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間集》顏色詞的描寫對象
第四節 《花間集》顏色詞描寫樓閣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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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緞筵席。古人席地而坐，飲食都置在几筵間，後因稱招人飲食韋設筵。
花月香寒悄長塵，綺筵幽會暗傷神。（張泌<浣溪沙七>）
「綺筵」指華美豐盛的筵席。
相見綺筵時，深情暗共知。（魏承斑<菩薩蠻一>）
綺筵散後繡衾同，款曲見韶容。（顧敻<甘州子三>）
據上列統計，《花間集》詞人對於室內擺設裝置的物飾，總計使用了 14 色，
142 次，其中使用最多的定語是「繡」、「金」、「翠」、「錦」，其中「繡」與「錦」
都是材質兼顏色的華麗色澤，「金」與「翠」也屬色澤亮度較高的顏色，寫器物 所用顏色與描寫女子相同的「金」亦占前三名，由此足見，詞人對室內所見之物 盡是富麗華美，對女子及所處環境也一樣雕色畫彩，其用色習慣皆是朝向明亮華 美富貴的色調。
第四節 《花間集》顏色詞描寫樓閣建物
詩歌多是詩人以主觀性、個性化的情感投射，再加上偏愛顏色的渲染，使 得樓閣建物更具獨特。古典詩歌中的樓閣建物，有著不同的顏色，可以給人不同 的視覺感官意義。如：「碧紗窗」予人一種靜謐的心境，「金扉」、「紅窗」、「綺戶」、
「繡戶」等，給人一種華麗典雅的憧憬，《花間集》中對樓閣建物相關的顏色詞 相當多，使人彷彿進入一色彩斑斕、萬紫千紅的大觀園。
當詞人把目光投向樓意象時，不僅憑藉不同的組合形式將醞藏於心中的複雜 情感巧妙地宣洩出來，而且也將樓從園林藝術中的作用移入詞中，作為詞與情的 表徵，《花間集》中「樓閣」的出現蔚然大觀，孫克誠〈中國古代詩詞中樓意象 探論〉言：
「樓」在一定時期是生產力、經濟發展的標誌，這一點在今天仍能得以體 現，比如一些成是熱衷於摩天大樓的建設，把其看作是經濟實力的象徵，
反映的就是這種心理。在中國古代樓更多地乘載了人文精神，成為一種 文化的象徵。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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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樓已成為人們精神凝結的象徵，也成為語言的一個能指，成為情感言說 的傳承相沿的既定工具，也成為文人詩詞中的意象。而「樓閣」作為一種建築實 體，與婦女的關係是相當密切的，因為「樓」是她們的棲身之處，同時也是她們 與外界溝通的重要場所，所以在《花間集》中頻繁地出現「玉樓」「紅樓」「青樓」
等意象，而與建物產生聯想的詞彙，則有以「玉」、「繡」、「紅」、「青」、「綠」、「碧」
等顏色詞修飾樓閣建物的裝飾，達到華美的效果。
月照玉樓春漏促，颯颯風搖庭砌竹。（顧敻<玉樓春一>）
柳映玉樓春日晚，雨細風輕煙草軟。（顧敻<玉樓春二>）
訪舊傷離欲斷魂，無因重見玉樓人，六街微雨鏤香塵。（李珣<浣溪沙三>）
渭闕宮城秦樹凋，玉樓獨上無聊。（牛希濟<臨江仙三>）
翠華一去寂無蹤，玉樓歌吹，聲斷已隨風。（鹿虔扆<臨江仙一>）
玉樓相望久，花洞恨來遲。（溫庭筠<女冠子二>）
玉樓明月長相憶，柳絲裊娜春無力。（溫庭筠<菩薩蠻六>）
玉樓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牛嶠<菩薩蠻七>）
玉樓春望晴煙滅，舞衫斜捲金條脫。（牛嶠<應天長一>）
玉樓珠殿，相映月輪邊。（牛希濟<臨江仙七>）
「玉樓珠殿」所指即是「玉」砌成的樓、「珠」所綴飾的殿，「玉」、「珠」皆是形 容詞定語，形容樓閣的精美。唐‧李白有〈宮中行樂詞〉「玉樓巢翡翠，金殿鎖 鴛鴦」、顧況〈宮詞〉「玉樓天半起笙歌，風送宮嬪笑語和」等諸位詩人意多言及
「玉樓」。足見，當時樓閣飾以青綠朱紅、雕梁畫柱，自是藻飾縟麗而有一股奢 華氣象。「玉樓」外觀欄檻如玉，與下列「繡閣」皆指精美的閣樓，是借色澤華 美的顏色詞作樓的別稱。
鶯啼殘月，繡閣香燈滅。（韋莊<清平樂四>）
繡閣數行題了壁，曉屏一枕酒醒山，卻疑身是夢魂間。（孫光憲<浣溪沙二>）
下列「紅樓」應為「朱樓」的同義之語，皆指富貴人家的閣樓：
一望巫山雨，香塵隱映，遙見翠檻紅樓，黛眉愁。（韋莊<河傳三>）
晚起紅房醉欲消，綠鬟雲散裊金翹，雪香花語不勝嬌。（毛熙震<浣溪沙三>）
紅樓別夜堪惆悵，香燈半掩流蘇帳。（韋莊<菩薩蠻一>）
上例中閨房內的擺設，「香燈」、「流蘇帳」可以見到「紅樓」室內陳設的富麗。
2004 年 9 月），頁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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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建築大多是磚木結構，而且有雕樑畫柱的裝飾習俗，最常用的裝飾色是 顯著又尊貴的紅色，代表了富貴與權勢。
寂寞青樓，風觸繡簾珠碎撼。（毛熙震<酒泉子一>）
「青樓」一詞富有文化的意涵，將在第五章文化意涵中探討。
古代女性接觸外在景色多是憑「欄」、倚「窗」，以下所列是樓閣中的「窗」、
「疏」、「瑣」、「欄杆」、「墻」、「簷」等建物裝飾，在《花間集》中的「窗」子都 非常精美細緻、顏色華美，不但顯現時人對窗的講究，更從而顯現出女子生活及 環境的優渥。以下是以「綠」、「紅」字作定語修飾「窗戶」的詩例：
筠簟冷，碧窗涼，紅蜡淚飄香。（魏承班<訴衷情三 >）
花落子規啼，綠窗殘夢迷。（溫庭筠<菩薩蠻六>）
勸我早歸家，綠窗人似花。（韋莊<菩薩蠻一>）
夜夜綠窗風雨，斷腸君信否？（韋莊<應天長一>）
「綠窗」常給人靜謐寧靜的感覺，劉方平〈夜月〉：「今夜偏知春氣暖，蟲聲新透 綠窗紗」，有以綠窗渲染家庭氛圍，在此舉「綠窗」是以想見窗下女子的情緒。
紅窗寂寂無人語，暗淡梨花雨。（孫光憲<虞美人一>）
幽閨欲曙聞鶯囀，紅窗月影微明。（毛熙震<臨江仙二>）
瓊窗時聽語鶯嬌，柳絲牽恨一條條。（李珣<望遠行一>）
綺窗繡戶飛來穩，畫堂陰。（毛文錫<紗窗恨二>）
金鎖重門荒苑靜，綺窗愁對秋空。（鹿虔扆<臨江仙一>）
幾度香閨眠過曉，綺窗疏日微明。（毛熙震<河滿子二>）
綺窗繡戶飛來穩，畫堂陰。（毛文錫<紗窗恨二>）
錦薦紅鸂鶒，羅衣繡鳳凰，綺疏飄雪北風狂。（張泌<南歌子三>）
「綺」字，《說文》：「綺，文缯也。」268 故「綺」字有華美之意。雖非直指顏色，
但富有色澤美麗之意。上例中「綺疏」中的「疏」字指窗，與「綺窗」同指雕畫 精緻美麗的窗子。唐‧王維詩中亦有「朝日照綺窗，家人坐臨鏡」與 「來日綺 窗前，寒梅著花末」，故知「綺窗」在當時多指雕花窗戶，有色澤美麗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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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瑣對芳菲，玉關音信稀。（溫庭筠<菩薩蠻四>）
金閨裏，山枕上，始應知。（顧敻<獻衷心>）
博山爐冷水沉微，惆悵金閨終日閉。（顧敻<玉樓春三>）
碧欄杆外小中庭，雨初晴，曉鶯聲。（張泌<江城子>）
銀漢是紅墻，一帶遙相隔。（毛文錫<醉花間>）
翠簷愁聽乳禽聲，此時春態暗關情，獨難平。（孫光憲<虞美人二>）
金縷毿毿碧瓦溝，六宮眉黛惹香愁。（溫庭筠<楊柳枝四>）
上例中，省略了介詞「在、於」，應指為金絲般的柳條下垂在琉璃瓦溝。
小芙蓉，香旖旎，碧玉堂深清似水。（魏承斑<木蘭花>）
玉堂虛，細霧垂珠珮，輕煙曳翠裾。（李珣<女冠子二>）
朱戶掩，繡簾垂，曲院水流花謝。（孫光憲<風流子三>）
枕欹小山屏，金鋪向晚扃。（顧敻<醉公子一>）
花榭香紅煙景迷，滿庭芳草綠萋萋，金鋪閒掩繡簾低。（毛熙震<浣溪沙二>）
月華如水籠香砌，金鐶碎撼門初閉。（孫光憲<菩薩蠻一>）
金鎖重門荒苑靜，綺窗愁對秋空。（鹿虔扆<臨江仙一>）
別來虛遣思悠颺，慵窺往事，金鎖小蘭房。（尹鶚<臨江仙一>）
上例中的「金鐶」指的是門上用來掛鎖的鈕鐶，「金鎖」亦是指門上的鎖。
醉歸青瑣入鴛衾，月色照衣襟。（顧敻<甘州子>）
「青瑣」269指的是刻鏤成格的窗戶，古代富豪之家門窗的裝飾，刻成連瑣花紋，
塗以青色。270 「青瑣」又可指宮門上所刻的青色圖案，借代指「宮門」，在此應 當指窗戶。
美人唱，揭調是甘州，醉紅樓。（毛文錫<甘州遍 >）
滴滴銅壺寒漏咽，醉紅樓月。（毛文錫<戀情深>）
今宵求夢想，難到青樓上。（牛嶠<菩薩蠻>）
殘花微雨，隔青樓，思悠悠。（顧敻<酒泉子七>）
驚斷碧窗殘夢，畫屏空。（張泌<南歌子>）
269 明‧周 祈撰《名義考卷之十二》云：「青瑣，即今之門有亮格隔者，刻鏤為連瑣，以青塗之，
故謂青瑣。」（ 新文豐出版社，1989 年 ）， 頁 708。
270 方祖縈等編，《大辭典》下（三民書局股份有限公司，1985 年），頁 5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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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風輕透碧窗紗，銀釭焰影斜。（魏承班<訴衷情四>）
漏清宮樹子規啼，愁鎖碧窗春曉。（尹鶚<滿宮花>）
上例「碧」均作定語修飾「窗」。
消息斷，不逢人，卻斂細眉歸繡戶。（韋莊<木蘭花>）
後園裏看百花發，香風拂繡戶金扉。（毛文錫〈紗窗恨一〉）
妝成不畫蛾眉，含愁獨倚金扉。（韋莊<清平樂四>）
上例中的繡戶金扉，是以華美的門窗指女子所居之處。
扃繡戶，下珠簾，滿庭噴玉蟾。（孫光憲<更漏子一>）
特指女子閨房的名稱，如：
酒闌重得敘歡娛，鳳屏鴛枕宿金鋪。（歐陽炯<浣溪沙三>）
「金閣」、「金鋪」應指閨閣之美稱，或指門塗以金漆，亮麗動目。金鋪即是鋪 首，門上用以銜環的銅質底盤，作獸面形，或飾以金、銀色，此處以局部代替全 體，指門或閨房。上二例皆是指女子閨房的美稱。
一望巫山雨，香塵隱映，遙見翠檻紅樓，黛眉愁。（韋莊<河傳三>）
憑繡檻，解羅帷。（溫庭筠<遐方怨一>）
上例中，「翠檻」、「翠欄」皆是指綠色的樓欄，而「繡檻」則是用華美的「繡」
字做定語，表達出富麗觀感的色澤，指有花飾的欄檻。
閒夢憶金堂，滿庭萱草長。（溫庭筠<菩薩蠻十三>）
以上「碧玉堂」、「玉堂」、「金堂」皆以「碧玉」色和「金」色指華麗宏偉的 殿堂與華麗的住所，。
紫陌長，襟袖冷，不是人間風景。（薛昭蘊<喜遷鶯一>）
紫陌青門，三十六宮春色，御溝輦路暗相通，杏園風。（張泌<酒泉子二>）
在中國傳統色彩學中，有所謂的正色與間色，青赤黃白黑屬「五方正色」，「紫」
色屬「間色」，「間」字讀為「諫」，在我國古制古禮中，正色為尊，見色為卑。
子雖為間色之一，但地位未卑於正色的「赤<朱>」，而且更僭越於「朱」，還優
子雖為間色之一，但地位未卑於正色的「赤<朱>」，而且更僭越於「朱」，還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