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間接證明於實務上之運作
第一節 自由心證實務運作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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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間接證明於實務上之運作
本文於探討完自由心證及間接證明理論基礎及其理論運作之後，由於該二者 係屬於實務上每件案件都有可能使用之原則，必須從實務判決之介紹與分析，觀 察實務於運用該二原則之時究竟有無發生問題、發生何種問題，以求本文探討之 實益。
本章主要由意外保險案件做為實務觀察之切入點，意外保險案件之特點在於 該種保險契約理賠之要件為「被保險人因意外傷亡」，同時契約亦定有「因被保 險人故意行為」等除外不賠事項，而對於「意外」此種不確定法律概念，如何在 訴訟過程中分配適當之舉證責任，以及如何藉由間接證明及自由心證之運作，加 以證明及判斷待證事實是否存在，即具有一定之歧異性存在。對於意外之舉證責 任分配，保險法學者有認為意外即為「外來、突發之事故」及「非故意」，而前 者應由主張權利發生之人加以舉證，然後者係屬依消極事實，難以舉證，我國並 無如德國法明文由保險人舉證，基於利益衡量後之合理性，以及我國將故意行為 歸類為除外不保事項之一，則由保險人舉證應無不可417；另有認為法院於具體個 案中對意外要件之判斷準則，出現內在原因說及主力近因說等歧異情形，且法院 對於舉證成功之說明似有瑕疵418；亦有指出對於實務上對於意外認定時，採取原 因說、結果說之二歧異判斷標準，實則影響原告主張權利發生要件之困難性419。 由此可見，藉由意外保險討論自由心證及間接證明之運作情況，有其實益存在。
第一節 自由心證實務運作情形
第一項 保險事故發生原因之內部、外部認定衝突
第一款 案例事實：【昏頭跌倒案】
台北縣消防局於94 年 12 月 31 日 23 時 26 分接獲出勤通知，於同日 23 時 30 分到達台北縣汐止市，於同日 23 時 40 分將被保險人以救護車送至三軍總醫 院急診，而被保險人於送至三軍總醫院急診室時（12 時 49 分）已無生命跡象，
417 參閱江朝國，論傷害保險契約除外不保之故意，台灣法學雜誌第 194 期，頁 103，2012 年 2 月15 日；類似見解，參閱葉啟洲，傷害保險、精神疾病與主力近因原則／最高院九八台上二四 二五，台灣法學雜誌第159 期，頁 158，2010 年 9 月 1 日。
418 參閱汪信君，「意外傷害」之定義與外來突發事故，月旦裁判時報第 9 期，頁 62-68，2011 年6 月。
419 參閱陳俊仁，意外原因與意外結果之思辨－傷害保險權利要件之商榷兼評最高法院九十八年 度台上字第二○九六號民事判決，月旦法學雜誌第 185 期，頁 254-256，2010 年 10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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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心復甦等急救措施，才暫時恢復血壓心跳，之後做腦斷層檢查發現有「蜘蛛 網膜下腔出血」，因而住進加護病房作進一步治療，於95 年 1 月 1 日 01 時 49 分出急診醫學科，入神經外科，於95 年 1 月 5 日 15 時 58 分死亡，三軍總醫院 急診病歷記載被保險人之國際病名分類號碼：4275，430。因被保險人到院時，
初診斷為「到院前死亡」，經急救，無法確定其為「因病死亡」，故三軍總醫院無 法開立死亡證明書，家屬申請行政相驗，而由新東診所王樂平醫師出具死亡證明 書。
本案經其繼承人分別起訴請求不同保險公司給付意外保險之理賠金，分別 為：
⑴臺灣臺北地方法院95 年度保險字第 85 號判決（下稱前一審）、臺灣高等法 院95 年度保險上字第 59 號判決（下稱前二審）、最高法院96 年度台上字第 2404 號（下稱前三審）。
⑵臺灣臺北地方法院97 年度保險字第 16 號判決（下稱後一審）、臺灣高等法 院98 年度保險上字第 34 號判決（下稱後二審）及最高法院 99 年度台上字第 1026 號（下稱後三審）。
第二款 案例分析
本件420訴訟之爭點極為明確，係「被保險人死亡原因，是否符合意外保險 契約中就意外之規定」，然前後六個判決，卻出現認定上重大之歧異。
首先，誠如本文上開就不確定法律概念具體化問題之討論，對於「不確定法 律概念本身」與「具體化不確定法律概念而生之事實」，究竟何者為主要事實、
何者為間接事實，學界已有爭論。由本件案例觀察，實務面對之問題似乎更為前 端，即「不確定法律概念如何具體化」。對於意外保險中「意外」之要件，係屬 不確定法律概念，應無疑問，而就此如何具體成為訴訟法上得以作為判斷標準之
「具體事實」，不僅關涉當事人舉證責任問題，亦將影響事實認定之方向。
首先對於本件應證事實之解釋，各判決間即已出現歧異。前一審係單純以被 保險人之死因是否為意外為案件爭點，而前二審係使用外在、內在原因說，即證 明被保險人死亡非內在原因造成，即可認定係外在造成之標準判斷，後一審、後 二審則係利用主力近因原則加以詮釋，亦即將爭點聚焦於造成被保險人死亡之主 要及最接近之原因。此種對於意外之不同詮釋，將造成事實認定上之不同。
就不確定法律概念「意外」之具體化，觀察各判決可以推知為「跌倒與蜘蛛 網膜下腔出血之關係」，並可細緻再區分為第一：「被保險人係因為跌倒撞及頭部 造成蜘蛛網膜下腔出血」、第二：「自身疾病造成蜘蛛網膜下腔出血進而昏迷跌倒」
420 對本案例之整理，可參閱下述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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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問題。
對於第一個問題，前一審判決原告敗訴，認定依據醫院函文認定蜘蛛網膜下 腔出血之原因不明，且死亡證明書僅依遺體外觀及家屬主訴認定係意外，並未經 過醫學檢驗，尚難採信，另證人雖證稱被保險人係被椅凳絆倒，然該椅凳是否足 使人絆倒，且被保險人並無以手撐地之一般預防性動作，因而否定證人證言之可 信性；後二審亦判決原告敗訴，理由除依醫院函文認定蜘蛛網膜下腔出血原因不 明、死亡證明書並未經精密檢測，故其上意外之記載不可採部分與前一審相同外，
又認為死亡證明書同時勾選病死及意外死有所疑問，且認為護理記錄表、救護記 錄表中前後不一、證人雖證稱被保險人係勾到椅凳跌倒，然其並未親眼目睹，且 數證人間對於被保險人起身原因前後不一，故認定證人所言不可採，與前一審就 證人所言係依經驗法則及其他客觀狀況否定之論述方式，完全不同。
前二審依據相同之醫院函文認定蜘蛛網膜下腔出血之原因不明，對於證人證 言完全未予討論，僅因其係認為僅要證明非外在原因即可，即將醫院函文作為認 定原告勝訴之有利證據，顯見對於應證事實之詮釋及不確定法律概念之具體化，
皆將造成證據之詮釋上截然不同之認定。後一審亦認定原告勝訴，然理由之構成 完全相異，就此問題，認為證人證述被保險人絆到椅凳跌倒可信，並認為護理記 錄表與救護記錄表中與證人證述之事實發生過程、地點不同部分不可採，作為其 判斷之理由，此可發現對於事實認定之判斷基礎有所出入。
對於第二個問題，前一審依護理記錄表及救護記錄表記載被保險人有糖尿病 病史，且係運動中昏迷，且出院病歷摘要亦記載家屬主訴被保險人有高血壓服藥 控制，且常感覺頭昏，另當天係站起後即跌倒，並以家屬其後證稱未有該主訴之 證言為不可信，因而推論被保險人係因腦部病變昏倒在地；相同判決原告敗訴之 後二審則完全依照不同之證據事實判斷，其認為醫院函文指出被保險人蜘蛛網膜 下腔出血因未檢驗所以原因不明，然送鑑定之結果認定係腦動脈瘤破裂造成，故 依經驗法則推論被保險人應係自發性蜘蛛網膜下腔出血。特別須注意者為原告執 已經確定之前二審勝訴判決，認為亦應為相同之判斷，後二審則以前、後二訴當 事人不同、且後訴訟有鑑定資料，認定不受其拘束。惟前訴訟係全部繼承人起訴、
後訴訟選定其中一人為原告起訴，對於事實之認定將造成何種差異，難以想像，
且若單一之鑑定報告即有可能為完全相反之認定，是否即可推知前二審有調查證 據未完備之違誤，不無疑問。
前二審就此問題，認為救護記錄表中家屬主訴被保險人有糖尿病之記載，依 被保險人病歷資料，認為被保險人並無病史或就醫記錄，且女性生理期本有可能 感到頭暈之經驗法則、若長期頭暈應會就醫之經驗法則，認為其不可信，另縱護 理評估表記載家屬主訴伸懶腰即昏迷，亦無法認定係內在原因造成，而為原告有 利之認定；而後一審係針對就鑑定意見記載係腦動脈瘤破裂之結論，認為依前二 審之被保險人病歷未有疾病之記載，且腦動脈瘤破裂會有症狀之專業經驗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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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證人均證稱沒有，故推翻鑑定意見，認為不可採，理由構成因出現新調查之鑑 定而有所不同。且後一審於結論中認定原告僅須舉證有跌倒及被保險人死亡即可，
被告須負證明係腦動脈瘤破裂方跌倒之舉證責任，因被告無法證明，故判決原告 勝訴，然依一般舉證責任分配則，原告須對意外之發生負舉證責任，被告須對保 險契約之除外責任務負舉證責任，原告僅舉證有跌倒及死亡之事實是否足夠、就 證明非因腦動脈瘤破裂方跌倒之事實，概念上似屬意外發生、即非因疾病造成之 證明範圍，由被告負擔是否允當，有所問題。
前三審先為判決，認為前二審認事用法並無違誤，後判決之後三審，面對此 種審級間外部與內部認定之衝突，以未具體敘明上訴理由之程序違誤判決駁回，
此或係因原告並未符合程式要件造成，然留下此種審級間認定事實之衝突是否允
此或係因原告並未符合程式要件造成，然留下此種審級間認定事實之衝突是否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