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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諾丁斯幸福教育觀的教育蘊義

第一節 幸福與人際關係

本節所談的人際關係包含四部分,一是師生關係、二是親子關係、三是學生 之間的關係、四是教師之間的關係。人際關係顧名思義,是人與人的互動,所以 凡是人與人接觸的場合,都是探討的範圍。諾丁斯論教育包含學校與家庭兩個主 要場域,讓我們先來思考一下,學校中有哪些環節涉及人際互動,是為人師者可 以著墨的地方?學生一早走近學校,便能在校門口看見導護家長、老師或校長,

上課的時間,是師生最主要的互動場合,但也不能忽略短暫的下課時光,在大樓 的長廊、教師辦公室、偌大的操場,師生有許許多多擦肩而過或密切互動的機會,

當然還有導師時間、朝會、午餐時間、整潔時間等非正式課程。在家庭中,親子 的互動機會則視家庭型態和父母工作型態有所不同,傳統的大家族到現在的核心 家庭,便展現出截然不同的樣貌;同樣地,雙薪家庭和單薪家庭、日班或夜班,

也都影響了家庭中的親子互動。俄羅斯文豪托爾斯泰(Leo Nikolayevich Tolstoy,

1828-1910)在其名著《安娜‧卡列尼娜》的開頭即寫道:「幸福的家庭無不相似,

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幸。」(高惠群、傅石球譯,2010:3)幸福的家庭都有類似的 元素,但在現代社會中,因應家庭結構和經濟型態的多元發展,我們恐怕不得不 同意,幸福的家庭也是「各有各的幸福」了。

從對象和場域分析教育的人際關係之後,接下來要說明在學校中,對身為關 懷者的教師而言,可以如何促進幸福。雖然諾丁斯認為,關懷關係中,關懷者與 被關懷者都有責任維繫關係,但這裡仍會著重於教師的部分來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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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校中,師生常有短暫的擦身而過的機會,可能是在學生進入校園時,也 可能發生在下課後沸騰的走廊上,我們不斷地訓練孩子要對師長有禮貌,要喊「老 師好」,但隨著孩子年齡漸長,願意喊出口的學生卻愈來愈少。除了覺得「難為 情」之外,有部分原因是孩子常未得到老師的回應。在擦身而過的幾秒鐘之間,

師生之間眼神的交流,老師親切的回應,都會是促使學生繼續問候的動力,如果 雙方有機會停下腳步,甚至可以有更多對話的機會。在這些隨處發生的師生邂逅 中,都是微小關懷的累積,是在校園中培養關懷關係的起點。諾丁斯認為,家庭 中父母對子女的自然關懷,能引發子女日後的倫理關懷,那麼在學校,老師對學 生的關懷雖未必出於自然,但肯定也能促進學生的倫理關懷。相反地,在學校中,

老師若時常忽略與學生的短暫交會,錯過他們的注目,對他們的打招呼充耳不聞,

關懷關係便會逐漸萎縮。回憶我自己高中一年級時,某次在學校合作社外與隔壁 班的國文老師相遇,我向他喊「老師好」,他切回過頭來,滿臉狐疑地用「我認 識你嗎?你為什麼跟我打招呼?」的表情看著我,我們在長廊上僵持了幾秒鐘,

然後他選擇調頭離去。這次失敗的經驗讓我之後碰上「我覺得他不認識我」的老 師時,都選擇冷漠以對。如果我們期待關懷能真正發生,就必須在學校中回應每 一位學生,以更溫暖的眼神回應眼神、以更精神的招呼回應招呼。

學校的正式課程也是培養關懷的重要時機,而學生之間如何互動,也有部分 取決於教師的班級經營或課程規劃。課程與教學將在下一節深入討論,在這裡我 將討論更廣泛的師生互動。例如,教師是否能記住大部分學生的名字?或只是用 座標和座號來稱呼學生(如:「4-2,幫我們唸一下第二段課文!」)?當學生在 課堂中釋放訊息時,老師能否接收到訊號並予以回應?例如上課睡覺是教學現場 才碰到的情況,有些情況是因疲勞所致,但有些則是學生表達對課程不滿的無言 抗議,他們可能覺得課程不知所云、可能不知為何學習,或可能剛與朋友起了爭 執,無心於上課。上課睡覺是對學習的放棄,如果教師未能了解每位趴下去的學 生的狀況,就等於是放棄他們了,這種放棄,也等同於對關懷關係的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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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丁斯曾多次引述布伯的說法「凡真實的人生皆是相遇」(Noddings, 2006: 97)

來說明關係之於人的重要性,關係是幸福的要素,而關係又仰賴關懷者與被關懷 者的互惠。上一段提到的師生關係為「不平等的相遇」(Noddings,1984),而學 生之間的關係則是平等的關係,在平等關係中,關懷者往往也是被關懷者,兩者 的身份難以嚴格劃分。學校教育為促成幸福,應使師生之間、學生之間建立關係,

使學生既能成為關懷者,也能成為被關懷者,這不只是基於對基本需要的滿足,

也能使學生主觀上過得更快樂,更是為了將學生培養成具有關懷能力的道德人。

家庭中,長輩與子女的互動關係又比師生之間更複雜,因為長輩不只負責

「教」,還負責「養」,「養」即涉及需要或需求的滿足,滿足與否便同時涉及諾 丁斯幸福調育觀的三個面向──道德、客觀與主觀。部分雙薪家庭的父母,可能 因工作無暇陪伴子女,所以會盡可能滿足子女提出的要求,他們以高級的智慧型 手機或電玩來填補自己對子女的虧欠,卻把親子關係物質化了,過度豐足的物質 生活容易把「心」也塞滿,讓孩子失去從微不足道的事物中體會美好的能力,他 們離開家庭的庇護,會覺得一切都「好爛」──同學送的禮物「好爛」、學校給的 獎品「好爛」、營養午餐「好爛」、一切都「好爛」!古語有云:「由奢入儉難」, 若孩子在成長階段就養成奢華的習慣,不只易讓親子關係變質,也更難讓他們在 與同儕相處時感受到物質背後的情意。為了讓孩子幸福,父母不能只停留在滿足 孩子明示的需要,必須設想孩子未來可能需要什麼,一面顧及孩子的想法,一面 審慎的說服他們接受推斷的需要。推斷的需要本身即具有強迫性質,這種性質可 能會危害到親子關係的和諧,解決之道只有不斷地溝通與同理,試著和孩子用同 樣的視野看事情,總有一天,推斷的需要會轉變為明示的需要。

對許多雙薪家庭的父母來說,他們選擇將年幼的子女交由祖父母照顧,自己 則當「假日父母」,這是以事業和財富為尚的決定,他們認為,「需要」這筆收入 來讓家庭生活更美滿。不可否認,有些家庭確實有這樣的無奈,但也有一部分的 家庭是兩相權衡的結果。如果以幸福──而非經濟──考量,難道有比父母陪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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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更重要的事情嗎?人的需要是受到很多變數影響的,有時候人們並不需要那麼 多,而真正需要的東西,卻又被我們視之為想要了。

最後要談的是教師之間,以及教師和行政團隊之間的關係。教師常被形容為 教室裡的國王/女王,這是因為教室本身即具高度的封閉性,除了偶爾巡堂教師 經過外,教師在教室中的所作所為,可說是「關起門來說話」的。教師工作帶有 明顯「各自為政」的性質,除了同科、同年級的同事外,較少與其他教師互動,

行政團隊則又更遙遠了一層。歐美國家也有同樣的現象,以下兩段引文可知其梗 概:

在小學中,阻礙學校內部發起改革最大的障礙,往往是教室這座無形的高牆。

美國史丹佛大學教育學者泰亞克(David Tyack)將美國的小學,形容為「教 育學的哈林區(pedagogical Harlem)」;校長清一色是男性,各教室自成密室,

在密室中多為女性教師,女教師之間彼此缺乏聯繫,和校長更是毫無交集。

(黃郁倫、鍾啟泉譯,2012:238)

英國教育社會學者哈格利維斯(Andy Hargreaves)將中等學校內部的結構,

形容成「巴爾幹小國化」。中學、高中的學校內部是以教科為單位組織,各 科教師各自獨立成小國。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校長發揮多大的領導力,企圖 進行改革,學校內部始終像一個個鳥籠般難以突破。(黃郁倫等譯,2012:

238)

單打獨鬥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學校的課程規劃、校務發展,若無法得到多數教 師的齊心協力,終究難成氣候,學生在學校生活中能否過得幸福?既取決於學校,

也取決於個別的教師,我們不會希望把學生的幸福賭在「能否遇到好老師」這樣 的事情上,所以如何能讓教師之間更熱絡地來往、攜手合作,顯然也是值得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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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議題。

以臺灣的國小教學現場來看,各學校多有因地制宜的學校本位課程,但學校 本位課程能否深入,實仰賴各科教師跨域合作,才能不讓其淪為「活動」,而是 真正落實到小學六年的課程之中。舉例來說,新北市某國小的學校本位課程是茶 葉文化和泰雅族文化,每學年都會讓學生體驗採摘茶葉和帶學生走訪過去泰雅族 祖先移居至此的古道。這些富有教育意義的活動可以只停留在「活動」的層次,

也可以透過各年級各領域的教師共同討論,思考六年課程中有哪些部分,是和這 些活動有關聯的。教師之間若能走出各自的「洞穴」,絕對會是學生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