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限制性交易的合憲性審查
第五節 現行狀況－未設立任何專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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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至公權力看不見的地方178。亦有論者認為若為維護國民健康，雖從事性交易之 性工作者與性行為之對象均可能具有廣泛、不確定的性關係，但性行為、性關係 與性傳染病之間是否即具有直接、確實之關聯性，仍需更多客觀證據才可認定。
國家若以全面禁止性交易作為手段，並非可直接、確實達成維護國民健康之特別 重要之目的。換言之，為達成維護國民健康之目的，國家仍可以其他方式對性交 易行為加以管理，例如要求從事性交易之性工作者應定期進行健康檢查與接受各 項性傳染病之血液篩檢，由相關主管機關負責辦理與列管等，均可直接、確實達 成維護國民健康之目的，並避免因為全面禁止性交易，徒使性交易行為轉趨地下 化、邊緣化而無助於性交易行為之妥善管理與達成維護國民健康之目的179。國家 對於職業自由的管制，理由在防止職業自由危及重大的公共利益，維護國民健康 為一重大公共利益，作為一種立法目的應具有憲法上正當性，透過限制性交易來 達到上開目的應符合適當性原則的要求。然而，若是採取「全面禁止」的手段，
則完全剝奪了性工作者的工作權；反之，以要求定期進行健康檢查等措施來達到 防止性傳染病散播的目的，相較之下對性工作者工作權的侵害較小。因此，「全 面禁止」縱使能達到立法目的，但不符合必要性原則。
是以，不論是基於維護善良風俗、社會秩序或國民健康，都不是完全禁止性 交易或不設立性專區的充分理由。
第二項 消費者
無專區的設立，消費者也無法在不違反社維法第80 條第 1 款的情況下從事 性交易。與禁止性工作者相同，除非有更為具體的論述說明消費者買受性服務會 對社會造成嚴重的秩序破壞，否則維持社會秩序、善良風俗皆非禁止其行使性自 主權的理由。至於以維護國民健康而限制消費者性自主權的例子中，僅有刑法第 285 條及人類免疫缺乏病毒傳染病防治及感染者權益保障條例法第 21 條，處罰
178 許玉秀，前揭註 118。
179 葉百修，前揭註 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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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傳播性傳染病者之規定，但亦只是對故意侵害他人身體法益所為的事後懲罰。
較值得討論的是，有論者認為不論提供性服務者是基於強迫或自願，買受性 服務都是對人性尊嚴的侵害，再加上性產業中提供性服務者普遍多為弱勢女性，
為了維護其尊嚴，並藉由懲罰買受性服務的行為來達到遏止性交易的目的，故應 僅處罰消費者。如此「只處罰消費者而不處罰性服務提供者」的政策亦為基進女 性主義者的重要主張。事實上，過去在探討舊社維法應如何修法時，即有立法委 員提案只應處罰性服務的消費者，其立法目的是基於落實憲法維護婦女人格尊嚴、
保障婦女人身安全之基本國策，維護人性尊嚴的價值，避免社會之弱勢遭優勢者 之性剝削180。該案最終雖未通過，但國際上仍有基於此原因而採取只懲罰消費者 的管制政策者（例如：挪威、瑞典、加拿大、冰島、法國），因此本文也將探討 是否得以「維護人性尊嚴」或「避免壓迫」的目的而限制性服務消費者的性自主 權（買受性服務的自由）？
人性尊嚴乃自由民主憲政秩序的核心價值，且憲法增修條文第10 條第 6 項 明文：「國家應維護婦女之人格尊嚴，保障婦女之人身安全，消除性別歧視，促 進兩性地位之實質平等。」，維護人性尊嚴屬於重要的公共利益應無疑問。反對 性交易者指出，雖然我國缺乏對從事性交易者身心健康狀況的整體研究，但從外 國經驗來看，性工作者受到肢體暴力的比例相當高且容易成為被性侵害的對象181， 即便在性交易法制化的荷蘭，亦有50－90%的性工作者經常被顧客恐嚇、毆打，
甚至性侵，種種跡象皆顯示無論性交易是否合法，從事性交易本身對女性身心健 康、生命及尊嚴都造成極大威脅，性交易合法化亦無法讓女性擺脫被性剝削的處 境182。此外，性交易所衍生的龐大利益更與人口販賣、性病傳播、幫派及毒品等
180 參照立法院議案關係文書，院總第 1409 號，委員提案第 9062 號。
181 有研究顯示其訪問在舊金山地區的性工作者中有 82%受訪者表示曾受到肢體暴力，而其中更 有55%是來自於客戶的肢體暴力。參閱 Farley, Melissa; Barkan, Howard, "Prostitution, Violence, and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Women & Health. 27 (3), at p.37–49 (1998).
182 參照反性剝削聯盟新聞稿：http://twl.ngo.org.tw/category/151/article/2495（最後瀏覽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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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問題息息相關，即便合意性交易是當事人自願下發生，國家自應介入。
本文認為，國家以「防止妨礙他人自由」為由限制性自主權時，應先判斷提 供性服務者是否真有自由受侵犯的情形。反對性交易者所列舉性工作者可能遭遇 之暴力行為，已非屬於性自主權的行使範圍，若提供性服務者有受到暴力、脅迫，
則本質上已否定從事性交易雙方處於「合意」的狀態，如此一來，上開行為已對 提供性服務者的權利產生侵害，國家自得依憲法第 23 條所規定之「防止妨礙他 人自由」作為禁止消費者該等行為的理由。事實上，我國刑法第296 條使人為奴 隸罪、第296 條之 1 買賣質押人口罪、兒少性交易防制法，及人口販運防制法等 規定，皆是對該等法律所不許之行為所為之處罰。
其次，反對性交易者假設提供性服務者是受到體制的壓迫，但性工作者進入 性產業的原因多元且複雜，以性壓迫的角度理解性交易是否適當已有疑問，亦無 法解釋普遍存在眾多自願以性交易為業者的現象。再者，採取「只處罰消費者」
管制政策的國家，施行結果顯示並未如立法者所預期提升性工作者的「人性尊嚴」， 反之，性交易轉為地下化，本身處於較為弱勢的性工作者失去了法律的監督與保 護，蒙受更大的不利益183。有學者即認為，對性交易行為予以除罪化，或許可使 性工作者面臨的惡劣處境得以改善，也可避免性工作者受到執法人員、性交易業 者與尋求性交易服務者之不當剝削，進而改變性工作乃至於社會對性別歧視之制 度性壓迫184。除此之外，性交易除罪化之後，將可使女性對其身體與身分得以自 我控制的主體性權利獲得實踐，方為維護性工作者之人性尊嚴，同時可以促進社 會對性別平等的重視185。
促成德國性販售管理條例（ProstG）的關鍵性判決－「餐旅館營業執照撤銷 案」（Widerruf der Gaststättenerlaubnis wegen Anbahnung der Prostitution），於判決
183 林孟弘，我國性交易管制與除罪化之研究，國立臺北大學法律學研究所碩士論文，頁 64，
2015 年 7 月。
184 何春蕤，女性主義的色情／性工作立場，收錄於性工作：妓權觀點，頁 231-254，2001 年。
185 陳宜中，前揭註 88，頁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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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也出現同樣見解，認為為了保護人性尊嚴而違反性販售者的意思，正是在侵 害性販售者受人性尊嚴所保障的自主權（自我決定自由），並且固化性販售者在 法律上與社會上所受到的歧視186。
綜上所述，不論是基於「維護人性尊嚴」或「避免壓迫」的目的而對性交易 消費者處罰，反而使性工作者陷入更為壓迫的處境，人性尊嚴更受到貶低；透過 處罰性交易需求一方亦不能達到減少性交易的目的，只是讓其地下化而更難掌控。
因此，對消費者的處罰措施限制了其性自主權的選擇，又無法達到「維護人性尊 嚴」的立法目的，手段與目的無直接關係，不能通過適當性原則的審查。相反地，
要達到維護性工作者人性尊嚴的目的，反而是採取「適度開放、有效管理」的立 法政策。
第三項 性交易媒合人
在未有性專區設立的情況下，媒合人媒合性交易構成社維法第81 條第 1 款 處罰要件，此外，引誘、容留或媒合性交易而營利者同時也該當刑法第231 條之 妨害風化罪。處罰效果與媒合人涉及「專區外的性交易活動」情況相同，故本文 不再贅述。
第六節 小結
本文贊同釋字666 號解釋多位大法官及學說上對「善良風俗」作為限制基本 權的批評，除了無法對其內涵給予明確的定義，亦無法將違反善良風俗對社會法 益的侵害具體化。再者，舊社維法訂定時與新社維法修法時的立法者、社會大眾 對善良風俗的想像皆有出入，已無法肯定性交易是當然違背善良風俗的，維護善 良風俗不應是限制基本權的正當理由。因此，除了社維法第二章－「妨害善良風 俗」之章名有檢討的必要外，當其他條文涉及到對性交易本身或與性產業有關活
186 參照德國柏林行政法院判決 VG Berlin, 01.12.2000 - 35 A 570.99，轉引自釋字 666 號解釋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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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的限制時，也不宜僅以維護善良風俗作為限制理由，仍應審查是否有為了維持 社會秩序、國民健康或防止妨礙他人自由而限制相關活動的必要。
社維法為了維持社會秩序、國民健康或防止妨礙他人自由而對性工作者、消 費者及媒合人所為的各種限制，本文認為理由尚屬正當，但手段是否合乎比例原 則，經逐條審查後發現仍有諸多規定有檢討的必要，例如：禁止所有拉客行為、
廣告行為，及營業地點限制等。更重要的是，社維法將是否設立專區的權限全盤 交由地方政府，在政治壓力下無縣市首長願意辦理，導致社維法的規定徒具形式，
無法得到適用，形同禁止性交易，更無法達到立法者所欲保護的法益。面對如此 困境，本文認為有必要參考國外相關立法經驗，借鏡已開放性產業國家的管理政
無法得到適用，形同禁止性交易，更無法達到立法者所欲保護的法益。面對如此 困境，本文認為有必要參考國外相關立法經驗，借鏡已開放性產業國家的管理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