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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文化的黃昏─歌仔戲藝人、布袋戲師傅

第五章 洪醒夫小說人物圖像探索 …

第四節 民俗文化的黃昏─歌仔戲藝人、布袋戲師傅

七0年代隨著經濟的快速成長,傳統文化也在時代的轉變中逐漸沒落,新 的刺激不斷的出現,影像媒體的傳播快速的佔據表演市場,這些具備更先進科技 的聲光帶給人民更大的感官效果,也順利的隨著經濟起飛取代了以舞台形式的傳 統表演藝術。傳統布袋戲班以及歌仔戲班的活動場域主要是以各大小的農村做為 表演的據點,隨著節慶的舉行,這些民俗表演者也以團體的遷移方式周遊於各農 村之間,成為農村生活中的唯一的娛樂消遣,也在農家的掌聲與感動中得到演出

32 見〈豬哥旺仔〉,《台灣日報》副刊,1979 年 3 月 5 日∼6 日,後收入《田莊人》,本文引自《洪 醒夫全集—小說卷四》。

的滿足。然而,台灣農村在持續接收現代化的刺激之際,現代的消費文化也日漸 融入改變了農村的生活步調,傳統教忠、教孝的民俗表演模式,不再受到現代消 費的青睞,而逐漸走向瓦解的命運。33

洪醒夫筆下以民俗表演作為敘說主題的小說創作佔了其作品中的 3%,主要 集中在〈散戲〉與〈清溪阿伯與布袋戲〉兩個短篇中,雖然並未在其書寫中佔有 極大的比例,然而卻是作家對於社會變化的觀察視角之一。洪醒夫於 1982 年辭 世,其筆下這兩篇小說:〈散戲〉一文成於 1978 年,〈清溪阿伯與布袋戲〉成於 1980 年,都是作家在後期創作中被注意的書寫議題。1977 年「鄉土文學論戰」

的興起,論辯台灣文學的走向問題,在各家各持己見之際,敏銳的作家從這些沒 落的台灣傳統表演中探討所謂的「鄉土」本質:

「鄉土文學論戰」我並不關心,因為那樣吵成一片,已經不是嚴肅的文學 討論了,他必然摻雜了當事人的情緒或是其他非文學的原因。……我自己並沒有 想到要特別的「鄉土」一下,你要說它是「鄉土」也可以,說它不是「鄉土」也 可以。……事實上,沒有任何一個文學工作者,願意把自己關在一個小天地裡自 我陶醉的。我們這裡有許多被稱為「鄉土作家」的人,都有大量的「非鄉土」的 作品。……所以我在寫完「田莊人」與「田莊印象」之後,還是要跟以前一樣,

鄉村的也寫,城市的也寫,什麼都寫,只要他們是值得寫的。34

作家執意於他認為值得的議題,揭示了多重審視與回顧時代的角度,作家的 田莊人涵蓋的範圍層次相當廣泛,人物的取決上也相當多元,除了農村基本圖 像—農夫、農婦之外,作家從宏觀的社會面相深入農村的現代變遷脈絡,在農村 圖景之外,也將視角延伸至這些周遊於各農村之間的慶典主角—民間藝術表演 者,紀錄這些黃昏的傳統文化在潮流下面對時代淘汰壓力的掙扎與矛盾。

33參見李順興,〈「美麗與窮敗」:七O年代台灣小說中的農村想像〉,同註 23。

34 洪醒夫,〈從「黑面慶仔」到「田莊印象」〉,見《台灣日報》,1979 年 3 月 5 日,後收入《洪 醒夫研究專輯》(彰化:彰化縣立文化中心,1994 年)。

本節擬從〈散戲〉與〈清溪阿伯與布袋戲〉兩篇中探索台灣舊文化式微中,

民俗藝術表演者的處境問題。在〈散戲〉一文中,洪醒夫藉由玉山歌仔戲團的沒 落,探討時代潮流中舊文化的衝擊與轉變,並描寫了歌仔戲團中團員的處境。面 對新價值觀浪潮的衝擊,在日漸萎縮的表演空間中,除了緬懷曾經輝煌的過去,

還得對抗現實的生活,當現實與理想信念相互衝突時,該繼續捍衛傳統,亦或是 隨波逐流?我們在作家的文字中也可窺見作家找尋答案的企圖。正如篇名「散戲」

所言,傳統戲劇已經走到「散戲」的關卡,洪醒夫的「散戲」是句點同時也是疑 問,它預告這些傳統表演的消逝,並提問該如何面對這些消逝的傳統?洪醒夫曾 在論及野台戲時表示:

野台戲的逐漸沒落絕不在於演出的方式,而在它的內容;更具體的說,野 台戲的演出是文化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之一,它應該繼續存在,而且還要繼續被 發揚光大起來才對,因為我們可以直接面對觀眾,把我們的理念傳達給他們。……

目前布袋戲、歌仔戲的觀眾不多,因為人們已經普遍的不喜歡這些。布袋戲雖然 也有其藝術、技巧,不可小視,但歸根結底,它的本質大約脫離不了說書,於是 它被武俠小說、武俠電影、電視取代,便非意外了。歌仔戲的發展過於緩慢,而 且一路哭哭啼啼,在人們生活困苦飽受折磨的時候,啼哭可以發洩觀眾的哀悽之 情,然而在人民生活富足時,他便顯得做作……。35

洪醒夫在此提出兩個問題,一是表演媒體的轉換,一是情節內容的不符潮 流。如同作家所提出的,隨著電影、電視的普及化,以及台灣社會生活水準的提 升,都讓這些以傳統社會步調為表演基調的民俗工作者顯得落後於時代,自然,

這種表演方式必須重新思考以及改良,才有生存的契機。從〈散戲〉一文中,可 以看出作者援用了時空交錯的概念,利用兩組敘述空間的交織呈現,在時間上以

35 見洪醒夫,〈懷念那聲鑼─「牛犁分家」野台戲公演盛況啟示〉,《自立副刊》,1981 年 7 月 8 日。後收於《懷念那聲鑼》(台北:號角出版社,1983 年)。

演員秀潔的內心獨白與戲台上「秦香蓮」的劇碼交錯現在與過去的陳述,在空間 上則利用了舞台與台下兩種迥異空間的對比凸出現實的荒涼與無奈。36作家這種 拼貼的蒙太奇手法的運用,加強了敘述上的效果,透過過去與當下、舞台與台下 的交錯,塑造重疊的畫面,也強調了華麗與頹敗,幻想與真實的落差。透過這種 強烈的對比模式,突顯了作家所欲強調的文化轉換議題。當舞台上的伶人走入現 實空間時,戲劇中的秩序頓然瓦解,在失序的敘述中,戲台上的古人在招手喚人,

威武高昂的武將高唱流行歌曲,舞台後的混亂在台前上場,形成荒謬的圖景,在 令人發笑的荒謬背後,有其嚴肅的悲哀。

小說藉由主角秀潔的敘述道出「今昔之別」的感觸,台上詞不達意的演出 以及無精打采的頹喪表情,都預告了戲散的結局。秀潔想起過去那豪華的戲台門 面,五光十色的彩龍,黑壓壓萬頭鑽洞的人潮,喧鬧的喝采聲,以及自己那猶如 皇親貴族般的氣勢,在看到金發伯的木然老臉時,頓時心中隱隱作痛。作家以眼 前零散的觀眾對比全盛時期萬頭空巷的盛況,加深了昔日繁華與今日寂寥的敘述 效果。在人物塑造方面,〈散戲〉中的人物形象鮮明,語言的使用以及大量的對 話,都勾勒出生動的人物圖像。透過秀潔(陳世美)、金發伯(包青天)、阿旺嫂

(秦香蓮)等四位人物的對話以及台上、台下的互動揭示了人物在理想與現實之 間的妥協與掙扎。

秀潔十三歲投入歌仔戲班學戲,十五年之後,他奉勸同樣出身於歌仔戲般 的阿旺嫂,讓他不要教小孩演戲了!十五年的荏苒,秀潔從歌仔戲最輝煌的年代 走到劇團無力擔負演員生活的蕭條期,甚至於在競爭的壓力下而唱起流行歌,屈 服於現實的壓力中,連理想也在最後的堅持中幻滅了。秀潔與金發伯都是時代變 動下的理想者,然而,理想的國度終究不敵時代的巨變,而面臨瓦解。金發伯欲 力挽狂瀾,其不惜花重資重新整理門面,並讓團員唱起流行歌的妥協與用心,都 顯示了這位以歌仔戲作為終身志業的老朽,仍然堅持其將歌仔戲班維持下去的苦

36 關於〈散戲〉的敘事結構已有討論,參見鄭源發〈散戲之後—論洪醒夫〈散戲〉之敘述結構、

人物塑造與象徵〉,《國文天地》15 卷 6 期,1999 年 11 月,頁 90~100。

心,然而,終究還是失敗了。從他口中最後說出:「我想,『玉山』是該解散了,

大家去找一點『正經的』事情做,好好過日子,從此以後,誰都不要再提歌仔戲 了……」正式宣告傳統文化的退位,而新的消費文化隨著媒體的刺激正蓬勃熱鬧 的登場,傳統的正統表演觀念正在逐步的調轉當中。金發伯與歌仔戲的盛衰緊密 連結,在金發伯身上可以預見歌仔戲的黃昏意象,在金發伯臉上可以清楚的窺見 黃昏的景色,從其倦怠的臉色,單薄的佝僂身軀都可窺見老人面對歲月無情侵蝕 的老態。老人在最後堅持以最完美的演出來作為其戲劇生涯的終結,從中可以覷 見作家在刻劃老人理想悲劇性格上的著力,在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當下,歌仔戲 以及民俗文化表演者的最後尊嚴得以保存,並以永恆的意象存在於台灣的歷史。

相同的關切,在〈清溪阿伯與布袋戲〉一文中,從布袋戲沒落的視角進入,

作家在文中明白的點出:

時代在變,許多事情也都在改變;以前的人,生活方式和生活內容,有許 多和現在不一樣,以後的人,也會有許多不同,這種不同,將大量而且普遍的,

表現在各種不同的實質生活上,令人目不暇接;然而,不一樣就不一樣吧,該淘 汰的就讓它淘汰;雖然,在新舊交替的時節裡,那些慣於懷舊的老人們,免不了 會有一絲悵然、一絲寂寞、一絲自己也不知其所以然的感傷!

對於新時代的來臨,作家以平靜的心態來看待這些文化的更迭,〈清溪阿伯 與布袋戲〉一文,是作者從〈散戲〉中對於新舊傳統的更易的抵抗與追索過程中,

逐漸頓悟的感想。與其將他視為小說,不如說是作者對於表演文化觀察的心得。

作家從父子兩代之間對於傳統布袋戲的接收方式,感悟了時代審美趣味轉變的問 題,兩代之間在觀看同樣的表演時,所採用的觀看標準也大不同。「正本洲掌中

作家從父子兩代之間對於傳統布袋戲的接收方式,感悟了時代審美趣味轉變的問 題,兩代之間在觀看同樣的表演時,所採用的觀看標準也大不同。「正本洲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