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與良配相認的信物及其特質分析

在灰姑娘類型故事中，灰姑娘一定是藉由信物與良配相認，信物的類型多 為鞋子，但也有些鞋子以外的信物，此時則需要額外的條件配對驗證身份。或 是直接以任務取代信物，良配會訂定契約條件，灰姑娘達成「契約」即可嫁給 良配。而此類契約型非典型灰姑娘類型故事中，良配通常位居高位，為國王或 王子。在灰姑娘類型故事中，王子總是拿著灰姑娘遺落的信物尋找灰姑娘。顧 希佳認為：難題考驗」是一個世界性的民間故事母題。美國民俗學家斯蒂・湯 普森編制的《民間文學母題索引》中，專門為「考驗」安排了一個 H 大類，下 列大約 1600 項各種考驗的母題。廣義來說，灰姑娘類型故事中，「以信物尋 人」應也屬於難題。在中國少數民族的灰姑娘類型故事中，信物也不只有鞋子 一種。本研究所蒐集的二十一則灰姑娘類型故事裡，雖然信物大抵仍不離鞋子 的範圍，例如：〈葉限〉中葉限「躡金履」，其他版本灰姑娘類型故事中的信 物，典型以鞋為信物的有：繡花鞋、野麻鞋、靴子、金鞋⋯⋯占了絕大多數。非

65

66

67

68

同：西南地區的灰姑娘類型故事多是金鞋或是繡花鞋，《中國民間故事全集・廣 西卷》版本中的〈達稼達侖〉甚至明確的寫出灰姑娘鞋子的樣式——「鳳嘴花 鞋」。而在西北地區的信物則是皮靴及靴子。這樣的信物差異也顯現出地理氣候 及生活條件方面對故事母題形態的影響。

在人們紛來雜沓的聚會中，撿到了灰姑娘所遺落信物的王子，該如何尋找 到那位「命定之人」？這樣的信物必須具備有隨身、專有、難以被取代的特 性，掉鞋的母題於是應此而生。在瑤族的灰姑娘類型故事〈秋蓮〉中，還特別 點明「在瑤鄉如果姑娘送鞋子給後生，就算答應訂親了。」程薔認為寶物不需 要看起來很貴重，即使看似平凡，卻有某種特殊功能、特殊用途或超乎尋常的 價值，但需和人產生關係，其價值方能顯現。⁶在灰姑娘類型故事中，信物多是 日常可見的鞋履甚至是棉線，幾乎毫無寶貴之處可言。尤其又是只撿到一隻鞋 的狀況，實用性更低。但信物具有使良配與灰姑娘相認的特殊屬性，也使得灰 姑娘的鞋子珍異起來。中國少數民族的灰姑娘類型故事中，鞋子占極大多數。

鞋子與人的關係自然毋庸贅述，不但具有功能性，且具有一定程度的不易取代 性。加諸神奇力量的幫助，鞋子的獨特性更加明確。其他諸如：銀鐲、綿線等 非典型信物，也是在少數民族女子生活什物中所常見。

一、以鞋為信物

在灰姑娘類型故事中，絕大多數故事以鞋為信物。少數民族選用鞋子當做 信物的可能原因有：

6 程薔《驪龍之珠的誘惑：民間敘事寶物主題的探索》，頁 43。

69

（一）早先少數民族只在重要場合穿鞋

中國的西南地方多山、多谷，少數民族平時並未有穿鞋的習慣，只有重要 場合才穿。過去，瑤族多跣足，或穿草鞋，後又穿布鞋或膠鞋。⁷景頗族有一句 諺語：景頗族的路是長刀砍開的，赤腳踩亮的。跣足走險道、背負肩扛是自古 以來景頗人生活的寫照。⁸灰姑娘所參加的大型聚會，就是一種重要場合。以鞋 當信物就更符合信物重要性特質。

（二）少數民族女子的手藝可展現於鞋子上

少數民族女子紡織刺繡手藝是出嫁前的必學技藝。布依族女孩的刺繡工夫 是女性必備的，族裡以此做為擇偶的標準，也是婦女顯示其才能的具體表現方 式。⁹彝族也發展出可展現女子刺繡手藝的節日——服裝節。當地彝族在這一天 大肆慶祝，四周的彝族人也會趕來參加這一節日。由於三台地區交通不便，少 有像服裝節這樣大規模集會。少女們盡量把自己精心制作的服飾全部亮出來，

展現自己的手藝。也在這樣的重大節日中，這個節日也就成了該區域適婚男女 的社交日。¹⁰西南地區女性紡織技術佳：海南黎族婦女精於紡織。元代著名的棉 紡織家黃道婆，早年在海南崖州（今三亞市）跟黎族婦女學習棉紡織技術，晚 年把學成的技藝帶到上海。¹¹侗族對婦女們的手藝也頗為重視，鞋的製作是婦女 主要工作，也是展現女子手藝的作品之一。¹²苗族女子的手藝更是自六、七歲就

7 毛公寧主編《中國少數民族風俗志》，頁 486。

8 毛公寧主編《中國少數民族風俗志》，頁 1049。

9 毛公寧主編《中國少數民族風俗志》，頁 356。

10 毛公寧主編《中國少數民族風俗志》，頁 436。

11 毛公寧主編《中國少數民族風俗志》，頁 727。

12 毛公寧主編《中國少數民族風俗志》，頁 755。

70

71

故事名稱 受虐母題 故事名稱 受虐母題

１娥岸楚 一天之內編織好 筒裙

習佳 邊守牛邊紡花績 線

２米碎姐和糠妹 每日做一雙鞋、

縫一套衣服

壞心得壞報 彈羊毛

３秋蓮 把亂麻絞好九個 麻錠

阿姐兒 後母回家前織好 兩匹緞子

４狀元拾繡鞋 每晚撕麻三大捆 孔姬和葩姬 把三大籮絲線織 出來

５婭扁和婭朗 紡紗 阿茨姑娘 搓麻線

６青母牛 一天之內把大把 亂麻織成布

青牛 紡毛線、織口袋

（表五）

而在受虐母題以外的，就是灰姑娘類型故事複合田螺姑娘型故事時，灰姑娘化 身為人幫忙織布。例如：〈達稼和達侖〉、〈阿花和阿喳〉、〈秋蓮〉、〈狀元拾繡 鞋〉、〈青牛〉都有類似的母題。在少數民族民俗方面，傣族的婦女自小學習紡

72

織，且認為展現靈巧的手藝，才能找到終生伴侶。¹⁶由此可見，刺繡在少數民族 女性的生活中，是一項必備的基本技能。而這項技能影響未來的婚配對象的看 法，亦可扣合信物為鞋時顯現少數民族著重女子手藝的趨向。

三、以「銀鐲」為信物

在本研究所蒐集的文本中，唯一以銀鐲為信物的，就是四川彝族的〈阿茨 姑娘〉。在這個故事中，除了與其他故事的信物不同之外。此則故事也收有所有 故事中最多的男女對歌內容。符合少數民族男女交往情歌對歌的實際狀況。銀 鐲為少數民族女性較為喜愛的飾品。或許與礦產分布有關，中國西北地區少數 民族飾品玉石較多，西南地區則尚銀飾。雲南屏邊的彝族女子彝族婦女喜愛佩 帶銀飾，如：戒指、手鐲、耳環、耳墜、簪子、領花、紐扣，裝飾在身上、衣 飾上；彝族男子則喜愛銀酒具、銀馬具及各種銀器。¹⁷苗族女子亦愛銀飾，以多 為美。從頭到腳，也在衣料上裝飾銀片、銀泡等配件，務使衣著看起來繽紛亮 麗。¹⁸以銀鐲為信物也符合隨身及貴重的特質。

16 毛公寧主編《中國少數民族風俗志》，頁 694。

17 王堯主編《彝、納西、拉祜、基諾、傈傈、哈尼、白、怒族文化志》，上海：上海人民出版 社，1998 年 10 月一版一刷，頁 56。

18 毛公寧主編《中國少數民族風俗志》，頁 191、192。

73 上方左右二圖為海南黎寨內銀飾展示

在涼亭內編織的黎族女性，手上亦以銀 鐲裝飾。

在竹林用傳統方法編織的黎族女性,,手 上也戴著裝飾銀鐲。

74

在灰姑娘類型故事中，良配總是以多種方式得到灰姑娘的信物——動物引 導、灰姑娘在聚會中遺落信物，或者在故事中完全省略鞋從何處而來，而良配 必須以信物尋得灰姑娘。而這故事中，以鞋作為信物的故事有：廣西壯族的

〈葉限〉、廣西壯族的〈達稼與達侖〉、遼寧朝鮮族的〈孔姬和葩姬〉、海南黎族 的〈娥岸楚〉、甘肅漢族的〈白女和黑女〉、吉林朝鮮族的〈孔妮和潘妮〉、雲南 景頗族的〈木屯的故事〉、雲南普米族的〈青母牛〉、廣西京族的〈米碎姐和糠 妹〉、廣西漢族的〈阿花和阿喳〉、廣西瑤族的〈秋蓮〉、廣西漢族的〈狀元拾繡 鞋〉、湖南苗族的〈婭扁和婭朗〉、四川彝族的〈跑齒和跑撒〉、吉林漢族的〈老 牛嫁女〉、新疆維吾爾族的〈阿姐兒〉、青海哈薩克族的〈青牛〉，在本研究中的 二十一個文本中，共有十六則灰姑娘類型故事都使用鞋子當做信物。可能是鞋 子的特性是成雙成對，隱含著婚配的意涵。許多少數民族的婚俗中多有送鞋的 習俗，也可能因此灰姑娘類型故事中，良配總是拿著灰姑娘遺失的鞋、靴尋找 灰姑娘。而且在少數民族對於婦女的紡織手藝頗為要求，說是婦女的必備技能 也不為過。加上鞋子的材質不像衣物如此柔軟平整，更能看出婦女的手藝。另 一個特殊的信物「棉線」也隱喻了「不同的女性紡出的織物會有個人的特色」

這項意涵，也能從故事中良配對於信物的驚嘆，隱約強調女性紡織手藝的重 要。或許因為如此，若是良配在故事中尚未見過灰姑娘即撿到信物，總是先讚 嘆信物的精美。至於彝族〈阿茨姑娘〉中的非典型信物——銀鐲則是少數民族 女子日常中的生活飾品。但因為與鞋相較之下，較缺乏個人性，所以這則故事 在核對灰姑娘身份時，多了與灰姑娘問答當夜細節。許多少數民族有許多在交 往、約會時就互換信物的習俗。或許交換信物的習俗從人類的婚姻演變至單一 配偶婚後就開始了，以交換信物以確認固定的配偶關係。非物質型的信物，則 具有契約婚特質——灰姑娘需完成目標行為才以與良配成婚。這樣的母題只出

75

現在神奇的幫助者為「樹」的狀況下。樹不但開花、結果，還會奏樂。使得喜 歡唱歌跳舞的少數民族如痴如醉、圍之不肯去。在以樹為神奇的幫助者的〈神 奇的花樹〉及〈檀香樹〉二則故事中，因為神奇的幫助者為樹，所以連帶著改 變了信物的類型（達成契約即成婚）。

只要灰姑娘能夠克服施虐者設下的考驗或者限制與良配相見或者成功參加 大型聚會，甚至更簡化因動物的靈性或是各種神奇的巧合讓良配撿到信物，良

只要灰姑娘能夠克服施虐者設下的考驗或者限制與良配相見或者成功參加 大型聚會，甚至更簡化因動物的靈性或是各種神奇的巧合讓良配撿到信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