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 君生命故事：靜緩前進的毛毛蟲

Y 君個性溫馴耿直，總是持有良好的學習態度，是研究者過往教過 的學生之中，在畢業前與畢業後始終能與資源班教師保持親密聯繫的學 生；年年校慶幾乎都能見到 Y 君返校找老師聊聊近況的身影。Y 君母親 長期在研究者服務的學校擔任志工，即便 Y 君姊弟都已從國中畢業多年，

Y 君母親仍然長時間投入協助學校事務的運作，故能與研究者保持一定 程度的熟識感。Y 君母親很理解孩子的個性，能及時提供關鍵的補充說 明，完整 Y 君過往生命經驗內容的敘述。

一、潔淨溫馴的慢行者：母親從旁細細呵護

（一）、大腦功能異常：出現顯著發展遲緩

Y 君幼時即出現發展遲緩問題，母親在孩子兩、三歲時就警覺孩子 發展可能有異狀，例如：「他到幼稚園都還不會說話，說話就像是玩猜迷！

他都只會說單音，例如：『謝』，他只說『ㄒ』！」（Y1st 訪-P1-YM1-15），

彼時家族親屬或許見過其他孩子慢語的情況，故以”大隻雞慢啼”合理解 釋 Y 君早期語言發展問題。從幼稚園中班開始，Y 君因為顯著發展遲緩 問題正式接受語言治療和職能治療，主要是針對語言和知動問題進行矯 治；升學小學一年級時，Y 君還被診斷有大腦不正常放電狀況：「小一照 腦波，才發現他有癲癇！傷到顳葉…」（Y1st 訪-P1-YM1-15），這個器質 性的損傷是影響 Y 君記憶力發展的主因，致使長期記憶力發展困難：「你 剛 剛 問 他 以 前 小 學 、 國 中 的 事 情 ， 他 其 實 很 難 記 得 ！ 」（ Y1st 訪 -P1-YM1-18）；醫院綜合評估之下，在 Y 君升學小學之際就直接給予「學 習障礙」診斷，故從幼稚園轉銜到小學階段，Y 君都一路接受學校系統 內提供的特殊教育服務。

學習障礙是很複雜的概念，它被引進臺灣教育界的時間只是近幾十 年來的事；在 Y 君發展早期，大多數人對於學習障礙概念幾乎是陌生而 不了解的！故儘管 Y 君母親努力投注教養，但仍是遭受旁人的誤解和誤 會，認為小孩發展異常是源於教養失當：「我常被人家說，小孩學習會這 樣是因為我不會教…但他就是這樣！我再怎麼教，他還是這樣！他的個 性很乖，我看他已經很努力了，但還是學不來！這或許也是他們這種小 孩吃虧的地方，外表看起來好好的，怎麼可能學習會這樣？」（Y1st 訪 -P1-YM1-28）；親友無不建議母親將 Y 君帶到國外就學與發展：「很多人 都建議我們，像他這樣的小孩應該帶到美國去！臺灣的教育環境不適合 這樣的小孩…」（Y1st 訪-P4-YM3-117），後來因為家庭經濟能力限制而 作罷；Y 君母親說起這段往事時，臉上盡是苦笑與無可奈何的表情。

（二）、在校適應困難：從資源教室獲得成就感和安全感

學習障礙在 Y 君早期發展所顯露的現象包括學業與非學業生活層面；

包括：閱讀困難同時涉及識字解碼和文義理解面向：「字對他看起來就像 是圖畫飛來飛去…比如說如果要他自己看訪談同意書，他會看很久，也 不太知道字在說什麼！」（Y1st 訪-P1-YM1-33）；閱讀長篇文章時總容易 出現認知負荷超重的狀況：「我字雖然看得懂，但是不知道文字在說什麼？

看書如果很多字會覺得很煩！不想看！」（Y1st 訪-P4-Y5-148）；學習時 因為認知歷程困難總是缺乏效率：「學習速度很慢！記性不好！」（Y1st 訪-P4-Y5-148）；動作慢所以永遠有寫不完的回家作業：「他動作很慢，

功課常常寫一行字要寫很久！一個晚上可能就只寫那幾行！」（Y1st 訪 -P5-YM5-154）；文字產出有極大問題，常寫出錯字或記不起來字怎麼寫：

「國中的時候也常把名字寫顛到！」（Y1st 訪-P1-YM1-33），「我會一直 會寫錯字啊！我會講可是寫就不一定會寫出來！字不會寫，有時候就是 要想很久！」（Y2nd 訪-P1-Y4-7）；記憶力困難嚴重影響文字學習，即便 多次使用科技輔助，但仍難以跨越文字記憶提取問題：「現在科技比較發 達，我會用手機打字，可是以後就只會記得之前打過這個字，但記不起 來這個字要怎麼寫。」（Y2nd 訪-P1-Y4-7）；學習成就表現持久地顯著低

於一般同儕因而覺得沮喪：「學習上就會想說要和同學一樣學得好，可是 很困難！我沒辦法改變自己的狀況。」（Y1st 訪-P3-Y2-77）；口語表達有 限影響人際溝通：「他聽得懂別人在說什麼、但是說不出來！久了他也就 乾脆不說！」（Y1st 訪-P1-YM1-18）；難以理解人際語言中的幽微語意或 隱喻故常在人際互動中產生誤解：「他無法理解語言中的隱喻！比如說我 們平常開他玩笑，他常常會真的生氣！」（Y1st 訪-P1-YM1-17），也聽不 懂別人語言背後的真義：「他其實也不理解別人是在用語言欺負他！我在 小一時到學校講故事，就有小朋友當面說我的小孩是烏龜，是笨蛋、白 癡 … 連 我 這 個 媽 媽 他 們 都 敢 霸 凌 了 ， 更 何 況 是 他 ？ 」（ Y1st 訪 -P1-YM1-22）；至此可知，語言問題除了嚴重影響 Y 君基本學習能力的 發展，也嚴重影響社會人際上的互動與適應。

為了協助孩子在校適應，Y 君母親從幼稚園階段即開始提供專業資 訊予學校老師：「我從幼稚園時就主動提供學習障礙的資訊給老師，說是 醫生交代的，但其實都是我上網自己找的。」（Y1st 訪-P1-YM1-24），彼 時，學習障礙概念並不普及，「那時候學習障礙名詞剛出現，很多老師都 不知道。（Y1st 訪-P1-YM1-22），Y 君母親除了持續積極提供專業資訊給 老師，也主動到學校當志工媽媽，「希望老師不看佛面也看僧面，能多照 顧他…」（Y1st 訪-P1-YM1-25）；在母親實際付出心力與勞力投身協助學 校事務處理、積極與老師溝通學習障礙概念行動下，大多數導師都能接 納和理解 Y 君就學適應上的特殊性，但總是難免地，會遇到幾位任課教 師因為難以同理 Y 君的學習困難，堅持給予的教學要求須和其他同儕一 致，甚至因為師師和親師溝通失敗而出現負向回饋：「有位任課老師不能 理解他的問題，直接說『那我不把他當作班上的一份子，當他不存在！』…」

（Y1st 訪-P1-YM1-32），面對學校教師社群的無法同理與不能諒解，Y 君母親除了搖頭，卻也無可奈何。

所幸 Y 君個性溫馴乖巧，具有良好學習動機與態度，到資源班上課 時，在與其他特殊同儕比較之下，自然成為班上學習表現的佼佼者；除 了獲得特教老師的肯定，自己也因為有能力在資源班幫助相對弱勢的同

儕而取得成就感和快樂：「在資源班因為能力比較好，會照顧其他比較弱 的同學，所以在資源班是助人者，反而是快樂的！但回到原班就是一個 受助者。」（Y1st 訪-P2-YM1-37）；在資源班受到教師賞識與自我肯定所 獲得的能量，是 Y 君國中小就學階段重要的心理資產，能夠平衡在原班 環境面對各種適應困難而產生的負向感受與情緒：「以前國中小的時候，

他因為到資源班比較快樂，老師也對他很好，所以原班同學對他不好，

或者學習跟不上，也都能過得去。」（Y1st 訪-P4-YM4-140），特教服務 系統提供的支持，幾乎就是保護 Y 君安然度過在校適應困難的力源。

面對 Y 君學習與發展，Y 君母親認為調整教養期望是協助孩子適性 發展的重點：「我們從小就知道他的問題，所以不會在課業上要求他！這 種小孩學習上會有適應困難，有很多時候是家長期待問題！只要調整一 下，小孩在學習上就不會有太大壓力！」（Y1st 訪-P4-YM4-135）；家長 心態上的調整多半起源對孩子發展狀況的理解和掌握，Y 君母親認為家 長唯有適當期望孩子的成就表現，才不會為孩子的成長與生活帶來太多 莫須有的壓力，也才能提供比較適當的支持：「家長的支持很重要！…家 長心態調整了，就比較知道要怎麼幫他。」（Y1st 訪-P5-YM6-172）。至 此可推知，Y 君母親協助孩子的方式偏屬於情感上的陪伴與呵護，盡力 地請學校老師透過同理心而多給予照顧，母親本身也盡可能地藉由學校 志工服務隨身在側地保護 Y 君，不過度要求學業成就展現，並透過調整 教養期望協助孩子能在安全的情境下成長。Y 君早期發展階段韌性展現，

是由資源班獲得的成就感與快樂、以及母親連結學校教師努力建構的安 全情境而促發。

（三）、社會人際適應困難：難以掌控的難過

當 Y 君回溯過往學習障礙造成的影響時，是毫不思索地直接表達：

社會人際適應層面的困擾遠大於學業學習適應層面的，Y 君幾乎能詳細 說起過往被同學排擠、捉弄的事件：「小學印象最深刻的大概就是被排擠 吧！五六年級的時候，有兩次同學被惡作劇，一次是我的書包被倒膠水，

我不知道什麼原因，我有告訴老師，老師後來有找到是誰。還有一次是

有人把爛掉的水果放到我的抽屜，我回來看到抽屜有水果，就伸手去抓…

但這次老師沒有抓到是誰！」（Y1st 訪-P1-Y1-4）；說起這兩件事情時，Y 君顯得有點激動，表情和語言表達聲量都明顯有變。母親認為 Y 君以前 應該還有更多被原班同儕排擠的事情，只是礙於 Y 君對於人際互動語言 的察覺力有限，所以很多都沒有被 Y 君察覺，或者「潛意識有感覺到但 是說不出來！」（Y1st 訪-P2-YM1-39）；只有那種嚴重程度大到超越 Y 君 感覺底線的事件，才會感受到自己被欺負：「他個性一板一眼，有一種莫 名的潔癖…那幾次被同學欺負…倒膠水到書包、把爛水果放到抽屜…因 為他都有用手觸碰到，碰到他潔癖底線，所以才會有被欺負感覺！」（Y1st 訪-P2-YM1-41）。

Y 君母親認為孩子被一般同儕排擠的主因是：同儕難以同理 Y 君學 習障礙所產生的適應困難、以及衍生的特定學習需求：「別人很難理解學 習障礙！看他字看不懂、速度慢，考試申請報讀，數學可以用計算機，

同學就說他是作弊鬼，常常受到欺負！同學都給他不好的回應！」（Y1st

同學就說他是作弊鬼，常常受到欺負！同學都給他不好的回應！」（Y1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