撰寫勸諭牓、勸農文等勸諭文章，告誡百姓應勤於農桑正業，勿耽於 賭博、飲酒。並且將「飲博訟鬥」四項列為危害農桑、擾亂民間治安風氣最甚者，乃 百姓應戒之，士大夫應除之的對象。
家訓中嚴禁賭博的警語再三出現，並且都連結到同一結果：「破家」。創作家訓的 原初目的，即是為了維持家人間的和諧，以及家族的完整與延續。因此家訓中對於賭 博、酗酒等易造成子弟不孝、家人失和，動搖家族經濟，乃至於敗身「破家」的行為 絕對嚴禁，更甚者連圍棋、雙陸等休閒娛樂也一概禁止。為的都是不使子弟過度沈迷 於荒遊淫逸，導致家族破敗。
單純的博弈遊戲有調劑身心、休閒忘憂的積極功用。倘若與金錢財貨有所掛勾，
將博弈的賭性放大到極致，成為不勞而獲的「賭博」，宋代政府與士人基於社會治安與 善良風俗的考量，皆以法令刑責或撰文勸戒的方式，試圖對賭博加以禁絕。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123
結論
綜合前面章節，結論的部份將回答宋代博弈的幾個問題：
一、 「博弈」的特質
從赫伊津哈對遊戲的定義中，我們瞭解到遊戲的本質是愉悅(fun)，並且有著地點 與時間上的限制。而博弈屬於遊戲之一，自然也與愉悅有關，並有別於日常而存在。
從前面幾章的討論中，可以看到不論是皇帝、士人，抑或是一般平民百姓，「博弈」已 經深入他們的休閒生活中，他們並藉此得到心靈的放鬆與慰藉，享受短暫自日常工作 中解放的時光。
赫伊津哈認為，遊戲是對某些事物的「再現」，1羅伯茨在論及遊戲形式時，也認 為部份遊戲的出現，乃是遊戲者「再現」所處的環境狀況。2而中國博弈遊戲的內涵，
事實上也在「再現」某些事物。中國古人認為，許多博弈遊戲設計理念的背後，都「再 現」了當時人的宇宙觀。遊戲者在遊玩的過程中，實際上就在「再現」宇宙天地的運 行，或是某些人類活動。陸九淵觀棋盤數日，領悟出圍棋設計乃《河圖》之數。3宋代 新出的博戲「宣和牌」，其牌數與點數更反映了天象二十四節氣，地之四方，以及人之 仁義禮智四端。4因此博弈遊戲的內涵，一言以蔽之即「象天法地」，將宇宙、天地、
1 Huizinga, Homo Ludens,13.
2 Roberts, “Games in Culture,” 604.
3 (宋)羅大經，《鶴林玉露》，丙編卷1，〈象山棋〉，249-250。
4 (明)張自烈，《正字通》，巳集中，723。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人世間的種種事物，以具體或抽象的方式濃縮於各種博弈器具之中。也因為博弈遊戲 這種結合天地萬物的特質，使其也被應用於卜算之上，更增添其神秘氣息。
中國對「博弈」一詞的解釋，有「局戲」與「圍棋」，以及「賭博」兩種解釋，其 中「博」與「弈」在日後更成為「博戲」與「弈棋」兩大遊戲系統的代稱。「博戲」的 特點，就班固的說法是「懸於投」，即以擲骰、投瓊之類道具進行遊戲，勝負全憑運氣，
個人的智識、技巧幾乎派不上用場，也因此會出現「優者有不遇，劣者有僥倖」的情 況。相對於博戲，「弈棋」的運氣成份可說是無關緊要，勝負端看個人的智力與技巧，
也因此賢愚難以同枰較勁。
增川宏一在論及遊戲的法則時，提到了一項遊戲的「賭博性」。事物只要有是非、
勝負之分，無不可用於「賭」。而博弈因有勝負之分，又具有競賽的刺激性，故用於「賭」
的情況相當常見。史料中所見，不僅「博戲」可用於賭，就連對智力技巧要求較高的
「弈棋」也可用於賭。「博戲」因具有規則簡單，分定勝負快速，輸贏全憑運氣，對參 與者智識能力上的要求較低，又可多人同樂等特點，因此要較「弈棋」更易用於賭之 上。因此對「博弈」而言，「賭」性是其與生俱來，不可分割的皮肉。過去博弈史研究 大都著眼於「賭博」行為，對賭博加以道德的批判，而少就博弈的內涵，以及博弈與 各階層的關係進行討論。因此在研究「博弈」時，應在不否認博弈具有賭性的認知下，
對博弈的性質內涵，以及博弈與人，博弈與社會之間的關係，持平地進行探討。
二、 「博弈」的階層性
透過對宋代史料的分析，會發現在宋代，各階層所遊玩的博弈遊戲，其分化並不 明顯；但同樣的博弈遊戲中，卻存在著明顯的階層性。如此結論看似矛盾，事實上卻 有跡可循。
增川宏一探討遊戲的法則時提出的「階層性」，指的是遊戲本身在使用的器具，參 與者的地位，對遊戲的喜好，以及權力的有無等層面上出現差異，5並無論及是否有某
5 增川宏一，《遊戲》，141-178。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些遊戲只專屬於某階層，其他階層者無意或無權遊玩之。
在博弈遊戲的喜好上，宋人許多詩文常將博弈描寫成「消閒」、「消日」的道具，
如蘇過「詩書與博弈，等是忘閒具」，6以及陸游「長日惟消一局棋」，7上階層由於閒暇 時間較多，因此在遊戲的喜好上，傾向規則較複雜，遊戲步調較慢的弈棋，或是智識 與技巧兼具的博戲。相較之下，民間百姓在日常工作之餘，所擁有的休閒時間通常較 少。因此在遊戲的喜好上，較傾向關撲、骰戲之類節奏明快，遊戲時間短，規則簡單，
又能夠快速分定勝負的純運氣博戲。
宋代史料中，我們看到的情況卻是不論上層或民眾，在博弈遊戲的品味上卻相當 類似。皇帝、士人喜好圍棋，將圍棋視為「雅戲」，但圍棋並他們的專利，而同樣盛行 於民間，且有布衣國手隱於市井間。同樣地，民間盛行關撲，並以關撲作為交易方式，
而宋理宗卻在內苑中設市，令宮人小鐺撲錢為戲，自己也參與其中。由此可知，閒暇 時間的多少雖影響不同階層對遊戲的喜好，但就實際的選擇來看，大部分的博弈遊戲 都是雅俗共賞，通行於各個階層中。
而宋理宗卻在內苑中設市，令宮人小鐺撲錢為戲，自己也參與其中。由此可知，閒暇 時間的多少雖影響不同階層對遊戲的喜好，但就實際的選擇來看，大部分的博弈遊戲 都是雅俗共賞，通行於各個階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