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職場的生存策略與考量

這一節，我試著將與研究參與者的訪談資料，各自以其在教育職場的 因應、對直同志的要求、面對同志圈及策略性「出櫃」場合四個向度呈現。

由於本研究主要乃在探討同志教師在教育職場生存的因應，因此，其中有 些向度沒有在一些研究參與者訪談過程中提及，故無法呈現。

壹、雲虹的生存策略及考量

一、教育職場的因應

（一）課堂上的講論由避談到隨心所至

一開始認同自己是同志時，雲虹不敢在自己的教學中提到跟同性戀有 關的字眼或議題，他擔心一旦提了，別人就會直接連結到自己的同志身 分，而可能失去教職。

最開始的時候…不敢在自己的教學現場上提到跟同性戀有關 的事情，會覺得提了然後就會跟那個劃上等號，然後就會被 別人知道。（01/5104-5107）

比 較 多 是 怕 說 身 分 被 別 人 知 道 ， 然 後 可 能 工 作 就 沒 了 。

（03/1309-1310）

原本連在課堂上提到「同性戀」或「同志」字眼都不敢的雲虹，隨著 自我認同逐漸增強，雲虹在課堂上不但不忌諱提及同性戀或同志，有一陣 子甚至會刻意在課堂的舉例中以同性戀的情況為例，增進學生對於知識概 念的理解。

一開始時候根本連…同性戀、同志…課堂上都不會敢提的，

但是到後來可能有一陣子會刻意去提。（03/4211-4213）

譬如說…在講數學的東西的時候…譬如說正正正負負正負負 會分這樣子四種嘛，然後我可能也會去提說譬如說吃飯吃麵 啊，然後也是會分四種，有的人是只喜歡吃飯不喜歡吃麵有 的只喜歡吃麵不喜歡吃飯，有的是兩個都喜歡有的是兩個都 不喜歡；同樣就是以一個男生來說，他可能就只喜歡男生，

也可能只喜歡女生，也可能都喜歡也可能都不喜歡；那有一 陣子可能會刻意去提這個東西。（03/4215-4306）

而現在在課堂上，雲虹會看心情，很隨興地決定要不要以同性戀或同 志的狀況為例，如果想到就會舉類似的例子，沒想到就不會提。

我現在＜在課堂上＞是看心情，就是想到了然後就講，然後…

沒有想到了…就也沒講。（03/4306-4308）

（二）自我特質及行為展現由緊張到自在

一開始，雲虹非常緊張自己女性化的動作或擦香水等行為可能引來同 事或學生的注意，而被指認出同志的身分。因此在展現自己的特質，或者 從事一些較被社會規範定義為女性的行為時，雲虹往往容易提心吊擔，並 且試著修飾自己比較女性化的動作。

以前可能就會很擔心別人說我的動作…有點像女生，或是說 有點娘娘腔…那我都會去自動連結說，…我的同志身分是不 是被他發現了，對。甚至於說我跟我第一任男朋友在一起的 時候有時候他會要我噴…男性的香水嘛，…然後學生就會 講，嗯！老師…怎麼這麼香？…還灑香水或幹嘛什麼的，可 能那個樣子都會讓我…緊張。（03/1617-1708）

除非我動作就是很女性化，…因為擔心別人會有那樣子的連 結所以就不會讓自己那麼的明顯。（03/3806-3809）

到了以訪談時間點算起的最近這半年至一年的期間，雲虹在面對同事 及學生時，比較能自在而不忌諱地呈現自己陰柔的特質或行為，但雲虹並

不打算在自己任教的學校中主動「出櫃」或承認自己的同志身分。

這半年或一年吧！…我不會主動…，然後但是也覺得是有心 理準備的，有那個能量可以去面對的。（03/4203-4206）

比 較 融 合 也 不 忌 諱 什 麼 的 ， 但 是 也 不 會 去 承 認 自 己 是 。

（03/4201-4202）

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就是我想要耍 C 的時候我就耍 C 啊！

然後我想故作可愛狀我就故作可愛狀。（07/1606-1609）

為了能維持自己的自在，以及不讓任教學校的相關人士知道自己同志 身分之間的平衡，雲虹已經設想呈現自己本來的樣貌而可能需要面對別人 各式各樣的詢問或揣測，並且準備好用見招拆招的方式，和對方討論這些 疑問背後的想法、恐懼或可能的因應行為，甚至以開玩笑的方式回應，而 不是直接承認或否認。

我覺得，…反正就見招拆招嘛，…就是真的去談那件事情 啊，…真的去談說如果我是的話那你怎麼辦？…你怎麼想？

（05/4815-4819）

已經有那種心理準備…碰到什麼樣的別人的說法或別人的問 題，然後你可以怎麼回答，對。譬如說，…會從別人那邊聽 到說…你的動作好女性化…可能就可以回答說，像女生有什 麼不好？你媽媽也是女生，你姊姊…也是女生，像她們有什 麼 不 好 ？ … 甚 至 於 說 他 們 可 能 會 問 說 ， … 怎 麼 還 不 結 婚 啊？…是不是同性戀啊…我們也可以…說，以前我們校長他 也沒結婚啊，然後他年紀那麼大啊，是不是也是同性戀啊？…

不結婚的就是同性戀喔？那我們那個人事主任呢？…年紀更 大了然後也不結婚，…老處女也都是同性戀囉！…比較…知 道怎麼去回答一些問題。（03/1709-1807）

他們就算真的去講到說…你都不結婚，你是不是同志啊？然 後這時候也可以去談…為什麼不結婚的人然後你就會想到同 志去？然後或者是談說，那我如果就是的話咧？…有時候我 可能就是開玩笑：啊被你發現了，真糟糕！（05/4801-4808）

（三）目前不考慮在教育職場主動「出櫃」

雲虹現在之所以不在任教學校主動「出櫃」，或直接承認自己是同志，

主要乃在於自己的教師身分尚未獲得高度的認同與肯定，加上之前曾被分 發擔任啟智班的老師九年，更容易被貼上「不適任」的標籤。雲虹認為，

若是自己的教師身分及效能可以獲得學校及家長的高度認同及肯定，同志 的身分即便被知道，也不會有任何污名化的標籤隨著，而使自己喪失教職 的工作。

我以前待過九年的…啟智班…當初是因為分發進去的，…除 了我之外，其他的老師一個是待退，…一個…是香港僑生…

講國語非常的不清楚，十句大概…聽得懂五句就不錯了！像 這 樣 的 人 就 安 排 在 啟 智 班 。 … 現 在 來 說 就 是 不 適 任 的 。

（03/2014-2106）

自己老師的那個部份還沒有讓人家感覺說，一講到我就，嗯！

很會帶班、喔然後很會教學，…如果這個部份有的話那就根 本什麼都不在乎了，…那現在可能他們就會去連結，…因為 是同志的關係所以帶不好班啊或是說，就是因為同志的關係 就教不好。（03/1909-1916）

如果…在別人眼中我是一個好老師，…即便，…他們知道我 是一個…有同志身分的老師，但他們還是覺得，嗯！無所謂，

因為他是一個好老師，所以那就無所謂。（05/3703-3709）

在雲虹的自我要求中，他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將學生教育成具有思 辨能力的獨立個體，而能自動自發的學習；雲虹也期許自己能夠貼近孩子 的感受及想法，並透過各種方式將自己對於知識的趣味，傳達給學生知 道，讓他們也能產生學習的動力，進而在知識的領域中或多或少有所領 略；另一個部份則是能成為家長及學生的橋樑，帶著家長貼近學生，讓學 生獲得更好的發展。若是達到這些條件，雲虹認為自己就符合一個好老師 的形象。

我自己的定義…，如果我有辦法把我的學生教成…有思考能 力的…一個獨立的個體，我覺得那我就是成功了。…他懂得 思考的話…他會知道自己怎麼樣唸書…怎麼樣可以…唸得 好！然後怎麼樣可以去獲得其中的一些知識，然後甚至於說 課本編得爛，…怎麼樣子從課本要說的東西當中…去真的找 出來…精髓在哪裏。（05/3510-3602）

我覺得一個好老師應該是貼近孩子的，然後知道孩子的一些 感受，一些想法；然後，一個好老師是…譬如說我教數學，

然後我…覺得數學這個領域的東西是多麼的好玩，然後我是 多麼地迫不及待地要告訴孩子們讓他們知道這些東西…然後 跟著我能夠有同樣的這些領略；然後，貼近孩子知道孩子的 感受，帶領他們，…知道怎麼去學習，甚至於說學習的最大 的動力就來自於學習自己本身那個樂趣；那我也覺得…一個 好的老師應該是可以帶著學生的家長去貼近孩子，對。…一 個好老師的話他可以…讓家長去體認到一些東西∼可能可以 讓孩子更好，對！（05/3604-3702）

另外一個讓雲虹在任教學校中不主動「出櫃」的原因，乃是由於整個 學校的人數太多，不可預期的風險相對較高；加上在學校裡沒有太多關於 同志議題的討論。這樣的環境，使得雲虹相當不清楚職場中相關人士看待 同志的態度，而這樣模糊的氛圍，也讓雲虹在「出櫃」上感到相當的不安 全。

在這個學校，…比較沒有什麼去聽到辦公室的同事啊在談，

譬如說很有名的轟趴啊也沒提，…也沒聽到他們罵…也沒有 聽到他們講說這些人真糟糕…所以…你也不知道…那個到底 是 比 較 正 向 的 還 是 比 較 負 向 的 還 是 什 麼 ， 都 不 知 道 。

（05/5005-5013）

在我自己教書的學校我覺得人太多，然後這些人裡面有多少 是…可以接受的，有多少是他不能接受的，有哪些是會很激 烈反應的，然後，…光講家長就完全不可測，…沒有辦法給 我 有 任 何 的 安 全 感 ， 對 ， 所 以 那 是 我 完 全 不 考 慮 的 。

（05/2413-2505）

（四）不主動回應同志議題的談論

有一次在任教學校中，有位女同事看到報紙上關於同性戀結婚權的相 關報導而提出不認同的看法時，雲虹認為自己在學校的形象還不算是個很 有修養的人，還不到可以回應這類訊息的時機，因此那時候的雲虹沒有理 會這樣的訊息。

有一個女同事…報紙上在報導好像同性戀結婚權還什麼…，

我有聽到她在講說：幹嘛要給這些人結婚權呢！然後但是 我…沒有在那個時候去回應這事，…我只是覺得，還不到那 個時候，因為我現在在學校的形象有點像大炮…就是我是敢 跟校長頂嘴的人，…然後我是一個很衝的人！（01/5916-6010）

我有聽到她在講說：幹嘛要給這些人結婚權呢！然後但是 我…沒有在那個時候去回應這事，…我只是覺得，還不到那 個時候，因為我現在在學校的形象有點像大炮…就是我是敢 跟校長頂嘴的人，…然後我是一個很衝的人！（01/5916-6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