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宋人與禁賭
第一節 政府禁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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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宋人與禁賭
博弈遊戲雖擁有休閒、社交等積極功能，但其本身具有賭性，易與金錢有所掛勾，
成為「賭博」。而「賭博」正是宋人著作中最為惡名昭彰的譴責對象。本章節將從政府 禁絕、士人勸諭，以及家訓禁止三個方面，來探討宋代反對賭博的聲音。
第一節 政府禁絕
宋代政府對賭博的態度是全面禁絕。《宋刑統．博戲賭財物》即規定：「諸博戲賭 財物者，各杖一百。贓重者，各依己分准盜論。其停止主人及出玖，1若和合者，各如 之。賭飲食者不坐。」2條文雖對賭頭與賭客計贓論罪，但其中仍有不少模糊空間。如 解釋條文的疏議即對「博戲」下了定義：「舉博為例，餘戲皆是。謂舉博為名，總為雜 戲之例。弓射既習武藝，雖賭物亦無罪名。」3可見條文中對賭博項目的規定相當模糊，
凡可用於賭財物的遊戲皆屬之。疏議又說：「賭飲食者不坐，謂即雖賭錢，盡用為飲食 者，亦不合罪。」4此處的解釋將「賭飲食」排除在論罪的範圍之外，卻也造成執法的 模糊地帶，使得賭博行為的認定更加困難。
1 《宋刑統．博戲賭財物》：「停止主人，謂停止博戲賭財物者主人。」「停止」意指以賭博等方式引 人駐足停留，與提供賭具之「出玖」，以及撮合聚賭的「和合」同為宋代政府禁止的對象。(宋)竇儀 等編，《宋刑統》(臺北：新宇出版社，1985)，卷26，〈博戲賭財物〉，416。
2 (宋)竇儀，《宋刑統》，卷26，〈博戲賭財物〉，415-416。
3 (宋)竇儀，《宋刑統》，卷26，〈博戲賭財物〉，416。
4 (宋)竇儀，《宋刑統》，卷26，〈博戲賭財物〉，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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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刑統》是對國家法律的概括規定，其條文大多取自《唐律疏議》。但宋代社會 環境發展，與唐代時大不相同，因此遇到《宋刑統》中無條文規定，或是具有爭議時，
則往往透過皇帝發布的詔令來解決。《續資治通鑑長編．太宗淳化二年(991)閏二月己 丑條》：
詔：京城無賴輩相聚蒱博，開櫃坊，屠牛馬驢狗以食，銷鑄銅錢為器用雜物，
令開封府戒坊市，謹捕之，犯者斬，匿不以聞，及居人邸舍僦與惡少為櫃坊者 同罪。5
此條禁令乃針對開設櫃坊賭博者，犯者處斬，顯然要較《宋刑統》中的杖刑重上許多。
但由於其中提到「京城」與「開封府」，或許可將此條視為對開封府的特別禁令，而非 行於天下的法令。
細觀北宋禁賭法令，會發現政府特別注意軍人的賭博情形，並屢下禁令。《宋會要 輯稿．刑法》：
(大中祥符)五年(1012)，詔一應軍人出九和合而賭錢者與同罪，民伍論如律。先 是，軍人賭博以違制徒二年，仍降其名次。律有博戲賭博財物者杖一百，出九 和合如之，而無軍人出九條格。鳳州威邊軍健閻晏以己錢借韓興賭戲，州坐興 徒，晏第從杖科，因以上言。狀下刑寺，請自今同其罪。從之。6
軍人或因其特殊身份，在刑罰上與一般民眾有所差異。若依《宋刑統》的罰則來看，
賭博應處以杖刑，但這裡對軍人的懲罰則是處以徒刑，刑責要較一般民眾來得重。
北宋政府雖然嚴禁軍人賭博，但似乎效果不彰。真宗大中祥符六年(1013)發生了 一樁殺人案：「時巡卒三人，因寒食假質軍裝賭博，既不勝，遂謀以五鼓未盡伺擊陌上 行人，棄尸河流，取衣物貿易，以贖所質。」7真宗對此事相當惱怒，因此下令：「京 師每遇冬至，寒節假日，許士庶賭博。其禁軍違犯，一例捨之，可再降宣命，曉示軍 人仍舊禁，犯者論如律。」8對軍人賭博的限制更加嚴格，並且將軍人排除於開放賭禁
5 (宋)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第3冊，卷32，713。
6 (清)徐松，《宋會要輯稿》，第7冊，卷8345，刑法7之6。
7 (宋)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第6冊，卷80，1820。
8 (清)徐松，《宋會要輯稿》，第7冊，卷8345，刑法7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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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銷銅錢、屠牛馬的不良場所。14正如方岳(1199-1262)所說：「四民之所以不收，百 害之所以必至，使而賭博，終於盜賊。」15聚眾容易滋事，賭博又易有金錢糾紛，銷鑄‧ 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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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國家法令嚴格禁絕賭博，但整體來看宋代政府禁賭的成績，似乎效果不彰。
蘇軾〈乞降度牒修定州禁軍營房狀〉中曰：「城中有開櫃坊人百餘戶，明出牌牓，召軍 民賭博。」16可見政府雖明令禁賭，民間開設櫃坊者卻明目張膽招人賭博，法令形同虛 設。王栐《燕翼詒謀錄》：
其後刑名寖輕，而法不足以懲姦，犯之者衆。嘗怪近世士大夫，莅官視此三者(賭 博、屠牛馬、銷銅錢)為不急之務，知而不問者十常七八，因訴到官有不為受理 者，是開盗賊之門也，毋乃不思之甚乎。17
王栐點出兩個禁賭效果不彰的原因：刑名過輕與查禁不力。宋代法令對於櫃坊賭博者 的處罰以杖刑為主，「杖一百」看似嚴重，但宋代有「折杖法」，死刑以下刑罰多可折 以脊杖、臀杖若干。因此「杖一百」經過折杖後，實際上僅處以「臀杖二十」，刑名過 輕，無法達到喝止禁絕的目的。18查禁賭博不力，主要則是人的問題。雖然有如胡穎、
蔡杭等嚴格查禁賭博的地方官員，但真正查緝賭博的地方胥吏，或許並不如官員來得 積極，就像王栐所說的「知而不問」、「訴到官不為受理」，不會積極地查禁民間賭博。
而宋代嚴禁賭博成效不彰的最根本原因，則是對賭博的定義模糊。《宋刑統》雖舉 博戲為例，其他凡可用於賭財物者皆屬查禁範圍。但兩宋時期通行民間的博戲：「關 撲」，即是一種以博戲賭財物的交易方式，北宋政府對此卻未加以禁絕，年節、清明與 寒食等節慶更開放皇室池苑，供士庶民眾關撲遊戲，到南宋時更是隨處可見。19而條文 中「賭飲食者不坐」，又給賭博者大開方便之門，形成查禁賭博的模糊地帶。宋代政府 一方面籠統地定義「博戲」的範圍，另一方面又准許與賭博相近的關撲公然流行，在
「禁」與「不禁」之間沒有明確的定義，造成執法者在「查」與「不查」之間無所適從，
也因此使得宋代政府雖嚴禁賭博，但從結果看來並未達到預期成效。
16 (宋)蘇軾，《蘇軾文集》，卷36，〈乞降度牒修定州禁軍營房狀〉，1021。
17 (宋)王栐，《燕翼詒謀錄》(北京：中華書局，1981)，卷2，16。
18 (宋)高承，《事物紀原》，卷10，379。
19 《雲麓漫鈔》：「撲食物，法有禁，惟元正、冬至、寒食三節，開封府出榜放三日，或以數十笏銀，
或以樂藝女人，為一擲；其他百物，無不然，非如今常得撲也。」(宋)趙彥衛，《雲麓漫鈔》，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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