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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醒夫的文學觀與創作觀

第三章 洪醒夫文學觀與創作觀的形 成

第三節 洪醒夫的文學觀與創作觀

一個作家的文學觀與創作觀有其「共性」與「個性」。其「共性」源於作家 所參與的流派,就如六0年代的作家,尤其是《現代文學》雜誌的作家,其所創 作的作品就會帶有現代主義色彩的「共性」存在;而其「個性」,卻在流派的「共 性」之外,發展出屬於自己的獨特風格。

洪醒夫出生於 1949 年,童年在五0年代度過,文學成長與成名在六0年代、

七0年代,雖然他未直接參與或加入現代主義論戰及鄉土文學論戰,但無可否認 的,他閱讀了不少現代主義與寫實主義的作品,因此,洪醒夫的作品和創作觀多 少受到這兩股潮流的影響。廖炳恵認為:寫實主義與現代主義是一種互相過渡或 彼此混成的文學發展。……可能是所有的現代作家都傾向於將寫實與現代主義看 作是流動、多元的文學資源,因而並不限於其中任何形式或傳承。16是以,洪醒 夫的文學觀與創作觀係由現代主義與寫實主義匯流而成,並蛻化成屬於自己的獨 特觀點。洪醒夫是一個文學創作者,對於文學理論的認知,大部分是從閱讀而來,

因為他並非文學理論的專業研究者,因此他的文學理論與創作思維尚未形成一套 完整的理論系統,有的只是他對文學的看法而已,但儘管只是一些小小的看法,

卻深深影響著洪醒夫的文學認知與創作看法。在這一節中,為了討論的方便,筆 者暫且將其界定為「觀點」。茲將洪醒夫生前於演講、評論時所揭示的文學觀點 與創作觀點篩選如下:

一、文學觀:關心與愛

在〈論彩虹的變貌〉說:小說任務並不一定在發展哲理,他可以寫一個 故事,寫一種情緒,或甚至是寫一個笑話,只要挖到人性深處,寫出人生中 精彩感人的片段、處理得好、便是一篇好小說,這個道理非常淺顯,有許多

16 廖炳惠,〈寫實文學觀的洞見與不見─簡評《戰後台灣文學經驗》〉,原刊《文學台灣》第 7 期,

1993 年 7 月,頁 36~37。

作品可為例證。本來是無須辯駁的,不可能每條路都通向教堂,也不可能每 個人都是傳教士,小說的多種面貌都跟這個道理相近。因為小說的任務在促 進人類共同的了解,揭露人性便是他的重要使命。17

在〈談小說創作〉演講時說:當作家,是一項非常痛苦的行業,他必須 有與生俱來的稟賦,這個稟賦包括你在文學藝術上的技巧,以及你的心─同 情心。還必須用盡心力,遠離世界所有美好事物的誘惑,他必須有堅強的生 命力,有說真話的勇氣。當一個寫作的人,往往要花漫漫長夜之中,受盡煎 熬折磨,永遠跟貧窮為伍。18

在〈談小說創作〉時又說:需要文學來撫慰我們民族受盡創傷的靈魂,

需要文學來增進我們彼此之間的了解與愛,使眾多誠懇而剛強的生命,結合 成為維持和平跟和諧的力量,共同邁向更美好的日子。對於一個負責任的作 家來說,文學便是他的宗教,他將不惜一切犧牲,去擁抱他所關愛的土地與 人民。19

接著提到:除了讀跟寫之外,要當作家一定要有勇氣。

文學藝術是在「創作」,要勇於「創作」。

在思想上,有的話別人沒有講,但只要你認為那是真理,就要勇敢的去講,

不要怕。

我們生長在這塊土地上,如果有心而且有能力去關心我們週遭的人,去關心 我們這一片土地的話,我們就應該要「講」。20

17 洪醒夫,〈論彩虹的變貌〉,發表於《書評書目》第 11 期,1974 年 3 月,後收錄黃武忠、阮美 慧主編,《洪醒夫全集─評論卷》,彰化:彰縣文化,2001 年 6 月,頁 2。

18 洪醒夫,〈談小說創作〉,原於 1982 年 5 月在台中市中山醫學院演講內容,王世勛整理,收入

《懷念那聲鑼》(號角出版社,1983 年),後又收入《洪醒夫研究專集》、《洪醒夫全集─評論卷》

(頁 95)。

19 收於《洪醒夫全集─評論卷》,頁 97。

20 收於《洪醒夫全集─評論卷》,頁 104。

從上述洪醒夫的主張看來,一個作家要揭露人性、要有同情心、要增進彼此 之間的瞭解與愛、要有勇氣、以及用心去擁抱他所關心的土地與人民,這正是洪 醒夫用其一生所努力追求與遵循的路徑。所以他提過的「偉大的悲憫胸懷」,正 是洪醒夫文學觀的精神所在。

二、創作觀:自然平實

在評琦君《桂花雨》散文時說:文章一事,貴在造境。詞有意境者為最 上。造境之詞,不必喧嘩誇張,不必標新立異,但求誠懇寫作,誠實落筆,

一分情一分話,自然大塊文章,自成高格。不此之圖,專以造句為務,語不 驚人死不休,終於不可成其事。我們知道,尖銳新奇的,都是不能持久的,

只有平樸誠摯的義理與感情,方可與天地相通。21

在評王文興小說作品時提到:「不論思想或技巧,一律要向西方學習」

的主張,我們是無法領受的,只因為我們生來並不合西方的高貴模式,雖然 忠厚勤懇,從外表看來,卻不免有些愚蠢的模樣。22

在接受筆者訪問時說:影響我的不是鄭清文作品的風格,而是他的觀 念。鄭清文是一個很平實的人,甚至寫文章,也不喜歡濃厚的色彩。他(鄭 清文)說:「要寫一種實在的事,用實在的聲音寫出來就好。」鄭清文的作 品也相當含蓄,在文字方面,我自己時常想到鄭清文的原則。23

21 洪醒夫,〈意中所有,筆下所無─琦君《桂花雨》讀後雜感〉,原刊《明道文藝》第 15 期,1977 年 6 月 1 日,收入《洪醒夫全集─評論卷》,頁 33。

22 洪醒夫,〈從關懷到放棄─我讀王文興小說作品的經過和感想〉,原刊《台灣日報》,1980 年 12 月 18 日,後收入《洪醒夫研究專集》、《洪醒夫全集─評論卷》(頁 26)。

23 黃武忠,〈市井人物的擁抱者─洪醒夫印象記〉,原刊《聯合報》副刊,1982 年 8 月 9 日。收 入《洪醒夫研究專集》,頁 19。

在〈從「黑面慶仔」到「田莊印象」〉一文中寫到:我有我的目標:寫 人,就要寫得鮮活實在,讓看的人感覺出那個「人」來;寫事,就要寫得像 真的一樣,讓看的人好似身歷其境一般,如果能夠達到這個境界,不是小說 也不是散文,又有什麼關係?24

洪醒夫對於自己的寫作技巧與文字運用,從不矯柔造作,或者是刻意雕琢堆 砌,也不講究誇飾與華麗;他只要求「誠懇寫作、誠實落筆」,有一種近於實事 求是,近乎客觀紀錄的態度。因此,洪醒夫自己說出:從《田莊人》到《黑面慶 仔》的系列作品,只是「想實實在在的把想法和感覺告訴別人,所以採用平凡的 文字,實實在在的寫人,實實在在的寫事,如果沒有寫好,愧對故鄉的父老兄弟 姊妹,那是才情不夠,不是態度不敬。」因此,「誠懇、平實與自然」成為洪醒 夫的創作觀,並且在作品中加以實踐。

小結

從上述洪醒夫在文學成長進程中,受到現代主義思潮與寫實主義傳統的影響

,加上其個人天生的稟賦與後天閱讀及交友之吸取,豐富其文學思想心靈與創作 觀點,因此,形成了屬於自己「個性化」的文學觀─關心與愛,以及創作觀─平 實與自然;使思想與創作交互運用,互為表裡,而創作出吸引人,且能膾炙人口 的文學作品。這其中最可貴的是,他始終站立在人群中,卻執筆於人群之外,以 客觀的角度,用誠懇的態度,實實在在的紀錄週遭的人與事。這種人類生活的忠 實紀錄,常能帶給讀者若干的省思。而從另一個角度而言,他的筆成了人與人間 的溝通橋樑。洪醒夫曾經寫下這首名為〈橋〉的詩,頗能代言。

路走到河邊,便突然

24 同註 5,洪醒夫〈從「黑面慶仔」到「田莊印象」〉,收於《洪醒夫全集─散文卷》,頁 182。

把身體伸長 也把雙手伸長 從河的這邊伸過去 緊緊抓住對岸

車輛行人從他背上走過 便成為

一 座 橋

我們可以自由自在 在橋上走來走去

不管奔跑踐踏或隨便幹什麼 橋都默默接受

在路與路之間

我希望自己是一座橋 在山和水

在冬天和春天 在人和人

甚至在貓和老鼠之間 我希望自己也是 一座

25

25 洪醒夫,〈橋〉,原刊《文學界》第 4 期,1982 年 10 月 25 日,收於《洪醒夫研究專集》、《洪 醒夫全集─新詩卷》(頁 124~125)。

洪醒夫期望自己是一座橋,可以作為「山和水」、「冬天與春天」、「人和人」、

甚至「貓與鼠」之間的橋樑。這是何等的寬闊胸懷,願意扮演自然之間、人類之 間、動物之間、甚至仇恨與衝突之間的橋樑。呂興昌說:「這種憨厚的生命與平 實的理想所結合出來的人生襟懷,使他(洪醒夫)在小說中也不斷地扮演化解人 間對立、歧異甚或仇恨的橋樑角色,使他真正進入他筆下的人物心靈與事件核 心。26」我們甚至可以說,洪醒夫已把他的文學觀內化為他自身的人格之中。

26 呂興昌,〈悲憫與超越─論洪醒夫小說的人道關懷〉,發表於洪醒夫學術研討會,後收錄《洪 醒夫學術研討會論文集》,1993 年 10 月,另收錄《洪醒夫研究專集》。

第四章 洪醒夫的人格與作品風格

文學作品風格與創作的時代、流派、地域、文體及作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尤其是作家個人的才氣與情性,常常是決定作品風格的主要因素。劉勰《文心雕 龍•體性篇》提到:

故辭理庸儁,莫能翻其才;風趣剛柔,寧或改其氣;事義淺深,未聞乖其學;

體式雅鄭,鮮有反其習;各師成心,其異如面。1

這段文字,指的是:文辭、思想的庸俗或俊逸,絕不會與作者的才智相反;

文章風格的豪放或婉約,那裡會與作者的氣質不同;事理見解的庸淺或深刻,未 聽說與作者的學養無關,體制法式的淫侈或雅正,也很少與作者的所習有異;各 人順著主觀的意念去寫作,作品風格的不同,就正和人面貌的差別一樣2。除此 而外,劉勰並在〈體性篇〉中舉兩漢魏晉的十二位作家為例,說明情性與風格的 關係,對於「文如其人」、「人格即風格」做了充分的印證與說明。

中國傳統有「文如其人」的說法,從本質上來說,風格就是人,風格與人格

中國傳統有「文如其人」的說法,從本質上來說,風格就是人,風格與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