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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視野下的愛欲、家國與時間觀

第二節 亞洲視野與海洋思考的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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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亞洲視野與海洋思考的開展

《天河撩亂》敘述主角時澄十歲時因不明因素被父親匆匆帶往日本投靠姑姑 成蹊,姑姪兩人培養出親子般相濡以沫的情感。而直到十八歲他才知道現在的姑 姑是以前家族照片裡的伯伯。姑姑成蹊則是男變女的變性人,因跨性別認同不被 家人接受而長居日本。小說便以時澄和成蹊這對姑姪為要角,鋪陳這對姑侄的身 世之謎與性別認同的追尋,由個人生命經驗帶出家族史和當年台、日的政治氛圍 與國家體制。

另一條線是以第一人稱觀點穿插斯文‧赫定這位瑞典地理學家的探險報告《羅 布淖爾考察記》,13記述斯文‧赫定在1930 年代率領「中國、瑞典考察團」,14勘查

「漂泊的湖」(羅布淖爾湖,又稱羅布泊)的歷程,地點是今天的東土耳其斯坦

(又稱東突厥斯坦,即新疆),也是廣義的中亞所在。此行探險隊雖肩負考察西北 公路的任務,但對赫定個人而言,其最重要的意義乃是重訪舊地──親眼見到那 令他牽掛四十年的「漂泊的湖」,也就是一般人口中的羅布泊。

「漂泊的湖」位於塔克拉瑪干沙漠是世界七大沙漠之一,也是世界第二的流 動性大沙漠,有「死亡之海」之稱。這位北歐的地理學家將畢生的心力奉獻於中 亞這片他人眼中的荒漠,即使年近七十,依然在惡劣的沙漠環境中勘查;他不畏 險阻、特地繞道,只為重訪一條幾近消失的河、一座從來就沒有固定位置的湖。

在 1893 年考察中亞地形時,他首次與羅布泊相遇;爾後,在 1900 年的考察中發 現古樓蘭,並推測鄰近的塔里木河下游與終點湖(羅布泊)曾在沙漠南北部間不 斷往復。他更預言塔里木河和支流孔雀河、庫魯克河將改道向北遷移,重回北方

13 本書原名《漂泊的湖》,台灣翻譯本改名為《羅布淖爾考察記》,譯者徐芸書(台北:中華叢書委 員會,1955)

14正式團名「在斯文‧赫定博士領導下的中國西北地方科學考查團」,簡稱「西北科學考查團」,國 際上通稱「中國、瑞典考查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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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址。而在1934 他再次考察新疆時,繞經樓蘭、進入在時間荒漠中被徹底遺忘的 羅布淖爾,也見證了地質學上以千年為單位河床改道的巨大變化,印證自己多年 前的推測。(183-184、289)也因為羅布泊在千年的時間裡不斷游移,因此探險家 將它稱為「漂泊的湖」。

赫定在沙漠考察的過程裡發現了樓蘭──這個曾受受漂泊的湖及其支流灌溉 的古城,被認為這個絲路道上的文明古國,據推測它在西元前 176 年以前建國、

西元630 年消亡,有 800 多年歷史。而據《史記‧大宛列傳》和《漢書‧西域傳》

記載,早在 2 世紀以前,樓蘭就是西域一個著名的國度。司馬遷在《史記》中曾 記載:「樓蘭,姑師邑有城郭,臨鹽澤。」這是文獻上第一次記載樓蘭城。而「鹽 澤」就是羅布泊。當年樓蘭境內商旅雲集,市場熱鬧,還有整齊的街道,雄壯的 佛寺、寶塔。15絲路更是從西漢(前 202 年-8 年)到唐代,幾世紀間遍及歐亞大陸,

甚至擴及北非、東非的長途商業貿易、文化交流,是千百年間東、西方往來頻繁 的交通要道。當年經由絲路傳播的東方文明盛極一時,讓諸多西方人士存在諸多 想像,甚至慕名而來。而千百年後,赫定也尋此道路,探尋前人足跡與自然風物 的歷史。

小說藉由赫定的探訪筆記不僅讓讀者一窺這業已消失的王國與陌生的中亞地 域,更是進一步思考人類文明與自然地理間的關係。小說透過對中亞內陸古文明 與山河的描繪,透露一股敬天畏地之感,在這片被世人遺忘的荒原峻嶺中,卻也 是灌溉著沙漠生命的泉水源頭。「這裡的區區一滴水,都可以說是亞洲大陸最深 處,也就是世界上最高峻、最荒涼的那些山脈所孕育的全部川流的水參雜而成 的」、「從河裡取一杯水就可以解我們的渴,但是這些水卻不曾說出它們是在什麼 地方從雲端落到地上,在流經小溪和支流,最後匯集到塔里木河來的。」(53)

15《漢書·西域傳》記載:「鄯善國,本名樓蘭,王治泥城,去陽關千六百里,去長安六千一百里。

戶千五百七十,口四萬四千一百。」漢時的樓蘭國,有時成為匈奴的耳目,有時歸附於漢,玩弄著 兩面派的政策,介於漢和匈奴兩大勢力之間,巧妙地維持著其政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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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裡充分展現對天地自然的讚嘆與身而為人的謙卑;也因為這份對天地的虔 敬,這份筆記極力跳脫人類本位的思考傾向。敘述者提到當地的人們曾想以築壩 的方式改變河的流向,「以為人力可以抵制自然的變化,強迫孔雀河不要重回舊 道,並像以前一樣灌溉鐵干里克四周的農田」,「但這一切都是徒然的,水還是由 木樁縫細中流過,帶走了填塞的那一堆東西;等到秋天滿潮的時候,整個攔河壩 也被沖走了,大木樁滾在一邊,也不過像一堆火柴棒。」(125-126)這個諷刺的結 果,無疑是證明了人類自大妄為的徒勞。人們費盡心力釘下的大木樁、大壩,充 其量不過是大自然眼中的火柴棒,人定勝天的想法終究敵不過大自然的反撲。

《天河撩亂》中兩條敘事軸線的時空相去數十年、相距千萬里,看似分毫無 涉,直到小說的後段才揭示,時澄十八歲那年從日本返台定居,但離開了姑姑和 情人讓他家鄉家人有著嚴重隔閡與不適應,加上面對考大學的壓力與情慾的茫 然,種種因素導致他選擇自殺。在住院療養時,隔壁床的研究員送了他六本筆記,

其中抄寫的內容便是赫定「漂泊的湖」探險筆記。

至此,兩邊的主線在此有了情節上的接合。但其實從小說一開始,兩者便相 互呼應,兩位主述者都即將展開一段重要的生命之旅。探險家有了個一償宿願、

勘察羅布泊,見證預言的機會,對小說第二節中帶病出場的時澄而言,又何嘗不 是個轉捩點?時澄這一趟赴日探望重病的姑姑,也將揭開家族裡隱藏多年的秘密 與身世之謎,這是他從未預料的結果;正如探險家的這趟「發現之旅」也是在難 以預料的戰亂局勢中偶然展開。

隨著探險家和主角的腳步,我們看到同志/跨性別書寫所寄託的世界,從過去 以歐美為主的西方大國,轉向與我們更為鄰近的國家地區、風土地貌和自然景觀。

除了陌生的中亞之外,還有與台灣土地、歷史息息相關的日本;不僅有陸地的開 展,也開拓了邊陲、海洋、島嶼、邊疆的中亞與東亞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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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說中,以時澄家族故事為主的敘事場景可說是「由島至島」。小說一開始 時澄所巡禮的佛教聖地普陀山便是舟山群島中的一個小島,當他得知了姑姑重病 的消息,當下便決定要飛往日本探望她。成蹊因為跨性別傾向而被台灣島上的家 族所放逐,獨居在另一個島國上。故事背景大多以日本、台灣兩個大島及其周邊 小島為主,如琉球、馬祖,並擴及其他海域。主人翁們可說是在島嶼間流亡,也 在島嶼間安頓,對成蹊是如此,對時澄亦然。

而國界這種人為的分界在小說中不甚重要,甚至成為譏諷的對象。在時澄姑 姪兩人夜遊水族館一節中,小說透過水族館技術顧問楠的出身──沖繩和「與那 國島」漁村成長的背景指出:與那國是日本國境西陲,距離台灣東海岸不遠,居 民肉眼即可望見台灣青色的山岳,日本對與那國人而言「反而是一個遙不可及的 他國」(107)。小說在凸顯國界、疆界的荒謬性的同時,也流露了尊重自然地理與 當地住民的傾向。

因而,我認為吳繼文小說的「東方轉向」,不只是地理疆域上視角的改變,也 是一種從「人類至上」到「自然本位」的思維轉向。這樣的態度表現在以時澄姑 姪兩人為主的性別追尋過程中,從兩人的成長經驗與互動過程中,小說將視角從 全世界離海最遠的中亞內陸,轉向臨海的台灣、日本,讓主角們更為「切身」地 重新思考物質文明、精神文明、自然環境、生物界和人類之間的關係。

這條以島嶼、海洋為主的敘述軸線,不只是時澄藉由探險筆記所追尋的他方 世界,而是他和姑姑自身「身體力行」所感知和打造的經驗,這些對性別、情慾、

情感的探索都與身體的「體悟」其息息相關。而這份「體悟」又與兩人對海洋的 敬畏之心與孺慕之情相結合,將海洋的流動性和身體、性別的流動性相結合,甚 至擴及酷/異家庭、父子、母子角色扮演的流動性。

小說中幾次重要的談話都是以海洋為背景產生,如姑姑勸誡正值青春叛逆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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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時澄體恤父親的難處時是在東京灣;姑姑告訴時澄自己變性的秘密與心路歷程 時是在夜裡的水族館;而姑姑的住處便在東京港區的芝浦,「一開窗就可以嗅到海 的氣息。就是在這裡,姑姑以肯定但帶著神秘的語氣對他說,人不應該遠離海洋,

因為人類的始祖是從海裡面爬上來的。」(37)海洋有如人類的母親,也因此成蹊 死後希望進行海葬,讓她重回大海的懷抱,而非歸葬台灣。即使在重病時,成蹊 勸她回台灣一趟,她卻寧可選擇到心目中的聖湖「貝加爾湖」巡禮;或者搭船進 行環球之旅,看看他心目中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巴塔戈尼亞地方有一個荒涼而隱密的海灣,是露脊鯨在寒季停留、交配、

育嬰的地方,想想你在破曉時刻從營帳中鑽出來,揉著惺忪的眼睛,放眼

育嬰的地方,想想你在破曉時刻從營帳中鑽出來,揉著惺忪的眼睛,放眼