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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物之餽贈與權力關係

第四章 《西遊記》中寶物之物質文化現象

第二節 寶物之餽贈與權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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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寶物之餽贈與權力關係

人物各自擁有屬於自己的寶物清單作為財產,諸如神佛圈的如來、太上老君、

彌勒個人擁有的寶物群、五聖眾人的裝備、妖魔圈操弄的魔器等。謝世維指出:

物件能證明擁有者的權力,具象化擁有者的自我,或顯示其自我的連續性,

並代表一個人與其他人連結的繫帶。218

人物透過寶物的擁有、贈予,能夠建立自己的勢力人脈,穩固權勢地位。作為禮 物的寶物,將持續聯結贈予者與接受者的關係,贈予者的身分也就延伸到接受者。

當贈予者以禮物、好處、宴請等形式給予接受者,同時也意味著贈予者本體向接 受者的轉移與滲透,作為禮物的寶物則成為兩者的中間媒介。219然而禮物也不僅 僅是給予好處,另一方面也有羞辱、宰制的作用。

贈寶所贈之寶可視為禮物,禮物並非為了自己的使用,則必然牽涉到一個所 欲給予的他者。透過寶物,將贈寶者與受寶者聯結形成「人-物-人」的關係。

220人物饋贈情節最具代表性的,乃如來給予菩薩的五件寶物──錦襴袈裟、九環 錫杖與三個箍兒(緊箍兒、禁箍兒、金箍兒)。如來為贈予的行為者,菩薩則為 那所欲給予的他者,其實最終的他者實為唐僧與悟空。如來贈寶於菩薩(第 8 回),透過菩薩將袈裟與錫杖贈於太宗,再轉贈予唐僧(第 12 回),後菩薩再將 一個緊箍兒贈予唐僧,透過唐僧再將此贈予孫悟空(第 14 回),形成寶物在「如 來-菩薩-(太宗)-唐僧-孫悟空」之間流動。

在層層轉贈中,菩薩以兩個箍兒分別收服黑熊怪與紅孩兒,唐僧獲得作為僧 侶的基本配件──袈裟、錫杖,悟空則因緊箍兒而無法恣意妄為。如來贈寶的行 為實有深意,看似餽贈,實則造成取經團隊有不同的遭遇。袈裟如前所述,引發 了觀音禪院縱火與黑熊怪等難;而手持九環錫杖,卻總遭磨(魔)難,除了必得 經歷八十一難的安排,另外如來所言「若肯堅心」點出擔憂唐僧心有不堅,唐僧 的心緒波動,往往也是招致劫難的肇因。寶物在唐僧身上未發生神異功用,但這 些御賜的寶物、禮物,轉化為大唐面子、感激皇國、君主恩惠或取經義務等象徵 性的資本。221寶物產生象徵意義,是一種符號,賦予唐僧不凡的身分,前世為金 蟬子,今世既是太宗御弟,又是跋涉取經的不凡僧侶。

如來作為佛教上位人物,饋贈下諸樣寶物,吩咐菩薩籌措尋人取經事宜;太 宗作為凡間上位者,饋贈下袈裟、錫杖,由唐僧執行取經任務。有趣的是,早前 唐僧擔任水陸大會的壇主,太宗也曾贈下一件五彩織金袈裟,而今則由源自如來 的珍貴寶衣所取代。隨著託付任務愈趨艱困重大,餽贈的物件也更顯珍貴不凡。

政治運用也與力相關,薩孟武指出:

218 謝世維:〈從天文到聖物──六朝道教儀式中策杖之考察〉,頁 87。

219 楊惠美著,趙旭東、孫珉譯:《禮物、關係學與國家:中國人際關係與主體性建構》(南京:

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 年),頁 169。

220 孟悅、羅鋼主編:《物質文化讀本》(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 年 1 月),頁 11。

221 楊惠美著,趙旭東、孫珉譯:《禮物、關係學與國家:中國人際關係與主體性建構》,頁 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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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不過「力」而已。最初還只是物質上的力,積時既久,人們對『力』

發生了畏敬情緒,於是物質上的力變為精神上的權威。物質上的力是有限 的,精神上的權威則莫測高深。222

在饋贈當中,即可看見權力的展現,君王的面子也保有,也是一種個人認同。面 子越大,擁有的特權也越多,也越有安全感,在關係中也越有自我決斷的能力。

有權者給予寶物,贈予者比接受者擁有道德、物質和象徵性優越感,更使後者屈 從自己的意志,能命後者執行事務;對受贈者來說,接受對方的禮物即已丟了面 子,更易於將贈予者的意志內在化,而在道德上已處於從屬地位,對於贈予者是 依賴、感激,故而奉命而行、為其辦事,將完成目標作為回禮、回報,如唐僧即 以取經成功作為回報太宗聖恩,在寶物的一贈一受中,形成禮物迴圈。223

太宗御賜的寶物除了源於如來,尚有自身饋贈的毘盧帽、紫金鉢盂,又交付 通關文牒,諸樣物件貫串全書取經行。毘盧帽、紫金鉢盂與通關文牒並非具有殊 異功能的寶物,但因贈予者的身分,賦予了諸物不同凡物的意義。毘盧帽即僧侶 之帽,因帽上有毘盧佛小像故名之,此帽是太宗最初餽贈唐僧之物,成為其往後 的服飾裝備之一。紫金本是一種珍貴礦物,以紫金打造的鉢盂在實質價值上便已 不凡。224通關文牒成為通過每一個國家的證明,表明唐僧一行人確實走遍諸國,

跋涉至西方取回經卷的。在最後一回,五聖回歸東土,通關文牒也回到太宗手上:

(案:太宗)又問:「遠涉西方,端的路程多少?」三藏道:「總記菩薩之 言,有十萬八千里之遠。途中未曾記數,只知經過了一十四遍寒暑。日日 山,日日嶺。遇林不小,遇水寬洪。還經幾座國王,俱有照驗的印信。」

叫:「徒弟,將通關文牒取上來,對主公繳納。」當時遞上。太宗看了,

乃貞觀一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給。太宗笑道:「久勞遠涉,今已貞觀二十 七年矣。」牒文上有寶象國印、烏雞國印、車遲國印、西梁女國印、祭賽 國印、朱紫國印、比丘國印、滅法國印,又有鳳仙郡印、玉華州印、金平 府印。太宗覽畢,收了。(頁 1744)

如果說經卷的攜回是唐僧對於太宗的回報,通關文牒則是一種證明,一方面證明 自己西行不假,二方面也是代表了大唐、太宗,宣揚了太宗皇權國力,也強調取 經聖舉源於大唐帝國。五聖每一次的通關,都是太宗皇權的證明與許可,這趟西 行是合乎秩序規範的,而非私自妄為之事。

紫金鉢盂在唐太宗手中代表了皇權,後賜予唐僧成了實用性質,比之如來餽 贈的袈裟、錫杖更為滿足基本生理需求──飲食,賴得太宗的餽贈,有此鉢盂方 能化緣,盛取齋食用水,一飲一食竟也脫不得太宗皇恩。然而往往貪齋逆道,為 了飲食惹來諸多困阨,如第五十三回,唐僧命八戒以鉢盂舀水,卻舀來子母河水,

害得飲水的師徒二人懷了鬼胎,成了僧侶竟懷胎的異象。滿足人身需求的同時,

222 薩孟武:《西遊記與中國古代政治》,頁 22。

223 楊惠美著,趙旭東、孫珉譯:《禮物、關係學與國家:中國人際關係與主體性建構》,頁 169-171。

224 劉洪強:〈唐僧的「紫金鉢盂」考釋〉,頁 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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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聖同時也得面對接踵而來的危難挑戰。最終五聖來到靈山欲取經卷,卻遭阿難 索取人事,如來眼下卻不過問,無可奈何之餘,紫金鉢盂成了交換經卷的人事,

卻暗合一整起禮物迴圈。唐僧留下袈裟與錫杖,本為如來贈予之物又何需索回,

反倒是太宗饋贈的紫金鉢盂成了獻佛的回禮,「佛祖之所以要唐僧的鉢盂,主要 不在於他是唐王送的俗物,在於它是『紫金』所作」225,另一方面也象徵了讓五 聖擺脫凡俗齋食,以得六根清靜的禪機。226作為一個化緣的鉢,緣起於權力下的 饋贈,回饋於權力下的人事索討,材質貴重的紫金鉢盂,化了一路的緣,也牽引 畫起從太宗至如來之間的禮物迴圈之圓。

菩薩贈寶的情景有二,其一,與木叉化身疥癩模樣的和尚,拿著袈裟與錫杖 兜售,前者欲賣五千兩,後者欲賣兩千兩。以奇價吸引了朝廷官員,並順利見上 建水陸大會的唐太宗,與太宗對答間,透過菩薩之口極言兩件寶物獨特處與好處。

後因太宗虔誠,兩件寶物免費贈予,亦促成太宗再轉贈予唐僧的結果。在層層流 動下,原本神聖的寶物愈趨世俗化。寶物的功能在非常與常之間流動,其功能展 現亦隨之不同,菩薩口中非常的寶物,使唐僧成了「真是箇羅漢下降,活菩薩臨 凡」(頁 250)的光彩常物。然透過人間君王之手贈寶,對於今世人身的唐僧有 莫大意義,一方面唐僧承太宗之命前往取經,另一方面,得到君王欽賜的寶物,

有加冕的作用。多受寶物加身,又得太宗結拜,作為「儒士」227形象的唐僧更感 念皇恩,取經之事勢必鞠躬盡瘁,《西遊記》與宋元取經故事和《慈恩寺三藏法 師傳》一系列積累下來,五聖的形象也不斷的朝士大夫的文化心態發展,228正如 唐僧感激太宗之語:「陛下,貧僧有何德何能,敢蒙天恩眷顧如此?我這一去,

定要捐軀努力,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經,即死也不敢回國,永墮沉淪 地獄。」(頁 254)

其二,菩薩化身為一老母,贈予唐僧一領錦布直裰與一頂嵌金花帽,促使唐 僧再轉贈予悟空,另傳授緊箍兒咒以制服頑劣的悟空。受限於緊箍兒與緊箍咒的 悟空,沒有辦法再無法無天,緊箍兒既箍住了悟空,亦箍住了金箍棒。緊箍兒象 徵制約、節制,相對於金箍棒象徵的力量、降伏,同具「箍」字的兩樣寶物,發 揮不一的功效,在悟空身上產生不一的牽制力量。

三個箍兒原本用意乃為唐僧收服徒弟所用,若不服則能以咒語逼使對方降伏,

如來贈予三箍頗有強逼之途。後在菩薩分配之下,贈予唐僧緊箍兒用以降伏悟空,

其餘兩個自行運用,禁箍兒用以收伏黑熊怪擔任落伽山的守山大神,金箍兒則降 伏紅孩兒成為善財童子。雖與當初如來用意有些不同,卻也逼使了兩名頑徒入佛 門。作為禮物的緊箍兒的出現運用,更明確呈現了權力的存在,是官方權力的象 徵,229展現了宰制甚至羞辱的一面,能強制他人服從。230唐僧以此作為約束悟空

225 劉洪強:〈唐僧的「紫金鉢盂」考釋〉,頁 80。

225 劉洪強:〈唐僧的「紫金鉢盂」考釋〉,頁 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