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間集》顏色詞的描寫對象
第二節 《花間集》顏色詞對女子的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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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25 次、「金」16 次、「黃」12 次，共 106 次，已超過總次數 174 次的二分 之一。其中暖色的「紅」、冷色的「碧」、「綠」給人不同的感受，冷色系給人冷 靜、深沉之感，多用在植物與自然景色的描寫；暖色系則給人熱烈、華美之感受，
冷暖相對，則取長補短，對比鮮明，如：「紅牡丹」、「紅蓼」、「紅杏」、「紅芳」、
「紅蕊」、「紅藕」等；「碧」則多用在形容自然景色「水」的敘寫上，在詩人巧 筆之下，不僅是有著顏色光燦的柳絮樹木、鮮活美麗嬌豔香濃的花朵，更是各種 結伴成雙啁啾歡唱的鳥兒的棲息樂園，所呈現的是柔情無限、陰晴圓缺的月亮、
多情深遠碧綠的山水…再再都以獨特的顏色美意象不斷湧出鮮活亮麗色彩、繽紛 顏色的美景。諸如：「汾水碧依依」「碧沼」「碧灣」「碧江」「碧水」「碧波」「碧 流」等，對於動植物、景色，花間詞人都利用了色彩描繪，《花間集》中不乏詠 物詞，詠物貴有寄託，乃源自屈原的〈橘頌〉詩所開創的傳統，花間詞人吸收了 前人詠物的經驗，率先創作詠物詞並堅持了比興寄託的原則，為後世詠物詞的發 展開啟了先路。208
第二節 《花間集》顏色詞對女子的描寫
中晚唐以來，詩人文風多以唯美主義取勝，花間詞人在酒色自娛的生活中接 近了女性，感受到、觸摸到並且在詞中表達生動活潑的女性形象，他們不僅以詩 詞形式為這些女子立言，而且在不自覺中接受並吸收了女性化的思維，官能經驗 的成熟，為此時期的文學特徵。王文進〈衫袖襟袍裳衩袂襖—中國詩詞中衣飾意 象運用舉隅〉言：
中國詩詞中描寫人物的寫法，大致可以分成兩種方式。一種是直接刻鏤追 摹人物的面貌與風采。另外一種則是藉著人物的衣飾烘托其神韻或捕捉其 動作。209
《花間集》中的女性在詞人筆下，由「面貌與風采」的外在特徵或以美稱、外在 裝扮細膩地雕塑女子形象，創造了一個女性化的抒情境界，也給詞中美女活色生
208 何尊沛，〈論花間集的題材類型〉（四川師範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第 5 期〉，1995 年），
頁 66-71。
209 王文進，〈衫袖襟袍裳衩袂襖—中國詩詞中衣飾意象運用舉隅〉（聯合文學第十二卷第十一期，
1996 年 9 月），頁 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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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的真面目。下列將分從九個項目來看顏色詞在《花間集》中對於女子描寫的使 用：
一、
稱譽女子的顏色詞
以顏色詞「青」、「翠」、「紅」稱譽女子，已成常用之詞。
寄語青娥伴，早求仙。（溫庭筠<女冠子>）
此例中的「青娥」所指的是女冠子，與下例中的「青娥」所指並不相同，但皆 有年輕貌美之意 。
青娥殿腳春妝媚。輕雲裏，綽約司花妓。（韋莊<河傳一>）
據唐‧韓偓《開河記》記載南朝史事曾言：「梁帝至洛陽，遷駕大渠，詔江淮 諸州造大船五百隻……，龍舟既成，泛江沿淮而下，至大梁又別加修飾砌以七寶 金玉之類，於是吳越取民間女年十五六歲者五百人，謂之殿腳女。」210，詞中「殿 腳女」係指十五六歲的殿腳女。
就「青」而言，時取其象徵之意，如：《楚辭．大招》：「青春受謝，白日招 只。」注：「青，東方春位，其色青也。」211在這裡所指的「青春」，是指春天，
而「受謝」也指春天承接著長冬而來歸，鮮明的春色正如春草初生之色，再藉由 春草強韌的生命力，表現人年輕的感覺，「青春」一詞即是。而花間詞人多用青 色色彩系列，呈現一幅自由悠閒的生活，亦展現率真灑脫、快意任性、不苟世俗 的文人面貌。
一點凝紅和薄霧，翠蛾愁不語。（牛希濟<謁金門>）
謝娘翠蛾愁不消，終朝，夢魂迷晚潮。（溫庭筠<河傳二>）
翠娥爭勸臨邛酒，纖纖手，拂面垂絲柳。（韋莊<河傳二>）
弦解語，彈到昭君怨處，翠蛾愁，不抬頭。（牛嶠<西溪子>）
斂袖翠蛾攢，相逢爾許難。（顧敻<醉公子二>）
寂寞春深，翠蛾輕斂意沉吟，沾襟，無人知此心。（孫光憲<河傳三>）
210 唐‧韓 偓撰，《開河記》，收錄於《原刻景印百部叢書集成‧古今逸史》（藝文印書館，1965 年），頁 9。
211 戰國‧屈原等原著，洪興祖撰，《楚辭補注》（台北：頂淵文化事業有限公司，2005 年 10 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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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列詞中，「翠娥」與「青蛾」ㄧ詞的色彩本義已經虛化，由「顏色義」轉至 姣好美麗的意思，「青」有「青春」之義，「青蛾」一詞指少女，也指美好的容貌。
212這是一種相近或相連關係的轉化，其特徵是集中在意象的特殊性質上，由其中 一點生發展開，因而產生抽象概括的涵意，喻指具有同類性質的事物，或相關聯 的事物。213
軟碧搖煙送人，映花時把翠娥颦。（和凝<柳枝一>）
輕斂翠蛾呈皓齒，鶯囀一枝花影裏。（魏承斑<玉樓春二>）
翠娥雙斂正含情，桃花洞，瑤臺夢，一片春愁誰與共？（和凝<天仙子一>）
「翠娥」原指翠黛色的眉，由女子臉上的眉色特徵，借指為美女，李白〈憶舊遊 寄譙郡元參軍〉中亦有「翠娥嬋娟初月輝，美人更唱舞羅衣」214所形容的也是女 子。
須知狂客，拚死為紅顏。（牛希濟<臨江仙四>）
上例「紅顏」一詞，自古多借代指「美女」，但在《花間集》五百首中詞作中，
僅有一例；「青娥」有二例，「翠娥」計有九例，以「翠」、「青」、「紅」色指稱，
多有以外在美麗形象來鋪設引人注目的視覺效果，且皆是指「美女」的美稱。
二、指稱女子形象的顏色詞
《花間集》中對女子外在形象的雕塑，大概分為從「妝飾」、「衣飾」、「身體 部位」三方面，外型上的妝飾，則包括了從頭上的「頭髮」至腳上所穿的「鞋」，
尤其是女子髮型的多變，單單是顏色詞擔任髮型的描寫即有四種顏色詞，不難觀 見詩人對女子髮型色澤艷麗的唯美之講究。
（一） 描寫髮型
《花間集》中描寫女子髮型的多樣式，包括「髮」和「鬢」兩部分。髮型有 梳成「鬟」、「髻」、「鬢」等造型，鬟、髻有高有低，有大有小，多以高大蓬鬆為 主；鬢則以「輕」、「薄」為主要特點，輕薄如蟬翼，故多名之為「蟬鬢」。「蟬鬢」
髮型輕薄俏麗，易隨婦女走動而晃動，更增添了一種動態美，女人黑潤濃密的秀 髮讓人瞬間產生心理情愫的湧現。從顏色來看，無論是何種髮型，多以「翠」、「綠」
212「青蛾」一詞，指少女，也指美好的容貌。《大辭典下》（三民書局股份有限公司，1985 年）， 頁 5226。
213 參見王云路，《漢魏六朝詩歌與言論稿》（西安：陝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7 年 11 月），頁 119-120。
214 唐‧李白著，清‧王 琦注，《李太白全集》上冊（華正書局：1991 年），頁 6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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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定語，與中心語「雲」組合成名詞詞組，而「雲」本身有喻指輕柔舒卷、頭髮 烏黑發亮如烏雲之意。
綠雲傾，金枕膩，畫屏深。（韋莊〈酒泉子〉）
綠雲高髻，點翠勻紅時世。（牛嶠〈女冠子一〉）
綠雲鬢上飛金雀，愁眉斂翠春煙薄。（牛嶠〈菩薩蠻六〉）
花鬟月鬢綠雲重。古祠深殿，香冷雨和風。（張泌〈臨江仙〉）
上列詞中「花鬟」、「月鬢」、「綠雲重」皆寫女子頭髮之美，如「花鬟」寫像花一 樣的環型髮髻；「月鬢」寫女子半月形的耳旁頭髮；「綠雲重」則指女子頭髮之濃 密，實際上，是一種以部分概括全體，形容女子的美麗。
綠雲高綰，金簇小蜻蜓。（張泌〈江城子〉）
上句即是指女子梳著高高的髮髻，再戴著蜻蜓飾樣的髮飾。
鳳髻綠雲叢，深掩房櫳。（歐陽炯〈鳳樓春〉）
晚起紅房醉欲消，綠鬟雲散裊金翹。（毛熙震〈浣溪沙三〉）
睡覺綠鬟風亂，畫屏雲雨散。（韋莊〈歸國遙三〉）
翠雲欹，暮天屏上春山碧。（毛熙震<酒泉子一>）
鸂鶒戰金紅掌墜，翠雲低。（和凝<山花子一>）
依約殘眉理舊黃，翠鬟拋擲一簪長。（張泌<浣溪沙四>）
翠鬟女，相與共淘金。（張泌<中興樂>）
翠鬟初出繡簾中，麝煙鑾珮惹蘋風。（和凝<臨江仙一>）
翠鬟冠玉葉，霓袖捧瑤琴。（毛熙震<女冠子一>）
碾玉釵搖鸂鶒戰，雪肌雲鬢將融。（和凝<臨江仙一>）
七尺青絲芳草綠，絕世難得。（孫光憲<後庭花>）
以上三例「青絲」，均指女子光亮的髮絲。「青絲髮」、「青絲芳」均指烏黑亮麗的 秀髮。其中 「七尺青絲」一詞在《南史．張貴妃傳》中曾言：「張貴妃，髮長七 尺，髮黑如漆，其光可鑒。」215其中的髮黑如漆，句中的「其光可鑒」即指女子 烏黑的秀髮。
215 《南史．張貴妃傳》收錄於《景印摛藻堂四庫全書薈要史部第二五冊正史類》（世界書局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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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薄紅深，約掠綠鬟雲膩。（顧夐<酒泉子四>）
撲蕊添黃子，呵花滿翠鬟，鴛枕映屏山。（溫庭筠<南歌子五>）
鳳釵低裊翠鬟上，落梅粧。（牛嶠<酒泉子>）
菱花掩卻翠鬟欹，慵整，海棠簾外影。（顧敻<河傳一>）
慢綰青絲髮，光砑吳綾襪。（薛昭蘊<醉公子>）
降真函，髻綰青絲髮，冠抽碧玉簪。（薛昭蘊<女冠子二>）
以上共六例，均為描摹女子的髮型，其中「雲」字兼指「髮」與「顏色」兩義，
詞中以「雲」為「髮」，仍有「烏黑光亮的秀髮」216唐．杜牧〈阿房宮賦〉中亦 有「綠雲擾擾，梳曉鬟也」，亦指年輕美好的女子。文中所用顏色多為綠色系的
「綠」、「翠」擔任定語後加上中心語。
（二） 面妝顏色
中、晚唐時代，女子身上的妝飾所指有首飾、面飾、口飾、眉飾等漸趨精 美化，當代除了尚好高髻之外，在簪、釵、花篦上亦是非常的多樣化。而女子的 妝色花樣尤多，如臉上妝扮，即有：「遠山眉」、「柳葉眉」、「愁眉」、「梅花妝」、
「額黃」、「星靨」、「花靨」、「花子」、「啼妝」、「檀口」；首飾有：「金步搖」、「金 條脫」等新奇的形式，突顯出唐人對女子的眉、妝色是趨於精美華麗的打扮。217 關於畫眉的材料以「黛」為主，但「黛」究竟是何物？根據《漢語大詞典》：
「青黑色的顏料。古時女子用以畫眉。韓非子《顯學》：『故善毛啬、西施之美，
無益於面；用脂澤粉黛，則倍其初。』南朝梁 ‧劉勰《文心雕龍．情采》：『夫 鉛黛所以飾容，而盼倩生余淑姿。』」218由此見，「黛」本意是指「畫眉」，後來 才逐漸演變成化眉材料的專有名詞。李秀蓮《中國化妝史概說》：
古代用來做黛的，既有礦物也有植物。礦物類的石黛，除石墨外，應該還 包括石青；植物類的代稱為青黛，也叫靛花、青蛤粉，色青黑。石青和青 黛在修飾眉毛時，會隨著濃淡深淺的不同而呈現出藍、青、翠、必、綠等
古代用來做黛的，既有礦物也有植物。礦物類的石黛，除石墨外，應該還 包括石青；植物類的代稱為青黛，也叫靛花、青蛤粉，色青黑。石青和青 黛在修飾眉毛時，會隨著濃淡深淺的不同而呈現出藍、青、翠、必、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